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十方
姜幸原本有些失望,听见他的转折,脸上盈满喜色,欣喜地仰起头看他,却不防季琅一个弯身,那张带了点玩世不恭的俊逸脸庞近在咫尺,把姜幸的话都吓了回去。
她睁圆了眼,看他在自己面前笑了笑,说道:“但是,你说了不会白白让我帮,本侯虽然不缺什么,也想听听你带来什么筹码。”
姜幸的脸犹如火烧,手中也发了汗,她急急低下头,看着桌面上稳稳当当放着的茶杯,眼睛眨了眨,稳下心神,道:“前面元娘说过了,漾春楼藏着许多隐秘,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武敬侯府的。”
季琅一听“武敬侯府”四个字,眉锋高耸,刚收起玩笑的神色,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顿纷乱嘈杂的声音。
“季琅这小子,来玩居然不叫我!要不是我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都不知道他竟然背着我来这了!”
“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呀?小侯爷没在这,没在这!”
后面是秋十三娘阻拦的声音,可是挡不住一下一下的撞门声,季琅忽地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屏风跑了出去,过了两息,季琅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到近处将将收住脚步,左右一看,看到个窗户就要打开往下跳。
“小侯爷那是三楼!”
季琅的脚又悻悻收了回来。
外面景彦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姜幸看季琅火急火燎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疑惑,论慌张,明显是她姜幸更应该着急吧……
季琅回头看着姜幸,眉目中含着纠结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二话不说,拦腰抱起了姜幸。
姜幸一个腾空,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反应过来之后却是震惊地看着季琅,赶紧伸手推他:“小侯爷!小侯爷做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季琅认她捶打,仿若没听见,他健步流星地冲到床前,跟着她一起跳上了床,一时间也顾不上她,粗鲁地放下她之后就去将床帘打开,嘴里念叨着:“不能让景二看到,千万不能让景二看到!”
门“桄榔”一声被撞开,与此同时,季琅扑身趴到了床上,姜幸吓得躲到一旁,季琅还不放过,拉着她一齐躺下,深处手指在嘴边狠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幸赶紧闭上了嘴。
景彦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本想着这最后一间房,里面肯定有人在了,可是屏风后面非但没有人,床那边还围地密密实实的。
他收住脚步,尴尬地摸了摸头。
屋里的应该不是季琅,他是肯定不会做到这一步的,他连摸姑娘小手都不敢!
景彦赶紧哈腰,不论他身份多么贵重,别人不敢跟他叫板,打扰了人家的好事,他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什么……公子莫要见怪莫要见怪!本世子认错人了!”
里面“嗖”一下飞出个枕头,正砸到景彦身上。
这时候秋十三娘也追上来了,赶紧将景彦拉了出去,一边看向安静的架子床,一边皱起眉头。
出了房门,景彦被拉着走出去数步,突然停住,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拿着的枕头,问十三娘:“里面是哪家少爷公子?”
十三娘打哈哈:“什么哪家?就是寻常人家的,京里叫不上名号,来楼里开开荤而已。”
景彦收回眼神,又看了看枕头,然后随手将它而扔了,沉着脸下了楼。
房里,正大眼瞪小眼。
帘子遮住了光,里面甚是幽暗,可还是能看清人的模样,门关上的声音已经传来很久了,两人却都没什么动静,都是定定地看着对方。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游走,看不见又摸不着,让人心痒难耐。
屋里弥漫着一股清香,似是为了掩盖什么,旖旎之风如绕枝之藤,紧紧地缠在心上。季琅的手还握着姜幸的胳膊,也不知是谁更热,那里的体温烫得吓人,明明该灼得他放手,他却始终不放。
“小侯爷……”姜幸终是忍受不了这般气氛了,她轻轻出声,却带了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诱人之意。
季琅闭了闭眼,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了。
是他言辞凿凿,也是他惹出这样容易令人误会的事,这时候该说什么好呢?
“姜元娘,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本侯说好了……”季琅有气无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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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季琅坐起来,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心想他今日是怎么了,如此沉不住气不说,反而将这烂摊子整得更难以收场了。
为什么偏要躲着景二呢?
他犯什么亏心事了吗?
怎么就不能让景二看到他和姜元娘在一起了?
季琅心里有个超大的声音在质问自己,可答案他却不愿想,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转过头,隐去心中的窘迫,一脸镇定地看着姜幸,半挑剑眉。
“你也不想被景二误会,惹出些没必要的麻烦吧?刚才是实在没办法了,本侯才出此下策,只是到底冒犯你了……所以以后有什么事,你尽可以来找本侯,只要不超出本侯的能力范围,本侯都可以答应你!”
他说完,回过头,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急忙转头又加一句:“所以你别想太多,只是我心中过意不去而已!”
姜幸看着他几番神色的变化,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
他也不知道想掩饰什么,伪装的镇定表情一下子破功,急于解释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慌张。
而且,他虽然每每与自己说话都将头转向自己,可是视线却飘忽不定,来来去去就是不放在她身上,也不敢和她对视。
莫非他……
姜幸在漾春楼里待了十四年,对一些事情难免耳濡目染,一个男人被一个女子的美貌与身姿吸引时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不过。
眼前的人,尽管嘴上讨了许多便宜,冷硬伤人的话说得最多。
可是救了她两次,一边斩钉截铁地拒绝与她纠缠,一边又帮了她这么多的忙的人也是他。
他说不想和她走得太近,说他对她不感兴趣,可说的话跟做的事真是南辕北辙。
他不想招惹,却偏偏招惹了。
而姜幸又不是南山的石头林里的木头,也不是他否认一句,就可以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就算这样说了,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每次被她强压按耐下去的悸动紧张,忽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头,开始永无止境地滋长。
以前因为他态度坚决,总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所以她秉承着一贯的自尊心,也不曾肖想过什么。只是刚才,那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要拿谢四郎和季小侯爷放在一杆秤上比一比,自然季小侯爷要比谢四郎好千倍万倍。那头恶狼在后面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将她拆吞入腹,在此之前,她应该寻一个能庇护自己,又能与毅南侯府相抗衡的人,而这个人,不恰好就是眼前的季琅吗?
姜幸支着身子,从床上坐正了,两只手放在腿上,紧紧交缠在一起,脸上却面不改色:“小侯爷方才,为什么那么小心?景世子是小侯爷的朋友,而且以前也帮过我,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解释两句,他总不会连小侯爷都不信吧?”
季琅转身撩开床帘,两脚放到床下,背对着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姜幸向前挪了两寸,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她也真的有些委屈了,低下头,看着身前的衣带,“不管怎么说,元娘也是个姑娘,一次是迫不得已,两次是情势所迫,三次了,小侯爷还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她想逼迫季琅,她只是想小小地试探他一下。
季琅觉得后背发凉,脑门上却直冒汗,手中也湿湿的,他倏地站起身,两脚踏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走了两个来回,他转身正对姜幸。
“今日可是你约我!要是没有这回事,本侯哪用得着出此下策?”他说完,甩了下手,转过身去继续背对着她。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姜幸眸色一暗,一想起谢四郎觊觎她时的眼神,她背后便一阵恶寒,再重的脸面,也抵不过这条命。咬了咬唇,这次姜幸不打算善罢甘休,她站起身,走到季琅身后,声音低而弱,却一字不差地传入季琅耳中。
“十三娘说,小侯爷大清早就来这里等着元娘了……小侯爷虽口口声声说不愿与元娘太过亲近,却始终不敢正眼瞧我,是怕多看我一眼,就被我勾去魂了吗?”
“你!”季琅转过身,气急败坏地看着姜幸,“你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害臊吗?我怎么不敢看你了,我现在就敢看你!”
然而话音一落,他的神色却顿住了,被那双剪水秋瞳注视着,他从脚尖到头顶,似是被雷电劈过,麻木不已,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姜幸瞥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突然就笑了,唇边微微上扬,好像心里的猜测得到印证一般,步步紧逼着又上前一步:“我总要问清楚,小侯爷是真的无心,还只是嘴硬。”
她矮了他多半头,低着头看她的时候,那视野便就不止于脸上,他连她颈肩散落的发丝都看得清楚,更别说她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
季琅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他伸出手按住姜幸两肩,将她推开一步远,呼吸才终于顺畅:“姜元娘,你不要得寸进尺,是无心还是嘴硬,本侯比你清楚!你若不信,就去找别人帮忙吧。”
好不容易求得他答应自己帮忙查探华家的事,姜幸不想煮熟的鸭子到嘴却飞了,尽管她问的所有事,季琅都有意无意回避了,不曾正面回答,但她还是觉得不应该将他逼得太急。
姜幸退后一步,把季琅的手拨开,然后低头弯了弯身:“希望小侯爷说话算话,千万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却是跳过了刚才的那个话题。
季琅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善罢甘休了,然后他看到姜幸拿起了一旁的帷帽戴在头上,与他福身当做告辞,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留下他一个人错愕地站了许久。
他还准备了一大肚子解释的话,用来反驳他并不是为她貌美所惑,也不是害怕被她勾去魂,结果姜幸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他一肚子话都没处说了。
给他撩拨地惶惶不安,结果自己转身就离开?
季琅觉得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感觉。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季琅也出去了,他背着手,一路生风,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楼里的姑娘知道这位小侯爷的忌讳,也不会贴上去自找没趣。
到门口的时候,十三娘本坐在一旁嗑瓜子,看见季琅后急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匆匆走了过来,撩着手里的帕子,扫在季琅身上:“小侯爷下次再来玩啊。”
季琅敏捷且嫌弃地躲过那枚手帕,头向后,生生挤出了双下巴,却见秋十三娘换了个脸色,在他身侧低声道:“幸儿说五日后,她还在这里等小侯爷。”
身子一僵,季琅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抬脚大跨步地走了出去,语气虽不耐烦,但答应地也算干脆。
秋十三娘舒一口气。
到了外面,季琅看到自己的马车,二话不说便径直走过去,清风一看自家小侯爷满脸不高兴,犹犹豫豫地张张口。
“小侯爷,那个……”
季琅伸手打断他:“清风,回府后你派人去查一查临阳华家,一个茶叶商,一定要仔细地查,没有消息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清风一听就很摸不着头脑,但是一看季琅要挑帘进马车了,急忙叫住他:“小侯爷!世子在——”
“进来吧三叔。”车里一个带着三分寒气的声音让季琅全身一僵,他僵硬地扭过头瞪了一眼清风。
清风挠头,一脸委屈:我想说小侯爷不让我说啊。
帘子一动,季琅弯腰走了进去,看到景彦正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莫名被盯地有些心虚,他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侧边。
“你怎么在我马车上?”
“路过漾春楼,发现武敬侯府的马车停在这,清风也在,就很好奇,三叔什么时候这么爱逛青楼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我来漾春楼又不是寻欢作乐的,我是跟别人讨论正事来着。”
景彦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伸手抓住他衣角:“谁说正事到床上说去了?三叔别想蒙我,我都看见了,你帘子没关紧,露出一角衣服。”
他松开手,向后一靠,调笑道:“三叔那毛病什么时候好了,也不和我说一说,自己跑过来偷腥。”
季琅上来踹他一脚:“说的都是什么话!”可是被他躲过去了,季琅放下腿,皱眉看他,“你怎么知道是我?就凭一个衣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