作者:月九
以前在老宅她总是起得最早的那个人,年年如此,日日如此,每日早上起来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总是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看着厨房内忙碌的赵氏,宋采蓝不觉想起了她过去在老宅的境遇,那时候赵氏唯唯诺诺,再看现在她硬气的样子,宋采蓝只觉得很满足。
吃过饭,惦记着店里的生意,宋采萤一行人快速收拾一番,便出发了。
宋采蓝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大清早就往王氏那处跑有些不合适,便打算先去街东头那里看看。
其实她还是惦记着上次见到的那对兄弟俩,弟弟虽然小了些,但是很懂事,哥哥虽然也穿的破破烂烂,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宋采蓝下意识就对他俩很有好感,若是他们还在那里,自己这次可一定要把他俩带回来。
和魏佳在店里略忙了一会儿,帮着擦了擦桌子,再将凳子什么的从桌面上放下,两人见外面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便朝着街东的方向出发了。
街东离香料店没多远,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怕引人注意,宋采蓝让魏佳将车栓在附近的酒馆门前,给了店小二两文钱,让他帮忙看着车。
店小二欢欢喜喜的领了钱,朝两人说了两句吉祥话,便接着忙活去了。
酒馆生意确实好,店小二忙前忙后的脚都没停,不过宋采蓝倒是不担心他会因此忘了帮自己看车,要知道店小二可是连脑袋顶上都长了眼睛的,即便不站在门口盯着,只要他心里装着的事儿,准能盯得紧紧的。
两人将车交付好,便转身往街东头的巷子去了。
魏佳硬是要走在宋采蓝前面,说是这巷子里以前住着几个疯子,偶尔发疯跑出来,还伤过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险,他觉得还是自己在前面开路更为合适,万一真有疯子出来,他一脚就能让他两眼一抹黑。
宋采蓝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心道我好歹是个搞散打的,您这样是不是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示反抗。
宋采蓝从前只听过这个地方,并未真的进去过,毕竟当时没这个必要,所以对于那群流浪儿童的住所她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好在魏佳知道,原先香料厂子里就有一个孩子是魏佳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那孩子说他原先就住过这里,所以魏佳也就知道了具体位置。
“还没到吗?”
两人已经走了不远的距离,可还是不见魏佳有停下来的意思,宋采蓝忍不住出声问道。
魏佳回头看了她一眼,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噤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姑娘小声些,那群流浪汉常年被人欺负,胆子小的很,这里寻常也不会有人来,姑娘这样大声说话会吓着他们,尤其是那些孩子。”
宋采蓝缩了缩脖子,她倒是头一次见魏佳这样小心翼翼,自然也就不敢小觑,连脚下步子都轻了又轻。
一路走过来,两人也走了不远的距离,宋采蓝回头看了看身后,弯弯曲曲的巷子一路蜿蜒,巷子口早就看不见了。
大街上鼎沸的叫卖声,穿过这长长的巷子,传到耳边的时候已经听不清了,远远地觉得恍若两个世界。
宋采蓝忽然觉得他们很可怜,以前也觉得可怜,不过那时候更多的是可怜他们没饭吃,没有一个安定的栖身之地。现在觉得可怜,是因为自己如今身处这巷子中,外面的热闹繁华与自己无关,仿佛被那个世界隔绝了一样,隐隐地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宋采蓝似乎一下子明白方才魏佳说的那句“常年被人欺负,胆子小的很”的意思了。
宋采蓝更加庆幸自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选择找这些流浪儿童来铺子里帮忙,他们年纪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若是没有个稳定的活计,只能一辈子待在这暗无天日又阴暗潮湿的巷子中,惶惶度日。
宋采蓝暗暗的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怕思绪越飘越远耽误正事。
还好两人没走多远,魏佳便回头告诉她已经到了。
宋采蓝顺着魏佳右手看过去,一间破旧的砖瓦房,只有一扇门,窗户也破了好几个窟窿。
宋采蓝从窟窿往里看去,不大的屋子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知几十号人,有的躺着,有的靠在墙角,有的似乎已经醒了,因为宋采蓝看见有黑影在晃动。
屋里光线昏暗,只是这扇破了洞的窗户还能透进些微弱的光线,宋采蓝看不真切。
幸亏有魏佳跟着一起来,她的身手不错,不过要跟这么多流浪汉打交道,而且大多还都是男人,宋采蓝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宋采蓝又想起了那对兄弟,他们会不会也在里面?他们是不是还认为她也是个坏人?那这次他们还会不会选择相信她?
宋采蓝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些问题,果然跟赵氏一起生活久了,自己难免也有些多愁善感了。
“姑娘打算现在进去吗?”
魏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采蓝这才回过神。
看着他,想了想,道,“我也没有经验,你觉得现在进去合适吗,会不会有点太早了,我看他们似乎还都未起身。”
听了这话,魏佳倒是笑了,“姑娘这可就不知道了,他们寻常也没有事做,除了实在饿得不行才会出去找吃的,不然大多都是待在这里待上一天也不会动的,姑娘若是想等他们睡醒了,咱们估计也该回了。”
第879章:快要馋死
宋采蓝讪讪地笑了,“那就听你的吧。”
魏佳点头,他原本就是这个意思,里面乱七八糟的人太多,宋采蓝又是个姑娘,况且还颇有颜色,到时候被人盯着到底是不合适的,自然还是自己去比较合适。
“那姑娘在外面等着便好,我先进去看一眼,把里面情况摸清了,再出来跟姑娘说。“
宋采蓝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你快去吧。”
魏佳转身,三两步到了门口,先透过门上的洞往里看了两眼,接着冲宋采蓝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宋采蓝想看清里面情况,便往门前挪动了两步。
漆黑的潮湿的屋子突然被门外的阳光照亮,屋子里沉寂了一晚上的灰尘都沸腾起来,在光线中上下起伏。
魏佳好容易适应了眼前的暗度,伸手挥了挥眼前污浊的空气,重重咳了一声。
果然如宋采蓝所料,里面横七竖八躺的都是人,大都在睡觉。
魏佳这一嗓子声音实在不小,地上的人几乎都让他给吓醒了。
“哪里有吃的!哪里哪里!”
“吃的?在哪儿!”
……
醒来的几人正在做着美梦,叫魏佳这一嗓子惊醒,下意识就以为是有东西吃,脑子还在发懵,将梦中情景喊了出来。
待反应过来原来是做梦之后,那几人恶狠狠地盯着声音的来源,其中一人喊道,“他娘的什么人,打扰老子睡觉,他奶奶的,老子正做梦吃鸡腿呢,你鬼嚎的一嗓子把老子鸡腿也弄没了,找死啊!”
魏佳一听这话,心道自己何时被这样骂过,一个眼刀射了过去,浑身的凛冽杀气“腾”的激起。
因他背光,那人虽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却明显感觉周边空气霎时冷清下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半句。
周围几个原本也准备骂骂咧咧两句的人也乖乖的闭上了嘴,连看也不敢看他。
魏佳见几人老实了,原本也不是有意吓唬他们,便没有再做什么,只说,“这里十岁以下的孩子站起来。”
魏佳语气虽不凶悍,却因为是习武之人,中气本来就很足,所以说话声音自然小不了。
他喊了一声,屋子里的空气仿似凝结了一般,掉根针都能听见。
宋采蓝在门外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这厮刚刚还说自己不该声音太大怕吓着别人,怎么到自己身上这话就不管用了。
他这样说话,分明就像是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有哪个孩子敢站起来。
宋采蓝挪到门边,小声的说,“你这么大声吓着他们了。”
魏佳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有些抱歉,朝门后点点头,换了个语调,“这个……哥哥不是坏人,哥哥今日来是因为哥哥干活的铺子生意太好,老板让我出来找几个机灵点的帮工,老板有意找十岁以下的儿童,所以我便找来了这里。”
说完又补充道,“放心,我们老板很大方,人也很善良,你们若是有谁愿意来铺子里帮忙,一日三餐饱饭自然不是问题。”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都骚动起来,原本骂人的那个见魏佳不是什么坏人,也就壮起了胆子,问道,“为何只要十岁以下的,我们这年龄大的不行吗?”
“是啊!是啊!”
另一个人也起了心思,配合着问道。
魏佳不知该如何解释,自然也不想解释,只是敷衍的说,“老板的意思我如何知道,总之一定不是什么坏事,你们若有十岁以下的想靠着自己双手吃饱饭的就站出来,我们老板就在外面,只要你们符合要求,现在立马就能吃上热腾腾的肉包子。”
这一招是宋采蓝教他的,因为孩子一般警惕心重,他只是口头上这么说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放下戒备,只有拿他们最渴望的东西做诱饵,才有可能让他们动心。
果然,里面一个角落有个人影动了动,魏佳眼尖,一下便看见了。
只是他似乎还不是很确信,所以只是站了起来,并没有往前走的动作。
魏佳趁机往屋里扫了几眼,约莫估计了一下,屋里大概有五六个孩子,三个男孩三个女孩,看模样应该都在十岁以下。
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住的袋子,将袋子打开,原来是一包蜜饯。
这便是宋采蓝出的第二个注意,赤裸裸的诱惑。
魏佳照着宋采蓝的描述,从纸袋上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蜜枣,装模作样的放进嘴里,再轻轻的咀嚼着。
蜜枣的甜味和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魏佳吃完一颗吧唧了一下嘴巴看向那几个孩子。
果然,有几个显然有些按捺不住了,也跟着他吧唧了几下嘴巴,看样子馋得不行。
最角落里,一个软软的男声响起,“哥哥,你说那东西是不是很甜,那个人吃得好香啊!”
男童的哥哥摸了摸他的脑袋,自然也是馋的不行,回道,“许是这样,你看他吃的多香啊!”
旁的人没听见,魏佳耳尖,听得一清二楚,见那几个孩子还是有些迟疑,魏佳心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便上前一步,朝着方才说话的那对兄弟走去。
哥哥见那人直直地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将弟弟护在身后,结巴着道,“你……你……你别过来,我可不……不怕你!”
小家伙看样子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可是护着弟弟的模样到让人觉得他像个小大人。
魏佳放慢脚步,轻轻走到他旁边,将手里的油纸包往他面前一伸,笑了道,“别害怕,哥哥可不会伤害你,喏,把这个给你弟弟吃吧,我看他可快要馋死了。”
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弟弟,果然弟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递过来的蜜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是哥哥不说话,他自然是不敢动的。
男孩心一横,死就死吧,只要弟弟能吃到好吃的东西,他就什么都不怕。
抬头看了一眼魏佳,然后飞快的从他手中的油纸上捡了一颗蜜枣塞进弟弟嘴中,然后看着弟弟先是吃惊,然后突然睁大了双眼,直拍手,叫道,“哥哥!哥哥!好甜呐!好甜呐!真的很好吃!”
听他这么一说,哥哥也动心了,飞速瞟了一眼魏佳脸上的表情,然后也捡起一颗塞进嘴里,接着表情同他弟弟一样吃惊。
第880章:狼吞虎咽
魏佳心道,再是如何,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吃到好吃的东西一样会露出孩子的表情。
见他们俩都吃了,余下的四个孩子一窝蜂地跑过来,生怕晚了就没有了,魏佳怕他们摔着,赶紧说,“慢点,慢点,还有还有!”
宋采蓝在门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刚刚那对兄弟,好巧不巧那就是上次她遇上还给他们吃肉包子的一对儿。
终于找到你们了!
魏佳带着六个个孩子从那破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宋采蓝正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的台阶上,看他出来了,赶紧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土。
魏佳朝她挤挤眼睛,示意他将人都带出来了。
宋采蓝回以一个微笑,算是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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