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一
顾峥犹自出神,正在想徐万琴的那番话,不想,一回头,却是平安侯府的世子,关承宣。
顾峥先是一愣,顿时眼睛都亮了!“关世子,好久不见啊……”
关承宣一袭朱袍,眉宇间越发成熟稳重了。“娇娇,你还好吗?”
两个人在大庭之下的一棵木棉花树下谈话聊天。
顾峥:“我还好,你呢?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关承宣有些失笑:“你觉得,我这一辈子,能怎么样?能会好吗?”
顾峥大吃一惊,这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关承宣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是凝视她看,有怨,有憋屈,更多的,还是对女人的关心,对女人的惦念与爱。
顾峥抿着嘴不知如何言语。
那厢,周牧禹正在和刘王说些什么,不想一转身,却是自己媳妇和曾经的情敌死对头正碰面谈着家常,顾峥的眉头一忽而蹙起,那关承宣也是满眸怅然怜惜。
她在蹙什么眉头?
——
周牧禹想,关承宣问她那句“好不好”,她的表情就是这样么?她到底有多痛苦憋屈?居然跟一个男人抱怨?!
周牧禹心中顿时妒火狂烧。人想来都是得寸进尺的,曾经,没复婚之前,他苟且隐忍,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把心放大了又放大,放宽了又宽,好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计较,可是现在竟……
周牧禹走过来,一把揽住顾峥的腰:“娘子,好了,贺礼咱们已经送了,酒也喝了,咱们是不是该早点回家去了?”
顾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揽着腰一搂,眨眼带离了那关承宣数步之远。
关承宣愣怔在那里还没回神,忽然,挽起袖口,就要冲周牧禹走去,看样子,又是多年前习惯性的手势动作,恨不得上前去揍死那男人——
“晋王殿下——”
无数个朝臣达官贵胄朝他点头哈腰恭敬行礼……
关承宣忽然仰头对着天空失笑:是啊,他还当人是曾经那个寒门出生的周木头呢!
关承宣额头青筋隐隐作跳,紧握在袖下的拳头收拢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收拢。
恰时,他身边的一小厮前来喜喜回报;“世子爷,世子爷,老夫人让我赶紧来通知您一声,今日事情忙完了就早点回去,府里有大喜事了!”
“——喜事?什么喜事?”关承宣一头雾水。
“是少奶奶,少奶奶有喜了!她怀孕了!”
关承宣心中大为撼动,果然是喜事,他就要当爹了?
——
小厮又道:“是啊,今日三位大夫来府中齐齐把脉,都说少奶奶已有三个月的喜脉,她那个身子,可是相当不容易的!”
关承宣是嫡系子孙,又没有其他通房小妾,府上自然欢喜。
关承宣也喜欢得跟什么似,正要颔首。
小厮又道:“所以,您就早些儿回去吧,少奶奶本就多愁多病,今日若是知道您和那晋王妃碰面,难免又多心遐想闹出什么来——”
关承宣刚还喜色的脸,瞬间垮了。
他妻子江碧落这孩子是如何怀上的,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
他自小背负一纸婚约,其实这也本不算什么,可怜这江碧落自小与他青梅竹马,对他又是用情太深太深,她成了他的羁绊,仿佛这辈子,她的存活与否,一个女人的生命决定权,都捏在他手中。他想狠心,却怎么都狠不下来。到底是一条人命!到底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到底两个小儿女自幼同床而卧、一起同吃同睡过……
与江碧落成亲之后,其实,两人始终没有行过夫妻之礼,可有一天,他喝醉了酒,远远地,看见江碧落站在夜幕下月辉中拿着什么祈祷——
“娇娇?”
关承宣眉眼浮出一缕温柔与惆怅。那不是在书院时期,顾峥一袭月白色书生袍,披散着头发,□□着双足,手中拿着他的玉色腰带,对着月光念念有词?
……
青纱帷幔徐徐垂落下来,那天晚上,他亲吻着身下女人,不停唤着顾峥的名字……
江碧落由此,才怀的孕……
.
木棉花树下的这头,双裙带长逶迤至地,臂间的画帛随风轻轻摆动着。
徐万琴面露恨意,将顾峥、关承宣、周牧禹三人的表情举动看得清清楚楚,一丝细节都没露过。
为什么?为什么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都会对她念念不忘?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顾峥?
刘王赵怀谡恰时也走过来,雪上加霜,倒背着两手甚至再补一刀:“我那七弟妹,确实是标致,以前,本王觉得你已经在汴京城够数一数二了,可偏偏,啧啧……”
大有如此佳丽美人儿竟没早早结识的遗憾之叹。
徐万琴笑了,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自己在笑什么,也说不清楚。
她转身,冷冷对刘王赵怀谡道:“后悔了是吗?想不想来一个夺人弟妇的宏伟之举?没关系的!”
她一挑眉,“等你当了皇帝以后,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然后,高傲地抬着下巴,甩袖而去。
刘王赵怀谡这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话,他现在心情好,女人又是堂堂国公府千金,好不容易结到这门亲,可不能毁在这头上。
赶紧去劝哄那女人道:“我就随口说说,怎么?瞧你?吃醋了?”
拿袖子去揩女人脸,徐万琴头一偏。
刘王笑道:“算我说错了行不?她和你比起来,简直是提鞋都不配?!”
“真的?”徐万琴这才笑了。
“自然是真的!哄你我被天打雷劈!”刘王又说。
徐万琴冷哼,“你可能早就该天大五雷轰了吧?我就好奇,以前,四殿下您前头上面那三个老婆,她们又是如何死了的?”
刘王的脸,瞬间就黑了。
——
顾峥的脸,有一种很是奇特的红润水亮,她的那双桃花眼水雾蒙蒙,像氤氲着三月天的漾漾春情。确实很勾人!尤其是勾男人!
徐万琴现在才发现,以前,她穿着粗布衣裳、一身简朴着装尚且难以让人忽视,而今,她一袭罨画长裙,通身贵气打扮,真的要让人不注意都难。
徐万琴虽骄傲跋扈,可这点还是承认的!她心里越发对那女人厌恶恨起来。
定亲宴上,她观察着各种小细节,尤其把眼睛放在周牧禹身上——她心里酸酸地想,为什么就还是忘不掉呢!
如今,这刘王赵怀谡,其实也算不上丑,甚至也有几分清俊之姿,可总觉得,跟那民间来的周牧禹比较起来,天上地下的。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支珍珠发钗,是不是,被人夺走的,永远是最好的?
——
想着想着,堪堪掉下两滴泪来。
她深吸了口气,又抬起下巴昂首:对!就像那支珍珠发钗一样,踩烂了也不能戴在别人头上——尤其是顾峥头上!
※※※
现如今,对于周牧禹来说,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抢先在刘王赵怀谡之前,拿到河北置使统帅的军政要职。
这个职务,对他来说,迫在眉睫,首当其冲。
“晋王殿下,您还是快去用午膳吧,这些卷宗明儿或稍后都可以作处理,或者,您留在衙门晚一点再走也成啊,可不能不吃午饭的,伤身呐!”
要拿到这个职务,光靠皇帝一人偏心眼子说了不算,还有那么多朝臣的眼睛和意见,靠的最终是什么?是实力!
以前在江南做宣城总兵,那时,周牧禹因为忙于工作,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在那些没完没了的公事上……
顾峥要和他和离、要抛弃他,他也是后来才渐渐发现意识到缘由。现在,他终于懂了,相守陪伴才是最最长情的告白与温暖。
皇城午门内东南角的户部衙门,此时太阳当空,正是午休用膳时间,天也热得人流汗发慌。
膳堂里,厨房的小火者们琳琅满目将好些精致菜食早就摆满一桌,然而,他堂堂一个皇子殿下都没敢去用午膳,谁还敢离了办公堂毫无礼节动筷子?
下臣小官吏们早就饥肠辘辘了,各种拐弯抹角地想结束这些没完没了、昏天黑地的公务。
周牧禹冷笑了一声。“你们饿了,自己先去吃吧……”
其他官吏下臣少不得只能忍气吞声。
有人背地里悄声议论:“这位皇子殿下怕不是有自虐症?他难道不饿吗?他是铁打的?你们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哎!”
自然,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有病铁打”的皇子殿下,不过是因为能早点下了朝回家陪妻子,恨不得白日里把所有时间都挤出来,变态到连用午膳的时间都要挤出来。
——
“殿下!”
终于回了晋王府,一宫女急急忙忙来报:“不好了!王妃在房里不停的砸东西呢!也不知到底在气什么?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晋王殿下……”
这时,有一官吏跟着他一路回王府取什么东西。很是紧迫,正要开口问点什么。
晋王周牧禹摆手将他打住:“你说的那事儿等会我再处理,先在王府大厅等等——”
先一步,便负手朝妻子顾峥房里忙忙去了。
几个宫女在后面也急急跟着。
第65章 不明所以
随安堂。
周牧禹轻撩袍角挨顾峥坐下。
夕阳的余晖照窗户,宫女果然俯伏满地,大厅上水墨金砖光滑可鉴,东西物件儿还真零零散散扔一地。
顾峥小脸涨得绯红,胸口起伏着,烦躁气郁闷极力在忍什么。
周牧禹微一抬手,“你们下去……”宫女赶紧顺从恭敬退下。
“怎么了?”周牧禹笑着,伸手去托女人粉腮,眼眸含着关心柔情。
顾峥背皮瑟缩了一下。
当然这一细微表情反应收在周牧禹眼底。他眼睫毛下垂,又笑了笑:“嗯?怎么了?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