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允清吖
席风荷脑中忽地闪过顾钟越与李尚琮在帐中翻云覆雨的场景,感到一阵恶心,胸口发闷,胃中翻涌,咽喉中似有异物,眼前也开始发黑。
“朱轻……我有些不适。”
说罢便在一旁干呕起来,可她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哪里吐得出来。朱轻忙过去轻拍她的肩膀,席风荷的肩膀触到她的温度,一下子倒在了她的怀中。
“来人!皇后娘娘晕倒了,快传太医!”
别吵了,我就是有些累了,我睡一会儿,可话还没说来,席风荷便失去了意识。耳边只剩下了朱轻的嘶喊。
席风荷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伸出手,却只看到一片黑暗,她险些以为自己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没有点灯。
“朱轻,为何不点蜡烛?”席风荷从床上坐起来,开口才发觉声音有些嘶哑。
没人回答,席风荷又叫了几声,一双手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熟悉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震。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一片昏暗中,席风荷看不到顾钟越的表情,只能听出来那声音有些沙哑,感觉到他坐了下来。
“没有心情,你怎么在这,你今天不应该在冉婕妤那吗?”席风荷默默地想把手抽回来,没能成功,反而被攥的更紧了。
“荷儿,我们先把冉婕妤的事情放一下好不好,我在做一件事,等我完成之后,我们在讨论这件事,好吗?”顾钟越难得地带上了点乞求的意味。
“顾钟越,你知道先帝为何赐婚你我吗?”席风荷看到了顾钟越的眼睛,即使是在黑暗中,那其中也闪着光,就像在苍茫之地摸索了许久的旅人,蓦然看到了启明星,找到了方向。
顾钟越沉默半响,道:“知道。”
“席家的势力固然大,到底是先帝给予的,我父亲的忠心,你自然不用怀疑,我的两个哥哥,为朝廷也是尽心尽力,从无二心。”
“我自然知晓。”
“那你知道为什么先帝选择了我吗?”席风荷看着他,眼中含泪,暗自庆幸顾钟越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他想让我做一位贤后,借席家的势力,借我,保护你和你爱的人。”
顾钟越如遭雷击,他知道父皇是看中了席家的势力,相借席风荷同时稳定席家和将军府,却从不知还有这层意思。
趁他愣神之时,席风荷把手抽了回来。
“所以我不会干扰你的,我想开了,即使我喜欢你,也不会妨碍你和你爱的在一起。”席风荷两眼一闭,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反正都这样了,不如把话说明白,反正顾钟越早晚都要厌倦她,不如让那一天早点来,长痛不如短痛。
顾钟越还在思索席风荷所说的话,耳中忽然飘进一句“我喜欢你”,他猛地站起来,脸上是欣喜若狂。
“荷儿,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会妨碍你的。”席风荷遮遮掩掩地道。
“不,不是这一句。”顾钟越把她缩回去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算了,你不要说了。”席风荷心中一沉,果然是这样吗……
“荷儿,你等着我,明天傍晚,我们在新山亭见,我有东西要给你。”
席风荷不解,让他有事今天说,心中却想让他早早的给个了断,免得她今天睡不好觉。
顾钟越只留下一句“明天再说”,便叫来了在门口守着的朱轻,朱轻点了蜡烛,又端过来一碗南瓜粥。
被顾钟越硬逼着喝完了粥,席风荷觉得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她还想再问,就被顾钟越按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睡觉!”
席风荷心道我才刚醒,却见顾钟越脸上不容抗拒的表情。于是她乖乖地躺好,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会睡不着的席风荷,很快便陷入了梦乡,听到席风荷平稳的呼吸声,顾钟越在她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今天的南瓜粥,很甜。”
铭簪楼
李尚琮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丫鬟来报,归语殿的烛光亮了又熄灭,陛下都没有出来过。
她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自言自语道 :“你可知我求了父亲多久,他才同意让我做你的妃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把扯掉精心梳好的发髻,李尚琮面露狠色,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胭脂细细涂抹过的红唇让她看起来宛如妖魔。
为了成为你的妃子,我连一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你便是这样对我的吗?不,我会让爱上我的,顾钟越。
抚摸着那边再普通不过的折扇,李尚琮痴狂取代了阴狠,她将折扇放在枕边,深情地道了一声,“晚安”,满怀希望地睡去。
第二十五章
新山湖入冬时结了冰,如今马上三月份了,水面化了冻可以行船了,但湖水依旧冰冷。
席风荷吃过中饭便到了新山亭,今早醒来时回想起自己说的话,有一丝的懊恼,但瞧着顾钟越的样子,倒不像对她真的无情。左思右想,席风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宫中也无事,就先来了新山亭等着。
太阳暖暖地照着,席风荷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的顾钟越,一会儿深情款款,一会儿冷漠地看着她,席风荷在梦中感到一阵压力,眉头紧紧地皱着。
“荷儿。”有人在轻唤着她的名字,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像极了小时候乳娘哄她睡觉的样子。
席风荷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顾钟越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长形红木画盒,朱轻和栏崇都不见了踪影。
“我让他们去外面候着了。”看穿了席风荷的心思,顾钟越道。
他将画盒放到席风荷跟前,“打开看看吧。”
“你所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席风荷打开画盒,一边展开画盒中的画一边问道。
而画上的场景却让她失了言:背景是长明街的饮禾楼前,画上的女子红衣似火,手中拿着一包点心,笑得明媚且张扬,身边围着一群小孩,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那女子的容貌,看起来格外眼熟。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你时见到的。”看着席风荷不解的眼神,顾钟越解释道。
“大概在一年多前,父皇便问过我有没有看上的姑娘,我说没有。父皇便告诉我他已经为我找好了未来皇后的人选,是席丞相家的三女儿,名叫席风荷。”
席风荷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年前,原来先帝那么早便决定了吗?
“我尚未见过她,不知善恶,不知美丑,我当时哪里愿意,但我知道父皇的用意,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后来我派栏崇去查了这个姑娘,栏崇是个脸盲的,只说那席家三小姐常带着她的侍女去饮禾楼,却不记得她的样子。我想知道我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就拉着栏崇一起去了饮禾楼。那里的姑娘真多啊,带着侍女的名门小姐也多,我便暗中观察,可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顾钟越想到这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我在那里待了一个上午都没能找到她,便想走了,谁知一出门,便看到了这幅景象。”
顾钟越盯着那幅画,又将目光挪到了席风荷的脸上。
那些小孩子,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同席风荷很熟络似的,一口一个“风荷姐姐”的叫着,从席风荷手中接过点心,乖巧地道了谢,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待这群孩子走光了,席风荷又把手里剩的最后一包点心给了一个一直在外围站着的孩子,那孩子脏兮兮的,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席风荷解下自己的披肩裹在了她的身上,蹲下来嘱咐了几句什么,便和朱轻一起离开了。
顾钟越便在一旁瞧见了全程,他记住了那女孩明媚的笑容,和一颗足以暖化霜雪的心。
当时顾钟越心想,和这样的女孩子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
此后渐渐淡忘了,再见是他知道初阳要和席家二小姐成亲的消息,早就知道初阳和席家关系匪浅,鬼使神差的,他又去了饮禾楼。
街上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楼中的席风荷独自流泪,顾钟越觉得她哭得特别丑,和她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特别不搭,她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好看。
一时没忍住,顾钟越递给了她一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手帕,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倔,跟他顶了几句嘴,顾钟越当时心想:我将来的妻子,为别的男人哭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对他。他心中有些不爽,故意没理会席风荷,下楼去了,彼时他想了一下那个总是默默无闻但战功赫赫的初阳,皱起眉头,心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让席风荷为他这样?
后来,他和席风荷成了亲,发现这个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一些,有时直率的让人心惊,有时又别扭的可爱,让人很想逗逗她。
他也渐渐地发现,席风荷在他心里的重量一天天在加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浩海阁的那个傍晚,当席风荷抱住他时,烦躁又绝望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席风荷,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兄弟,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除你之外,我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也不会再碰其他人。”
顾钟越忽然抱住了席风荷,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道。
席风荷任由他抱着,眼里早已蓄满眼泪,她从看到这幅画时,她心中便已有了答案,画功虽一般,但落笔细腻,饱含深情。席风荷可以想象到,作画之人在动笔之时,一定是面带笑意的。顾钟越这一番告白,更是让她惊喜。
顾钟越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转而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闪着泪光,顾钟越有些慌乱地问道:“荷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席风荷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却突然给了她这样一份大礼,她怎能不欣喜,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那这样冉婕妤以后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顾钟越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懵了,在反应过来之后……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找准她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席风荷被吻得晕头转向,才想着推开他。
“你做什么?你这才刚……怎么能这样。”是不是太快了,席风荷绯红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席风荷,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别人?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看着顾钟越带着笑意的眼睛,席风荷有一丝丝的心虚。
心中一横,席风荷拉着顾钟越的衣领靠近自己,用一个吻来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桌上的画中,冰天雪地,街道张灯结彩,红衣的人儿巧笑嫣然,在她身后的楼中,一个男人也脸带笑意地看着他,那时他们并不相识,但命运之神在指引着他们相遇相知,待到冰雪消融之时,便是相守一生之始。
当天晚上,席风荷无情地拒绝了顾钟越想要留宿的请求,在吃过晚饭之后便把他赶了出去。
“陛下,你刚刚纳了冉婕妤,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臣妾体恤陛下,今日就不留陛下了。”
顾钟越有苦说不出,却也知道席风荷这醋一时是吃不完的,笑着摇摇头,便要起驾回宏庆殿。
“陛下,您不去冉婕妤那里瞧瞧吗刚才皇后娘娘的意思……”
新从内务府提上来做顾钟越贴身太监的孙营正欲发问,在接收到栏崇警告的眼神之后悻悻地住了嘴。规规矩矩地跟在二人身后回了宏庆殿,闭口不提冉婕妤之事。
孙营哪里知道皇上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他只是个小太监,进宫不过才三年,本来贴身太监这种事情,再等十年也是轮不到他的,可他偏偏被皇上身边的栏崇大人挑中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每日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哪天一个不小心便掉了脑袋。
他当然不知道,栏崇已经受够了每天被顾钟越当作太监使唤的日子,他堂堂御前侍卫,因为顾钟越不喜旁人伺候而被迫做着太监和侍卫的双重工作,只拿一份俸禄就算了,他实在害怕哪天睁开眼他就变成了尖声细嗓的真太监。
为了自救,他好说歹说,顾钟越终于同意给他找个贴身太监,要求只有一个:有眼力见,会说话的。虽然栏崇觉得顾钟越在暗讽什么,但他还是一眼就相中了孙营,原因无他,这小太监一看就会说话。
后来栏崇发现,自己好像看错人了,孙营比自己还不会察言观色,可他兢兢业业,除了这点外实在寻不到什么,栏崇只好把他留下来,时时教育着他,免得他说错了话。
感叹了一番好在还有栏崇在一旁帮衬着,他默默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被皇后宫中赶出来,不能去冉婕妤那。
伴君之路漫漫长,孙营悄悄给自己打了打气,快步跟上了已经落下一段距离的顾钟越他们。
席风荷让朱轻明天找人把画挂起来,“就挂在床头吧。”思索了一下,席风荷道。
见席风荷今天下午和顾钟越一起回来时脸上那掩藏不住的喜悦,朱轻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了,看到席风荷一晚上都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朱轻既高兴又担忧。
喜她终于得偿所愿,能被所爱之人放入心间,忧她陷入太深,若顾钟越一朝喜新厌旧,她怕席风荷再伤了心。
“皇后娘娘,奴婢听闻冉婕妤在入宫之前已倾慕陛下已久,此番进宫,是她主动要求的。”
席风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与朱轻情同姐妹,怎会不知她的担心,她握着朱轻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李尚琮那小妮子不是我的对手!”
朱轻: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即便如此,朱轻知道席风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打闹一番,皆是一身轻松,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懂的人自然就懂了。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