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团子
她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声轻嗤声,却不像是太后的声音,是年轻的女子声音。
太后又道:“当年传言你被休出王府后,喝下毒药自尽谢罪,怎么如今又在这里?听说你还为前太子生下了一子一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歌没有隐瞒,道:“奴婢年少时认识江湖上一名神医,是他救下奴婢一命。”
太后却不是真的好奇她这些年的过往,最关心的乃是她与端王之间的纠葛,不由冷下声音叱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让神医救下你,你为何不好好珍惜重活的机会,又要重蹈覆辙,不干不净的与那端王纠葛起来——你难道竟是忘记,六年前因为你,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祸事了吗?”
长歌神情一凛,终是明白过来太后召见自己的目的了。
竟是为了端王!!
只是,她重回京城后,尚未与端王正面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无风起浪又是从何而起?
不等她开口回话,屏风突然被撤开,眼前一下敞开,一个身着蜜合色蝶戏水仙冬裙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杏眸愤恨的盯着她,眉头紧蹙,看她的形容里,全是嫌恶。
女子面容妍丽,却也难掩娇宠之色,长歌脑子里急转,大致已猜到她是谁,也恍悟明白过来,帕子之事和今日的祸事是怎么引起的了。
但若是为了她与端王之间的误会,她倒放心不怕了。
她恭敬的朝着露出真容的太后拜下,郑重道:“太后明鉴,六年前奴婢与端王是主仆关系,但六年后我与端王殿下再无关联。再者,奴婢早已是太子的人,为太子生下儿女。太后万不可因听信一些不实之言,污没奴婢名声是小,万不可污了端王殿下的名声……”
不等太后开口,一直盯着长歌看的杨书瑶冷哼道:“可如今太子不在了,你寂寞难耐啊,难免你不对端王再起邪心。像你这样的祸水,说的话岂能相信!?”
长歌实在想不到堂堂相府千金,一个未出阁的贵女,能做出下午那样的诓骗之事,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凉凉道:“杨姑娘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端王殿下的。下午那条帕子,杨姑娘实在不应该让人送到我的手里来,万一端王回来寻那帕子,姑娘要如何交差?”
长歌不知道今日下午之事,太后是否知情,但既然都已说开,她肯定不会隐瞒,与其让杨书瑶泼污水,不如畅开了说。
“你……”
杨书瑶没想到一眼就被她识穿了,气恨得拿手指指着她,却又说理亏说不出话来。
太后冷然道:“什么帕子,到底怎么回事?”
长歌一五一十的将收到端王帕子一事说了出来。
太后眸光一沉,正要开口,那杨书瑶却甩着衣袖重回太后身边坐了,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太后,孙儿只是想试一试她……可您看看她猖狂的样子,完全是油盐不进,还沾沾自喜呢……”
长歌默然,这个杨家姑娘真是厉害不知耻,自己猖狂不尊,还当面污蔑人,相府真是教出了好千金!
她想看看太后要怎么说。
太后拉杨书瑶坐下,伸出食指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嗔怪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管这些事做什么,没有坏了自己的名声,一切自有哀家替你做主。”
说罢,转头看向长歌,冷冷道:“你也休怪瑶儿会怀疑你与端王。确实是你的身份太过敏感了,就连哀家一见到你,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六年前的丑事,如此,端王却是一辈子都甩不掉你这块污痕!”
闻言,长歌全身冰凉,却是万万没想到,太后这般不分清白的庇护着杨书瑶,也难怪她这般娇纵跋扈,目中无人。
然而太后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将她怔住了。
太后盯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又道:“为免端王受你拖累,你不如出家去庵堂吧。只有如此,大家才会忘记当年的丑事,端王才能娶妻生子,过他应过的尊荣生活!”
长歌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全身发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书瑶却满意的笑了起来,对太后娇笑道:“太后英明,这个主意却是最好的。她本就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如今前太子薨了,她就应该去尼姑庵出家,为太子好好守寡!”
太后见长歌没有回声,淡然道:“哀家都替你想好,你所出的两个孩子交由太子妃抚养,这样于两个孩子也是好的,也不至于成了没有名份的私生子。”
长歌心里冰冷,垂首跪着,任由太后说着,却一直缄默不言。
她看明白了,这一老一少今日是吃定了她,不论她怎么说,都是要处置她,好让她的内侄孙女舒心的嫁到端王府去。
看着她不声不吭,太后冷下了脸,候在一边的庆公公上前对她冷斥道:“大胆奴才,太后恩赐你,你竟敢忤逆?还不赶快嗑头谢恩!”
长歌知道逃不掉了,反而挺直腰杆道:“请太后恕罪,皇上曾明旨,让奴婢照拂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所以,请太后开恩,让奴婢带大孩子,再脱发出家!”
她这样说,太后却无话再说了,只是眸光沉沉的盯着她看着,心里却不太敢相信,皇上会答应让她带大两个孩子。
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她若是强行逼她出家,反而是她不能容人,于是冷冷道:“既是皇上的恩旨,你就好好呆在燕王府,恪守妇道。若是再传出一星半点你与端王的事,哀家定不会再饶你!”
一旁的杨书瑶见不能让长歌马上出家,顿时失望极了,冷眼狠狠瞪着长歌。
正在此时,她的丫鬟画鹃悄悄走近她身边,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那杨书瑶眸光一亮,惊讶道:“真的吗?”
画鹃点头:“那小太监亲口说的,句句属实。”
太后冷声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杨书瑶激动得脸都红了,对太后道:“太后,这个长氏口口声声说她与端王无关,可今早她还让端王替她送消息给皇上——方才画鹃替我送信出宫回来的路上,竟听到有一个小太监在炫耀他今日从端王那里得到了五两白银,不过就是帮着端王往乾清宫里传了一句话。”
闻言,刚刚松下一口气的长歌,身子一僵,心里慌乱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宫里的宫人都是谨小慎微的,那怕私下替人办差得了赏也会躲着瞒着,岂会喧嚷出来?
下一息长歌却是明白过来,定是叶贵妃不甘心魏帝帮她抢回了乐儿,所以找到了那个替端王传话的小太监,再故意送到太后面前来的。
然而,接下来那画鹃说的话却是让长歌眼前一黑,如坠冰窟。
画鹃口齿伶俐的禀道:“还不止呢,方才将他带回来,他怕受处罚,还招出了许多事,其中有一件事关重大,只怕要太后娘娘亲自定夺——”
说完,画鹃鄙视的看着长歌,得意道:“也是关乎长娘娘的。”
听到长歌托端王帮她给魏帝传消息,太后的脸色已然难看,等听到还有她的事,不由厉声道:“她还做下什么丑事,赶紧一并说了。”
画鹃嗫嚅道:“太后明鉴,奴婢终不是后宫的人,那个太监说的,奴婢一时半会明白不了,也怕说不明白,所以不如叫他进来当面向太后禀报。”
太后不耐的挥手,庆公公让人将小太监提上来。
小太监一进屋子,立刻跪下,按着叶贵妃吩咐的那般,将先前在永春宫说的话,又自述了一遍。
闻言,长歌如被当头一棒,而太后与杨书瑶更是震惊,不敢置信的盯着长歌,异口同声道:“你竟是刺客同伙!?”
长歌百口莫辩,她不知道魏帝要如何处理他与初心之间的关系,所以她不能擅自说出初心一事,只得自辩道:“太后娘娘,奴婢那日只是进宫同皇上辞行,并不是什么刺客同党……”
“你还敢狡辩,这个小太监都说了,那个刺客是同你一起离宫的,你还敢不认——快说,那个刺客是谁,如今在何处?”
太后一掌重重击在手边的檀木小几上,震得上面的茶具哗哗响。
太后发怒,整间屋子里的人都吓得跪下请罪。
长歌全身冰冷,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整个人都怔呆住了。
不等她回神,太后咬牙冷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打到你说为止——来人,给拖出去打板子,打死这个刺客同伙。”
庆公公得令,立刻带人上前拖了长歌去到外面,长歌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已被绑到了条凳上。
施刑的嬷嬷刚要抡起板子,蓦然蹿出一个人影来,挡在了长歌身前,喝道:“你们休想打我阿娘,等我阿爹回来,定不能饶了你们!”
却是担心母亲、偷偷从次间溜出来的乐儿。
太后被杨书瑶扶着从屋子里出来,刚好听到了乐儿的话,眸光一冷,叱道:“胡口乱言,你父亲已不在了,你哪来的父亲?”
乐儿梗着脖子道:“不,我阿爹没有死,他还活着,他马上就会来接我和阿娘了,你们休想欺负我阿娘……”
太后气笑了,看着脸色苍白的长歌冷冷道:“看看你教的孩子,小小年纪一口谎言,今日就打死你,免得你教坏了孩子。”
说罢,对宫人冷冷下令道:“打!”
庆公公立刻上前拖开乐儿,施刑的嬷嬷高高抡起板子,朝着长歌身上打去。
“住手!”
眼看板子就要落到长歌身上,一声厉喝骤然响起,那施刑的嬷嬷却后腿剧烈一痛,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
众人回头一看,看着陡然出现的人,顿时惊呼四起!
“啊……”
太后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越走越近之人,震惊出声:“太……太子!?”
魏千珩脸色黑冷得滴水,一字一句冷冷道:“长歌将孩子教得很好,从不会让乐儿撒谎的——太后仔仔瞧瞧,他的阿爹是不是还活着!?”
第109章 东窗事发
魏千珩突然出现,慈宁宫中无人不惊,仿佛活见鬼般,连太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得连连后退,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千珩不去理会众人,乐儿欢呼一声上前扑到他怀里,他抱紧儿子狠狠亲上一口,尔后对呆傻住的嬷嬷冷斥道:“还不松绑?”
嬷嬷两股战战的看着脸黑如煞神般的魏千珩,吓得连太后都不请示了,连忙手忙脚乱的解开长歌的手脚,魏千珩上前扶她起身,对上她吓得苍白的小脸,愧疚道:“我来晚了。”
长歌怔怔的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欢喜得眼泪涟涟,摇头笑道:“不……殿下来得正是时候……谢谢殿下赶来救我。”
魏千珩黑瘦了许多,但精神头很头,深邃的眸子熠熠发亮,将长歌护进怀里,尔后抬头看向缓过劲来的太后,笑道:“太后,孙儿没死,好好的回来了,您若是对长氏有何不满,尽管罚孙儿便是;长氏所做一切,都是孙儿授意的,可怜她无权无势,不敢忤逆她夫君,只得惹太后不开心。所以,这一切都是孙儿的错,要打板子就打我吧!”
说罢,魏千珩放下乐儿,自顾趴到条凳上,俨然一副等着被打的形容。
太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含泪花的上前,摸着魏千珩的头,手直颤抖着:“珩儿,你真的……你真的没死?”
太后喜爱魏千珩却是真的,所以这也是她厌恶长歌的原因,最是讲究门庭出身的她,总不喜欢孤女细作出身的长歌,与她最出色的孙儿比肩而立,再加之长歌还与端王纠缠不清,这也是为她所痛恨的,所以这顿板子,就算长歌交出了刺客,她还是要打的——刺客一事不过是触动了她心中的怒火。
可眼下见太子平安归来,太后欢喜不已,自是将此事放开,疼爱的拉魏千珩起身,气嗔道:“还打什么?快,让哀家好好看看,也跟哀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千珩顺坡下驴,站起身对太后笑道:“孙儿最近所做之事,和长氏牵扯到的刺客一事,却是同一件事,太后若想知道,还是问父皇吧;此事与他干系最大,也是他惹出来的事,孙儿与长氏不过是替他在收拾烂摊子罢。”
也只有他敢这样打趣魏帝了!
太后早已料到刺客一事与魏帝有关,不然他不开口放人,任是长氏再厉害,也无法从他手里要走人。
只是让太后没想到的是,连太子的事也与刺客一事有关,不由越发的好奇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魏千珩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正是魏帝紧接在魏千珩后面赶过来了。
事到如今,魏千珩‘复活’归来,万事皆定,有些事情,定是瞒不住了,魏帝亲自来同太后解释请罪来了。
魏千珩知道这一说,只怕一时半会都不会完,他没耐心再听太后与父皇再说一遍旧事,于是带着长歌与乐儿,去次间找女儿。
临行前,他神情严肃的对太后与魏帝道:“等太后听父皇说明一切后,还烦请太后再替孙儿处置一桩烂摊子。”
听他的话,太后满脸糊涂,魏帝却脸色黑冷,父子二人竟是一样的形容……
方才院子里闹出的声响,心月早已听到了,可惜门口被人守着,她带着小殿下出不了门,只得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如今见魏千珩回来了,救下了长歌,心月全身一松,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连忙退到屋外,关好房门,让他们一家四口团聚。
魏千珩隔这么久没有见到一双儿女,想得要命,特别是看到女儿又长大了不少,模样更水灵可爱,真正是如掌上明珠般宝贝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还嫌弃魏帝赐给女儿的名字,不甚满他的意。
长歌看着魏千珩左拥右抱的将两个孩子都霸占在他身边,感觉像做梦一样,除了欢喜的看着小别重逢的父子三人,却是激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魏千珩伸手也将她拉到身边,摸着她瘦了许多的脸颊训斥道:“你怎么这样傻,太后的大板子都要打到你身上了,你都不知道如实交待了,还傻傻的趴在那里等着挨打。你这身子,受得起一板子吗?”
当着孩子的面被魏千珩‘训斥’,长歌不觉红了脸,心里却暖融融的,笑道:“殿下让我交待什么?”
“初心的事也好,我还活着的事也行,甚至父皇与无心楼之间的秘闻,只要能助你自己脱险的,你都可以说。”
魏千珩气长歌一根筋不懂得保护自己,今日若是自己再晚到一会,她岂不真要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