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十方
平熙十九年九月十六,刚刚和皇族沾上点关系的魏国公府突然要办一场赏菊宴,邀请了许多安阳城里说的上名号的名门贵族,姜幸身为武敬侯夫人,自然也在其列。
听季琅说姮姬硬被陛下塞给景彦的时候,她还很惊讶,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然让魏国公府的世子替太子把公主迎娶了,而且李庭玉认景彦做义子,这在大盛其实是一道相当繁琐的过程。
魏国公尚在,景彦又是世子,如今地位却相当于皇子了,就算不继承魏国公府,他也是除了太子之外超然的存在。
实际上,按照大盛前朝相似例子,景彦其实应该改姓李的,然后自动革除他的世子身份,入皇族,魏国公从自己的儿子中再选一个请立世子。
然而现在赐姓没有,李庭玉也没给景彦封个什么王爷当当,大家便心照不宣地认为这只是李庭玉为了自己儿子所做的折中之举,虽然对景彦来说,他很无辜就是了。
听说魏国公府在这么敏感的期间还招办赏菊宴,并邀请了自己,姜幸还有些犹豫,当初她和景彦也算走到了议亲那一步,后来议到最后没音了,安阳城就这么大,许多人都捕风捉影背后谈论过。
她这么一去,处境一定很尴尬。
可是不去,被人拿住话柄,以后怕是连魏国公府都去不得了,不澄清,就永远会有非议。
姜幸觉得还是得去,起码要跟魏国公府的人做做面子,别让外人再拿这件事挑拨两府,要是他们拧成一股绳,外人也不会再自讨没趣,跟季琅说,季琅觉得也是。
而且景彦出了这么大事,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季琅不禁也有些可怜起景彦起来。
魏国公府的赏菊宴比较随意,虽然前后院依然分明,但因为不是寿宴和婚宴那等需要阖府上下都严谨对待的宴席,主人不用在门口迎接招待。
赏菊的地点在魏国公府后面紫竹林的旁边,景家人做了流水席,分了东西两面,一面是男人们,一面是妇人和小娘子,国公府以前本就是王爷府邸,里面豪华壮观,也有人不喜坐着,结伴游园的。
只要不进入祠堂这种贵重的地方,主人也不会说什么。
姜幸见过魏国公府的太夫人后就去流水席上坐着了,她姜家那边的大嫂现在身孕已有七月,但还是有些不稳,这种场合不适合参加,所以没来。
卓氏也一样。
一个两个的,跟她适龄的又交情尚好的都不在,她落了单,坐了一会就觉得宴席索然无味,正捏了块糕点送到嘴里,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何氏这次似乎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当初他们世子跟姜府那个元娘议亲,她因为姜元娘的身世挑三拣四的,虽然当时姜府上确实传来一些流言蜚语来,可是现在看看必不是那么回事吧,你看姜元娘嫁给季家那个小霸王,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
“就是说呀,小侯爷娶了姜元娘,那性情收敛多少?现在哪里还听说他出去闯祸,连青楼也不怎么去了,上次更是为了姜元娘,连陛下都惹怒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嘛。”
“可是再看看他们家世子,被……”那妇人压低了声音,“被陛下推出去当挡箭牌,还要娶蛮夷之国的公主,今后是无论如何不会深入朝堂被重用了,多冤啊!”
“这就是嫌弃人家的后果,最后反而什么也捞不到,还白搭出去一个儿子。”
姜幸在后面听着,心中泛起冷笑,当初景家不要她,她其实一点也不怨怪他们,说到底都是李氏和姜嫣的错。魏国公的夫人何氏出自江南一个小族,即便在当地家世都不是很大,嫁到安阳城来,实际上算是飞到枝头当凤凰了。
而且魏国公还很宠她,整个安阳都知道魏国公惧内,两人生活和和美美,还没有小妾外室这种糟心人事,落到旁人眼里,她过得如此好,足够让人酸到心坎里了。
人就是这样,看到高处光芒耀眼的人稍微有些下落的趋势,就恨不得用语言这种东西夹枪带棒地将人践踏到泥潭里幸灾乐祸几句。
好像这样他们就会幸福一点似的。
姜幸想要起身离开,免得被人认出再卷入这等是非里,谁知道她刚起身,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怒喝。
“魏国公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议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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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偷听
姜幸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方氏六十大寿,她在锦绣阁只听了那么一次,却一直印象深刻。
魏国公夫人声音洪厚,在景家当家做主惯了,带了些不怒自威的气魄,一点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温婉娴静。
那些嚼舌头的夫人一见是何氏来了,刚才编排人家说得正尽兴,她们完全没想到会被正主听见,此时都心虚后怕地站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很不得自己钻地缝里去。
能来参加魏国公府摆的宴席的,不说两家交好,起码也会面上过得去,要是被当家的知道了,回去少不了一顿骂。
“国公夫人,您看看我们的嘴,都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没有见识,心直口快,不经大脑就秃噜出去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好!”那妇人急得拍打自己的嘴巴,心知这时装傻充愣肯定是不行了,硬刚又刚不过魏国公府,只能先认错。
那些你推我我推你的妇人们见有打头的告饶,忙也跟着附和“是是是”。
“原来武敬侯夫人也在。”
何氏冷着脸不答话的时候,突然一声清冷漠然的声音从她旁边传来,妇人转移视线一看,发现是毅南侯府家的谢四娘谢菀柔,而谢菀柔的目光,则落到了一直背对着她们的姜幸身上。
姜幸皱了皱眉,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卷入这等是非里了。
她转过身,从那些目瞪口呆的妇人们中间走过来,脚步不急不慢,行至何氏身前,大方而恭谨地喊了一声“嫂嫂”。
众人吸了口凉气,要是不说还忘了,因着季琅辈大,姜幸跟着也涨了一辈,甚至那些妇人里还有要叫她一声小婶婶的,虽然姜幸和何氏年岁差着许多,这声嫂嫂却是没毛病的。
何氏听见这声嫂嫂,脸色却越发暗沉了。
谢菀柔在旁边站着,后面跟着几个世家女,她俨然是众星捧月那个,只是谢菀柔才女之名在外,气质冷然,不是很容易接近,她跟姜嫣不同。
姜嫣处处都要拔头筹,将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那去,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我最聪明其他人都不及我的错觉,而谢菀柔却不这样,她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一击即中。
“表妹一直在这坐着来吗?”她走到姜幸身侧,傲然的视线在那些妇人面前扫过,声音清晰,几乎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你们是不是也要给我表妹道个歉?”
闲话里提到的可不止魏国公府,还有姜幸。
姜幸眉心一紧,却是知道谢菀柔并非好心,她只是在提醒何氏,方才姜幸一直都听着她们嚼舌根,却没出言制止,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姜幸也是如此想的,是因为姜幸也觉得魏国公府错失她而迎娶公主是一桩玩笑吧……
姜幸抬起头看向何氏,在她阴沉的面容下多少读懂了一些她的心思,谢菀柔此举起码达到了一半的效果,而另一半,也不过是败给了何氏并非那种行事不经大脑的人。
若是完全遵循何氏心中所想,谢菀柔算是大获全胜了。
何氏本就对姜幸全无好感,从前是,方氏寿宴过后尤甚,今日再听见那样的话,联想到自己儿子不日就要娶泗泠公主,今后怕是难在朝局中担得大任了,要是心里对姜幸还能有点好感,那才是有鬼了!
妇人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都得罪不得,只好听谢菀柔的又给姜幸道歉,姜幸错开身去,没接受她们的赔礼,眼睛看着别处,神色淡淡的:“姜景两家曾议亲,不过是外面之人捕风捉影罢了,从没有过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传了。”
是捕风捉影还是确有其事,那些妇人哪里不知道,单看何氏如此生气也能猜出来,只是现下真不真假不假都不重要了,姜幸说这句话,也只是想要堵上她们的嘴而已,日后再出去胡说,武敬侯府可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妇人们连忙应是。
“原来你们曾议过亲啊?”
本来事情已经一团乱了,就在这页马上要揭过的时候,阴魂不散的姮姬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她是魏国公府的准媳妇了,来未来婆家摆置的赏菊宴也说得过去。
可是哪个不开眼的将她往这边引?
姮姬嘴角半扬,眼中满是不屑一顾,姜幸想起那日寿宴,心中窝着火,全然没了好脾气:“公主怕是听不懂大盛话,捕风捉影四个字说得很清楚了吧?”
姮姬走上前来,眼中狂妄无理:“风和影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这谁也说不清呀!”
两人一个曾差点是景彦的妻子,一个即将是景彦的妻子,相遇即是水火不容互不相让,按理来说,魏国公府的人知道内情,应该尽量避免让两人相遇才是。
“看公主殿下的意思,莫非是希望这风和影是存在的吗?”姜幸反唇相讥,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姮姬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两人要是在这对上,怕是不分出个高下不罢休的,道理姜幸都动懂,她却不想再畏首畏尾了。
季琅不肯让她受丁点委屈,她也没必要再顾及什么,终归……
“公主才来大盛不久,许多事尚不清楚,还是不要随便听信于人。”何时突然开口,将姮姬的话劫了过去,看起来是想打断这场闹剧了。
这里是魏国公府,谣言尚未平息的时候要是再传出什么话,他们的脸更不知该往哪搁了。
何时说完,一个眼神示意,那些妇人纷纷屈身告退,姜幸知道何氏是想清场,看了看姮姬,见她不再纠缠自己,也弯身行了一礼:“嫂嫂,我先去那边看看。”
何氏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看向别处,仿佛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似得。
姜幸皱了皱眉,带着丫鬟走开了,心中虽然理解何氏,却也觉得魏国公府不似第一次来那般好了,她走得急快,眨眼间就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有人的地方,她说什么也不愿去了。
谁知道脚下走得急了,没注意拱门下头还有个坎子,她一脚绊上去,左脚扭了下,身子立时歪了过去。
脚踝那一阵钻心地疼,比摔在地上的屁股还疼,红绸和紫绢急忙过去扶她,姜幸起身时疼得“嘶”了一声,额头上立马就冒汗了。
“夫人,您怎么样?”红绸心急,捞着她的胳膊却不敢再动作。
姜幸抬头四下看了看,这里不见人影,杂草都长一丈高了,也不见人打理,她以前没来过这,哪里知道魏国公府还有此等幽静的地方。
转头一看,杂草后边有一方石桌,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土,对紫绢指了指那边:“把我扶到那里去。”
两人扶着她,她一蹦一蹦地跳到石凳上,毫不顾忌地坐下了——横竖衣服都已经脏了。
“紫绢,你去跟魏国公府的人说一声,我摔了一跤,污了衣服,不便再去见人了,只得先离席,叫他们不要怪罪,话你懂怎么说吧?”姜幸嘱咐紫绢,她哪里是没带衣服,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离开罢了,紫绢向来稳重,这些话应该会说。
紫绢点了点头。
姜幸又看向红绸:“你去把小侯爷叫来,你们两个人把我弄不出去,我跳着出去又太奇怪了。”
要求人的时候还是得求人,姜幸推了推红绸,让两人快点动作,紫绢却还有些犹豫:“我们两个都走了,夫人怎么办?”她不放心。
姜幸摆摆手,心里也打嘀咕,但是魏国公府那边最好有人通秉一下,都交给季琅,她怕季琅的人说错什么话,再惹了何氏不快。
“没事,这里没人来,来了也看不见我,草都挡着呢!”姜幸怕夜长梦多,让两人赶紧走,“你们快一点就没事了。”
最终拗不过她,红绸和紫绢只得双双跑开了,姜幸矮了矮身子,尽量让自己别高过草丛去,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把裙摆向上拉扯,手一按上去,明显能感觉到脚踝那里肿了一块,前些天下过雨,这里是泥土地,有些湿滑,不然她也不会摔得这么重。
正给自己揉着,草丛外边的过道上匆匆走过一个人影,姜幸一怔,动也不敢动了,却又听到一声骄纵的怒喝声。
“季清平,你再敢走一步!”
姜幸惊得差点没喊出声,这么偏僻的地方,连个人影都寻不见,瞧她听到了什么?
竟是他们武敬侯府里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郎,而喊他的,明显是个女子!
草丛外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快走了两步后,居然真的停下了。
只是还是背对着后面的人。
那女孩提着裙子蹬蹬跑过来,在季清平的身后顿住,往日的装出来的稳重全然不在,她不进前一步,却也和那人挨得很近很近了……
“季清平,你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要躲着我?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姜幸仔细辨认着,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又与记忆里有些不同,但是很快,大郎说的话就印证了她的猜测。
“郡主厚爱,臣领受不起。”
大盛的郡主不多,姜幸认识的,刨去鸾阳郡主,剩下的,就是那个前不久才在陛下寿宴上替她解围的清河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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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见徒奈何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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