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郎归 第68章

作者:米团子 标签: 古代言情

  “原来皇帝长这个样子!”

  初心一面嘀咕的跟着长歌往回走,一面还忍不住回头去看,脑子里却莫名的闪过一些画像,总感觉这个皇帝好眼熟,自己似乎以前见过,可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心里这般想着,初心也就这般同长歌说了,长歌不以为然,让她别胡思乱想,只问她公子为何突然要离开京城?

  初心道:“姑娘忘记了吗,公子之前说过的,一定要找到药救你性命,最近公子听说极北之地有这种良药,就迫不及待的带百草过去了。”

  闻言,长歌微微一怔,她原以为是因为自己挂念着魏千珩,迟迟没有定下离京的日期,让煜炎生了恼意,所以要带着初心他们先行离开,却没想到,他是要离开京城去北地为自己寻药。

  可是,自己身上的旧疾早已药石无医,煜炎再寻也是枉然,且如今已是数九寒冬,北地更是极寒之地,生人难以入内,长歌担心他会有危险,不由着急的往私宅赶去……

  如初心所说,煜炎确实收拾了行装,准备启程去极寒的北地,寻找治长歌身上旧疾的灵药。

  长歌身上的旧疾,说到底就是当年那碗毒药,留在体内的余毒无法彻底解清。

  煜炎为她制作的护心丹,就是为了护住她的心脏,不被余毒浸肆。初心之前一直督促她泡的药浴,也是为了克制体内的余毒发作蔓延……

  而自长歌怀上孩子后,煜炎一面为她开心,一面却眼睁睁的看着长歌生命在衰退,离死亡越来越近,痛苦不已。

  所以,他决定冒险去一次北地,找一找千年冰层下才有的千年雪莲,看万毒克星的千年雪莲能否彻底解了长歌体内余毒,从而保住她的性命……

  见长歌急冲冲的赶回来,并一脸的愧疚担心形容,煜炎知道定是从初心的嘴里听说了,淡淡笑道:“我们很快回来,初心与乐儿留下来陪你,等燕王度过难关、你能放下心离开了,就带着乐儿和初心一起回云州吧!”

  长歌心里一暖,对煜炎的愧疚也越甚。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让煜炎为了自己去涉险,不由对煜炎劝道:“煜大哥,北地极寒,凶险异常,你不要再为我去冒险……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求在我走后,煜大哥你能替我照顾两个孩子……”

  说罢,长歌终是忍不住心酸的落下泪来。

  听她连身后事都安排好,煜炎心痛如绞,忍不住抬手轻轻抹了她脸上的眼泪,轻轻笑道:“我说过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旧疾——孩子我会帮你守护住,你……我也会好好守护住……”

  “可是……”

  “没有可是!”

  煜炎打断她,叮嘱道:“如今你身上的余毒被压制住,不会威胁你性命。但却会在你生产时再次爆发,你的身体已经受过一次,却再也经受不住第二次,所以在你生产之前,一定要将余毒解除干净,这样,才能保你性命无虞。”

  说罢,又拿出两个药瓶放到她的手里,“这是我帮你新炼制的护心丹,你每七日服一粒,这样胸口就不会再抽痛,也能阻止余毒蔓延到胞衣里去,让你和孩子能平安的等到我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生产前回来的。”

  煜炎的话让长歌心里又生出新的希望,她握紧手里的药瓶,颤声道:“嗯,我一定会谨记你的话,按时服药,也请煜大哥千万要保重,我们都等你回来!”

  眸光眷恋的看着她,煜炎心里默默道,为了你,我一定会回来。

  可面上,他淡然一笑,轻轻应下。

  煜炎又将姜元儿与回春服下的断肠人的解药交给长歌后,片刻也不停留,即刻带着百草离开京城,远赴极北之地去了……

  煜炎一走,私宅里就空了,所幸还有之前管事一家在,煜炎早已托付他们帮着初心一起照顾乐儿,所以长歌也放心下来。

  送走煜炎后,她好好安抚了不舍得阿爹离开的乐儿,陪他吃过晚饭,初心从外面打听消息来报,说魏帝御驾午后就回宫了,长歌这才松下一口气,坐着马车回了燕王府。

  她从侧门进府,刚一进门,就被一道身影拦下了。

  长歌定晴一看,竟是夏如雪。

  看形容,她在此等候自己多时了。

  夏如雪看着她笑道:“小黑哥最近照顾殿下辛苦了,我在秋水院备下了一桌席面,还请小黑哥赏脸去喝一杯。”

  长歌警惕的看着她,闷声道:“我出去一天了,刚回府要向白侍卫禀报呢,多谢夏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罢她就抬腿往主院走,夏如雪神情一冷,在她身后冷冷道:“难道你不怕我说出你的另一层身份?”

  长歌回头冷冷的看向她。

  夏如雪见她留步,不由了然一笑:“前王妃虽然不在了,可神秘女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小黑兄弟觉得殿下会不会对此事感兴趣呢?”

  心口骤然一紧,长歌看着夏如雪一副了然的神情,咬牙道:“夏夫人先回去,等我回去禀报一声,再去秋水院赴约!”

  见她应下,夏如雪满意笑了,笑道:“如此,我就在秋水院恭候小黑兄弟了。”

  说罢,折身回秋水院去了。

  看着夏如雪远去的背影,长歌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的?

  但来不及细想,她却要赶回主院去打听魏千珩的消息。

  还不知道他今日与魏帝闹成了什么样子?

  回到主院,里面却静悄悄的,魏千珩的书房亮着灯火,长歌想了想,她没有直接书房,而是悄悄先去找白夜,想向他先了解魏帝今日在府里的情况。

  白夜也正巧从外面回来,两人在门口碰到了。

  听到长歌的询问,白夜叹息道:“皇上总不过是让殿下忘记前王妃,勒令他三日内要将前王妃的骨灰坛掩埋了,不能再将它留在屋子里……”

  “殿下答应了吗?”

  长歌想到这些日子,自己苦劝魏千珩都无果,不由担心他不会同意魏帝的要求。

  可没想到,白夜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殿下却是答应了!”

  话虽如此,白夜脸上却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有些发愁的看着长歌,道:“不过是又像天牢那次一样,皇上又拿你的性命让殿下选,殿下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一个骨灰坛送死,再说,人总要入土为安,所以殿下答应了……”

  光是听白夜说,长歌都惊出一身冷汗来,心里更是死死的揪紧。

  魏帝一次次的拿着自己威胁魏千珩,看似自己在魏千珩的一次次妥协下保下了性命,可长歌知道,魏千珩越是为了她妥协,魏帝越是会厌恨她,也会越想除掉她。

  她苦涩问道:“殿下将前王妃葬在哪里了?”

  白夜指了指后面的梅园,黯然道:“前王妃喜欢红梅,殿下将它葬在梅园里了。”

  长歌心里五味杂陈,对白夜笑道:“如此也好,殿下愿意将它葬下,也表示殿下愿意迈过这个坎,会重新振作起来了——毕竟是父子,皇上的话还是管用的。”

  “是啊,殿下埋葬好前王妃的骨灰坛后,就开始处理公文了,这会儿还在书房忙碌,之前还问起你,快去回一声吧。”

  如此,两人一起去到了魏千珩的书房,长歌一进门就对魏千珩道:“殿下,小的回来了!”

  魏千珩刮了满面胡茬,也重新沐浴更衣过了,虽然面容消瘦憔悴了些,但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眸子深邃冷静,神情疏离,以往的那个阎王又回来了。

  长歌悬了近半月的心终于可以安稳放下,正要退到一边去,魏千珩头也不抬的一边批公文一边冷冷道:“知道今天难逃一劫,就早早的躲出去,倒也不傻!”

  长歌先是一怔,下一刻却红了脸,嗫嚅道:“殿下误会了,小的是因为今天表哥要离开京城了,小的去送行去了……”

  听她提起表哥,魏千珩脑子里闪现一道气质出尘的青衣身影来,却又蓦然想起了另一道相似的身影,不由怔了怔。

  长歌想了想又轻轻道:“谢谢殿下今日又救了小的一命……”

  闻言,魏千珩从公文间抬起头来,静静看了她一眼,见面前的小黑奴神情中带着一丝惶然,面色也是疲惫,想到他定是听说了父皇再次拿他要胁自己一事,从而害怕了。

  想起这个,魏千珩不由想起,先前父皇在让自己做选择时,他的脑子里瞬间涌现的全是这段日子里,小黑奴陪在自己身边辛苦照顾,并苦心规劝自己的那些话,那一瞬间,他突然清明过来,觉得小黑奴说得很对,人活着,可以回忆过往的美好,却不能沉浸在过往里不能自拔,不论何时,都要有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他想,大抵长歌也不愿意看到他如此颓废不堪的样子罢……

  如此,他没有再执坳的去忤逆父皇的意思,答应了安葬长歌的骨灰坛,连着那块血玉蝉也一并处理了……

  想到这里,魏千珩再看向低头畏缩站在自己面前的小黑奴,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意,面上却淡淡道:“既然知道本王又救了你,还不泡杯好茶来向本王道谢?!”

  长歌得令,连忙退到茶水间,泡好香茶恭敬递到他的手上,再次向他道谢,魏千珩也好整以暇的应下。

  长歌惦记着夏如雪的约,上好茶正要退下去,却见白夜拿出一封密函来,吞吞吐吐道:“殿下,先前派去孟清庭淮河老家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只是如今……殿下还要知道吗?”

  白夜之前一直在犹豫,之前殿下是因为要查前王妃的线索,才去查的孟家之事,可如今前王妃一事好不容易过去了,若是再提孟家,会不会勾起殿下的伤心事?

  可是若是不报,这个孟清庭之前明显欺瞒了殿下,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所以想来想去,白夜还是决定同魏千珩禀告清楚。

  听到白夜的话,堪堪要退下去的长歌,脚下步子滞住,听到魏千珩冷冷道:“说!”

  白夜沉声道:“殿下先前猜得不错,那个孟清庭果然还有其他的女儿,且不止一个。在他没有高中探花娶庄琇莹之前,在老家娶有发妻,生有两女……”

  “只是,后来孟清庭高中入京为官后,就没了发妻和两个女儿的消息,有人说,当年是孟清庭为了攀上太师府,陷害了发妻和两个女儿。”

  魏千珩脸色冷下去,直觉,长歌就是那个被陷害的两个女儿之一。

  想到长歌,魏千珩心里还是撕痛着,可他的理智已收回,不会再自暴自弃。

  他对白夜冷冷吩咐道:“想办法查清楚孟清庭发妻与两个女儿的身份,若是长歌真的是他的女儿,这个公道,本王会替她向孟家讨还的!”

  闻言,长歌身子轻轻一颤,连忙退出门外,以免被魏千珩发现自己脸上的眼泪。

  若是……若是魏千珩真的能替她们姐妹和枉死的母亲,向孟家讨一个公道,母亲泉下有知,也能安息。

  而她,哪怕不久的将来她撒手归去,也能安心,更有颜面去见地府的母亲了……

  从魏千珩的书房出来后,长歌回屋洗了把脸,然后从后门抄小路去了秋水院。

  秋水院里,夏如雪已等了好久,丫鬟春分不屑道:“夫人,莫不是那个猥琐的小黑奴不来了?”

  关于神秘女人一事,夏如雪连春分都没有透露,因为春水是乐阳长公主派到她身边的人,她心底从不信任她。

  她漫不经心道:“时辰还早,我再等等。你回屋缝新衣去吧,马上就到新年了,我们虽入府不久,也不能让人小瞧了。所以不光是我,你也要穿得体体面面的,别被其他院子的丫鬟比下去了。”

  这话却是正中春分的心,本来还想跟在夏如雪身边打听消息的她,立刻乖巧的听话下去了。

  春分离开不久,长歌就到了秋水院,守门的婆子得了夏如雪的令,径直领着她去了正房。

  因着府里都传遍了小黑奴是殿下的人,所以,那怕她一个‘男儿身’夜里进入后眷的屋子里,大家都不担心起疑,只以为是夏夫人要巴结他,所以备下酒席等他来……

  进到屋子,夏如雪将门关了,对长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她到餐桌前就坐。

  长歌看着满桌的酒菜,淡淡道:“尊卑有分,夫人是主,有什么吩咐,夫人请直说吧。”

  从夏如雪亲自到侧门口等自己,甚至反常的不拿神秘女子一事去魏千珩面前邀功,而是以此事来要胁自己,足以看出,她是有要事要自己替她去办。

  果然,夏如雪满意笑道:“姐姐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一句‘姐姐’却是让夏如雪笃定了长歌就是那晚的神秘女人。

  长歌面不改色,也不置可否,她想,夏如雪不是鲁莽之人,她既然能猜到,定是有证据在手,她不想再狡辩浪费口舌。

  夏如雪将一张纸条放到长歌手里,神情凝重起来,沉声道:“姐姐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更是知道我还有一个流放在外的可怜母亲,前不久我得到来信,自我被卖入长公主府后,母亲在黔地的日子越发艰难,入冬后就病了,我虽然给她寄了银钱帮她度日,可那地儿……那地儿不是人住的地方……“

  说到母亲,一惯笑盈盈的夏如雪却是落下泪来,忍不住哽咽道:“我人微言轻,所以才以此卑鄙手段来求姐姐帮我去殿下求个情,只是想请殿下施恩,放我母亲回京,不再受那流放之苦!”

  说完,夏如雪已是直直给长歌跪了下来。

  长歌内心震动,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才蓦然想起,面前的女子,甚至是她所求的那个可怜母亲,其实都是她的血脉至亲,只不过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自顾不暇,从而疏忽了。

  她伸手将夏如雪从地上拉起身,缓缓道:“夫人愿意帮我保守秘密,我自是愿意帮夫人这个忙的——我会尽力一试,想办法让殿下出面,免了令堂的流放之苦,让她回京与夫人团聚的。”

  夏如雪不敢置信的看着长歌,激动得双手直颤抖,欢喜道:“你真的愿意帮我?!太好了,殿下最听姐姐的话,如此,我母亲有救了……”

  说罢,夏如雪又要给长歌跪下磕头,被长歌拦下了。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夏氏的姓名——夏采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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