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团子
如此,长歌几乎一瞬间就下定决心,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初心一命——她终归命不久矣,可初心还那么年轻,拿她时日不久的命来救初心一命,却是值得的。
而她带着乐儿前来,却是想让魏帝看在他是皇家血脉的份上,能宽宥她多些时日,等她生下肚子的孩子救下乐儿的性命再施刑……
听了她的话,魏帝眉眼愈冷,正要开口,一旁的乐儿记着阿娘对他的嘱咐,听到阿娘求情完,也抬起头看向魏帝,极其认真道:“爷爷,阿娘说初心惹你生气了,你能原谅她吗?乐儿给您磕头,求您放了初心……”
说罢,他恭敬的朝着魏帝拜下,额头磕在金砖上,一下子就红了。
一声‘爷爷’却让魏帝心口一颤,仿佛被烫了一下。
他不自禁的从龙案前走下来,来到乐儿的面前,扶他起身,更是亲手解了他身上的捆绳,盯着这张肖似幼年魏千珩的小脸,激动道:“你阿娘是谁?你爹爹又是谁?”
听到魏帝的询问,乐儿想到阿爹之前对他的吩咐,在阿娘戴着丑面具的时候,不能告诉外人阿娘的身份。
但煜炎只告诉煜乐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唤长歌阿娘,却没有告诉他,万一有人问起他阿娘的身份,他要如何编造另一个阿娘出来。
如此,煜乐不由为难的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长歌,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长歌看着乐儿为难的样子,心里一酸,咬牙鼓起勇气替他答道:“回皇上,我就是乐儿的阿娘!”
此言一出,魏帝彻底惊到,猛然回过身来,震惊的看着明明是男儿身的长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磊公公也惊得掉了下巴,忍不住尖声道:“你……你胡诌,你明明是什么男的,怎么会?”
事到如今,长歌也不再隐瞒,对磊公公苦涩笑道:“麻烦大监帮我解一下绳索。”
磊公公迟疑的看了眼魏帝,尔后依言上前战战兢兢替她解开手上的绳索。
长歌再次朝尚在震惊中的魏帝拜下,苦笑道:“皇上,我是长歌,五年前我没有死,侥幸活了下来,还生下了乐儿……之前一直以小黑奴的身份出现,欺瞒了皇上与燕王,还请责罚。”
说罢,她伸手轻轻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来。
“啊……”
那怕有长歌事先提醒,但在看到长歌露出真容的那一刻,魏帝与磊公公还是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两人见鬼般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了五年的人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纵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魏帝,也是惊得腿发软,跌坐回椅子上,眸光定定的看着长歌苍白无血的脸,脑子里全乱了。
长歌悲凉一笑,轻轻道:“五年前,我被休出燕王府后不久,却发现自己怀上了燕王的孩子,为了给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重回燕王府求见殿下,希望他能收留我与腹中的孩子,可惜最后,我没能见到燕王的面,却被灌下了毒药,险些丧命……”
“所以,他……他真是的燕王之子?!”
魏帝激动的招手让乐儿去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细细打量,一双大手将乐儿从头摸到脚,激动得双手直颤抖。
他一直为了燕王的子嗣问题忧心不已,如今陡然知道魏千珩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且长得跟他小时候一个模样,不但模样长得俊,还一股子聪明样,不由让魏帝欢喜不已,不觉间早已将刺客和小黑奴一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小皇孙。
一旁的磊公公震惊之下还不忘拍马屁,“原来如此,老奴就说嘛,方才在宫门口见到小殿下,老奴却是眼熟的很,这一说起,却是像极了小时候的燕王,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皇上您说呢?”
魏帝连连点头,将乐儿抱起坐到自己的膝头上,回头示意磊公公扶长歌起身,一边却又板下脸对长歌动怒道:“你既然好好活着,还生下了孩子,为什么不将孩子送回来?这可是皇家血脉,岂容你随意对待?!“
磊公公上前挽长歌起身,亲切道:“娘娘请起,先前全是误会……皇上哪里会知道小黑奴会是您,只怕燕王都被你瞒下了,老奴更是睁眼瞎,所以之前一切,还请娘娘勿怪!”
磊公公惯会察颜观色,见魏帝一句话都没多问就认下了这个小皇孙,顿时也对长歌巴结起来。
见魏帝毫不质疑的认下乐儿,长歌心里也骤然一松,但她并没有起身,因为魏帝还没有答应放过初心。
而听到磊公公提到‘小黑奴’,魏帝终是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心里堆满疑虑,拧眉冷声问长歌:“你既然回来,为何又要扮成小黑奴的样子——你,到底有何目的?”
见魏帝对阿娘没有好脸色,乐儿谨记长歌的话,不能跟爷爷吵,但也不愿意再坐在他身上,从他腿上跳下来。
魏帝一愣,却越发觉得他护着母亲的样子,简直与年幼时的魏千珩如出一辙,顿时心里又欢喜起来。
长歌与煜炎他们一直对乐儿瞒着他身上病情的事,所以长歌对磊公公道:“大监,麻烦您替我带乐儿去吃些东西,他还没有吃晚膳。”
复又对乐儿道:“你先去吃点东西,等你吃饱了,咱们就可以见到初心了。”
皇宫里虽然金碧辉煌,但乐儿却并不喜欢这里,希望快些见到初心,然后和阿娘一起离开,所以乖巧的点点头。
魏帝明知长歌是要撇开乐儿有话单独同自己说,还是迭声吩咐磊公公带乐儿去隔壁的偏殿用膳,大张旗鼓的让御膳房依着乐儿的喜好,将他喜欢吃的全做好送上来……
磊公公领着乐儿下去后,长歌郑重对魏帝拜道:“皇上明鉴,当年我身中巨毒,承蒙鬼医相救,侥幸活下命来,腹中的孩子也得以活下,但……但那毒药终究是伤害了我的五脏六腑,且危及了胞衣里的乐儿……”
闻言,魏帝神情一紧,身子绷直,冷声道:“此话怎讲?”
长歌伤心道:“毒药通过胞衣浸入到乐儿的身体里,乐儿两岁后开始出现病症,鬼医说,若是不能及早治好他的病症,他却是活不过七岁……所以我冒险回京,扮成小黑奴的样子进燕王府,就是为了再怀上殿下的孩子,为乐儿寻找治病的药引……”
魏帝再次震住,心里也终是明白过来这当中的曲折,不敢置信道:“所以之前王府里闹出的神秘女人也是你?”
不等长歌回答,魏帝的眸光不觉看向长歌的肚子,急声道:“那你如今可顺利怀上燕王的孩子了?”
长歌苦涩一笑:“谢谢皇上关怀,已顺利怀上了,乐儿也有救了!”
魏帝重重舒下一口气,眉眼间缓和起来,对长歌道:“地上凉,你怀着身子,快起身吧!”
长歌却不愿意起来,对魏帝再次求道:“皇上,这些年,婢女初心一直与我相依为命,替我照顾乐儿……我知道她所犯之事,天理难容,但还是恳求皇上饶她一命,我愿意拿命抵她的……”
“简直胡闹!”
得知她肚子里又有了魏千珩的孩子,魏帝那里还听得长歌抵命去死的事,不由喝止她道:“你肚子里怀着千珩的骨肉,还是救乐儿的希望,朕命你好好活着,想都不要再去想抵命一事!”
“可是皇上,初心与我情同姐妹,而她所做所为,也是因我而起。若是皇上开恩,可以等我生下腹中孩子后,再执腰斩之刑,我绝无怨言,只求皇上能饶过初心!”
长歌在宫里这么年,早已明白魏帝的脾性,他如今虽然因着见到乐儿欢喜,对她也缓和了面容,但并不代表他会愿意放过初心,不然也不会狠心的将魏千珩也关进大牢里去了。
果然,听她一再的提到初心,魏帝的眸光沉下去,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替一个婢女这么卖命,同时心里也越发的好奇起初心的身世来。
想到心中的猜疑,魏帝凝重开口:“她既是你的婢女,为何又是无心楼的杀手——你可知道她的身世?”
长歌一怔,正要开口否认,魏千珩已冷冷道:“你若如实相告,或许还可以救她一命——说吧,她到底是谁?”
第083章 离开京城!
一向杀伐果然的魏帝,对这一次初心行刺之事却异常反常,不但亲自关押初心,更是不许后妃皇子们过问,甚至连他最偏爱的五皇子魏千珩都因此事被他关进了天牢。
这一切的反常,不过是因为魏帝从初心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那日,初心一身血污杀进乾清宫,脸上遮面的黑布早已在打斗中松落,一双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大殿里那个冷面男人,脑子里全是母亲替她挡箭,万箭穿心惨死在她面前的悲惨场面。
“狗皇帝,负心汉,拿命来……”
初心通红的双眸几乎要落下血泪来,自从恢复记忆来,她脑子里全是母亲被负心汉玩弄抛弃,乃至最后被残忍杀害的悲痛记忆。
她明白母亲心里的痛苦与不甘,她有多心痛母亲就有多恨眼前的男人!
如此,她才会不顾一切的闯宫来,那怕明知凶险重重……
魏帝被羽林卫团团保卫着,他并不畏惧这几个刺客,甚至已提前在大殿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在看到初心浴血杀进殿来的那一刻,她的样子,以及血红眸子里对他相似的恨意,让魏帝如五雷轰顶。
她……竟是无心?!
魏帝震惊不已,然而在那一瞬间,他的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却是欢喜激动……
如此,在初心被生擒后,虽然魏帝已认出眼前明显比无心年轻的女刺客不是无心,可魏帝还是无法下狠手将她当场绞杀,而是心存疑虑的将初心关到了乾清宫里的偏殿里,不许他人过问,更是将刺客一事一力压下。
而魏千珩在接到消息,知道无心楼的刺客再次出现后,却是激动不已。
自从知道长歌就是神秘女人后,魏千珩从她使用的无心箭上,已断定她与无心楼之间必定是有关系的。
如此,在他寻找长歌一筹莫展之际,无心楼的人再次出现,却是让魏千珩看到了希望——像之前大理寺那次一样,他希望能从无心楼的人手里得到长歌的消息。
而后等他赶回皇宫,与魏镜渊一样,在听到羽林卫对初心武功招式的描述后,瞬间就想到了那日皇陵里那个手戴手镯的黑衣人。
魏镜渊不知道长歌与无心箭的事,可魏千珩知道,甚至后来,在得知了长歌的亲妹妹青鸾,这些年一直陪着魏镜渊住在皇陵后,魏千珩也顿悟过来,猜到那晚闯陵的两人中,手戴镯子的黑衣人是无心楼的高手,另一个不会武功的黑衣人,就是长歌。
如此,长歌冒险进皇陵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多年未见的妹妹青鸾!
而那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不但与长歌共用手镯,还陪着她一起夜闯皇陵,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刻,也不抛弃长歌独自逃命,却是拼了命的要救她出去,足以看出,这个黑衣人与长歌的关系非同一般。
所以,她必定是知道长歌的消息的!
而如今,这个黑衣人被父皇擒了起来,所以魏千珩急不可待的要见她,向她打听长歌的消息。
可是,他却不知道魏帝心里的顾忌,甚至在魏帝质问他为何要亲自审问刺客时,他为了保护长歌,一直不肯说明原因,却让魏帝气愤不已。如此,父子二人产生冲突,魏帝一气之下将魏千珩关进了天牢里……
魏帝怀疑初心与无心的关系,可不论他如何盘问,初心都咬紧牙关,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世,每次见面,她都是将魏帝恨得牙痒痒。
甚至魏帝威胁要将她腰斩,初心都不为所动……
而就在长歌进宫主动来找魏帝之时,魏帝堪堪从关押初心的偏殿里出来,他不死心的又去亲自审问她,可惜,初心除了对他破口大骂,还是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按着魏帝以往的脾性,早已将初心杀之泄愤了,可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女刺客与初心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在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之前,魏帝不忍心杀她……
而如今,得知这个女刺客竟是长歌的贴身婢女,魏帝心里却是生起了希望——长歌必定是知道她的身世的……
果然,听到魏帝说,若是如实交待初心的身世,或许可以救她一命时,长歌不免心动了。
而魏帝对初心身世的执着追查,也让长歌心生疑窦,心里有亮光一闪而快,却快到让她抓不住。
见她眉眼松动,魏帝心里难掩激动,再次抬手让她平身,示意她坐到自己的下首回话。
长歌从地上爬起身,双腿跪了太久有些发酸,她默默在魏帝的下首位坐了,迟疑片刻,终是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初心的事说了出来。
“初心是五年前鬼医进京城时无意间救下的,当时她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姑娘……”
“鬼医救下她后,初心却失忆了,鬼医从她手上戴着的手镯上刻着的‘初心’二字,给她取名叫初心。后来她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成了我的婢女……”
魏帝凝神静静的听着,眉眼深沉,面容似乎很平静。
可长歌却从他几乎要扣碎椅背的双手上,知道他此刻心里必定是异常的激动,甚至是紧张。
特别是听长歌提到手镯时,魏帝身子骤然一紧,抬眸盯着长歌,急促问道:“什么手镯?”
被魏帝的紧张感染,长歌也不由紧张起来,沉声道:“是一个机关手镯——我们先前都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手镯,可后来初心却启动了上面的机关,才发现镯子可以变成一把精巧的箭驽……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这把箭驽是无心楼前楼主无心的遗物无心箭……”
魏帝身子一抖,深寒的眸子里荡起了波光,扣着椅背的手青筋暴起,整个人越来越激动起来。
因为,长歌所说的机关手镯,却正是十六年前,他送与无心的定情之物……
十六年前,魏帝微服私巡,途经泰山时,遭遇刺杀,被路过的一位江湖侠女所救。
此女就是初心的母亲,当时年方十八岁的江湖侠女无心。
无心不同于后宫的柔弱娇女,她一身英气勃勃,飒爽英姿,手执三尺青锋,救下了身处险境的魏帝。
无心自是不知道自己所救之人是当今天子,护送他到安全地带后,还与他一起喝酒闲谈,两人无拘无束,从天黑聊到天明,分外投机。
魏帝见惯了后宫柔弱的美人,陡然与无心相处,却是被这与众不同的江湖侠女迷住。
而无心也被魏帝的儒雅之气吸引,在魏帝接下来的私巡中,两人结伴同行,终是日久生情,坠入情网……
与心仪之人相伴,让魏帝乐不思蜀,竟将京城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了,忘记了回京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