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连翘进进出出地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打包用品和衣裳。
玉衡翻看了一遍,想了想没有遗漏了,才道:“你不会骑马,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就行了。”
“坐马车去不好吗?”连翘问道。
玉衡道:“马车速度太慢了,刘章被抓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事,还是尽早到那边才好。”
连翘还是担心,劝道:“不如等大公子和老爷回来再说吧?”
见连翘担心得紧,玉衡安抚地对她一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大哥有要事在身,且他也不知事情来龙去脉,我自己去看看放心些。”
连翘见小姐坚持,不好再劝,只得将叠好的几套男装装进包裹里。
昨日金州那边又来了急信,信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说刘章被抓起来关进了县衙去了。张亥本想过去处理,玉衡担心他去了,办起事来也不方便,还是自己去一趟放心。
“四小姐。”
正收拾着,门外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是徐进来了。
徐进是玉衡手下的二管事,会些拳脚,此次就由他跟随玉衡去金州。
“你在抱厦里等一会儿,马上就好。”玉衡道。
连翘帮她换上了一声石青色男装,又挽起了男子的发鬓,戴了玉冠束发。玉衡从铜镜里望去,镜中映出一个明眸皓齿的贵公子,就是过于秀气了些。
连翘将包裹提出去,交给徐进。
玉衡从房里出来,又交代了连翘几句,才跟着徐进出了栖梧院,从角门出府,两匹骏马已等在门外。
这马到了登船的地方要留下,是以玉衡并没有骑小青马。
两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出了城,驰了半日。
虽说已是八月末,但汴京的天气还是有些热,两人顶着烈日驰了半日,已是口干舌燥,路经一家茶肆,两人歇马,进去吃了便饭。
徐进三十多岁,高大魁梧,像是北方人。原先是在花婴铺子里的搬运工,一次偶然,玉衡发觉他能力不俗,便从花婴处讨要了过来,算起来,也三四年了。
两人边吃边闲谈。
“徐大哥,你说那金州县衙的人为何不让我们在那边开善堂,还将刘章关了起来?”
徐进浓眉阔脸,身材高大,玉衡虽是东家,但毕竟年纪比他小了十余岁,又感念他做事尽心尽力,便尊称他一声大哥。
徐进眉头紧皱,面上似乎闪过几丝厌恶之色。半晌才开口道:“不好说。”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玉衡,此行他不大赞成,玉衡虽然处事老成,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是玉衡心意已决,他陪她走一趟就是。
“如果不是因为钱,刘章先前送的五百两就不会收,如果是为了钱,应该不会随意就将人抓起来,兴许金州那边有别的情况,我们不清楚,要去了才知道。”
玉衡心里一叹,这种情况,她以前没有遇到过,花家在外面的生意全部都是哥哥们在跑,汴京城里,花家已经建立了关系,官府轻易不会为难。
玉衡执意要自己去处理也是这个原因,以后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父兄不能依赖一辈子,自己总得学着去处理这些突发状况。
徐进付了钱,两人又重新上马,往南驰去。
“东...家....家....”
上路不久,背后远远地传来马蹄声,似乎有人在叫喊。她一开始没做理会,不多时,马蹄声渐近,声音也清晰可闻了。
“东家!”
果然有人在喊,听声音还很耳熟,玉衡回身望去。
一骑正朝他们奔来,尘土飞扬,马背上坐着一个玉白锦衣男子,见她回身,伸手朝她挥扬,眉眼俊逸,笑容朗朗。
玉衡勒马停下。
那一骑很快到了近前。
“柏回,怎么是你?”玉衡难掩惊讶。
第17章
柏回朝徐进拱了拱手,才笑道:“我跟沈老弟告了假,要回家一趟,恰巧刚刚在茶肆碰到你们,看着背影眼熟,我就追上来了。东家,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玉衡答道:“我们要去金州。”
柏回闻言顿生喜色:“那可顺路得紧,我要回江陵,要路过金州呢。”
玉衡也不由欢喜,这一路漫漫,徐进沉默寡言,轻易不开金口。柏回少年心性,想来这一路就不会太无趣了。
“那一起吧。”玉衡邀道。
柏回求之不得,三人便一道上了路。
驰至黄昏,到了襄城。
花家在汴京临近州府的大小城镇都有开客栈,三人到了花家开的朋悦客栈下了榻。
出了襄城往南再走一百来里,是荆水河畔,就要弃马登舟了。
晚饭三人在柏回房里一起吃的。
“东家,荆水近两年不太太平,此去以北八百里就是西夏和我大梁的边境,那里潜伏了不少亡命之徒,近两年他们南下,在荆水河上做起了水匪,打劫商船,烧杀抢掠,作恶多端,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只怕凶多吉少。”讲到此处,徐进面色凝重。
柏回对此也有耳闻,道:“只是荆水横断南北,若想往南,就必得经过荆水不可。大船目标太大,不如我们找艘小客船吧?”
徐进沉吟片刻,摇摇头,“小船固然目标小,但是一旦遇上水贼就无反抗之力,且行船缓慢耽误时日。大船虽然目标大,但是船上一般都会聘请镖师,他们走南闯北,和那些亡命之徒也有了一定的交情。若是熟门保镖,不会打劫。”
柏回颔首笑道:“徐大哥说的是。”
徐进道:“我们加以小心就是了,万一碰上了水贼,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歇了一夜,次日清早,三人又上了路。
驰了半日,到了荆水河畔的奉由城。
三人先在奉由城里,找到花家客栈打了尖,将马留下,这才往城东的奉由码头赶去。
“沈玉,柏大哥呢?”
宜笑大清早就跑来书肆,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看到柏回人影,刚好沈玉从从楼下上来,劈头就问道。
沈玉见是她,先施了一礼,才慢条斯理地道:“柏回家中有事,告假回去了。”
宜笑瞪大了眼睛,昨天才好好的呢,怎么今天突然就有事走了?
“有什么事?什么时候走的?他家在哪里?”她连连追问道。
沈玉摇摇头,慢吞吞道:“那小生可就不知道了。”
见他摇头晃脑,傻不愣登的样子,宜笑气不打一处来,斥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真不知道四姐怎么会让你管事。”
沈玉素来是温和的性子,听宜笑这么说,也不生气,拱了拱手,道:“东家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小生还有事,五小姐请便。”
宜笑听他一口一个小生,眉头大皱,伸手在鼻子边扇了扇,“真是酸得讨厌,走,赶紧走!”
奉由码头是西北最大的码头,三水在此交汇,商船往来不绝。码头边,大大小小船收了帆,靠岸停泊。对岸远山上云雾缭绕,码头上,人潮已如云雾般往来交织,开始了新一天的繁忙。
徐进去找船,玉衡两人等在原地。
“几年前,我和大哥去金州的时候,荆水还是平平静静的呢,没几年竟闹起了水贼。”玉衡看着宽阔平静的水面,谁能想到这水上杀机重重呢。
柏回看了她一眼,复往对面的远山看去。世事无常,哪里有一世的安宁呢。几年前的大梁还是国泰民安,民生安顺,这几年随着皇帝年迈,内患四起,外忧不止,连个小小水贼也难以治理,任其滋长。从这一隅荆水,就可隐约见大梁国貌了。
两人等了一炷香时间,徐进复才回来。
“东家,我找好了一艘船,是货船。客船皆没有镖师,我找的那艘货船,是由江都镖局保送,他们是西北一带的大镖局,黑白两道皆有交情。东家,你看呢?”
徐进似乎经验丰富,玉衡于此道没有经验,自然是听他的。
“徐大哥,你说好就行。”玉衡笑道。
柏回自然也不会有意见,三人就上了徐进找的那艘商船。
商船也会载客,只是船上物资不如客船那样配备齐全。玉衡付了船资,三人要了两间客房。玉衡一间,柏回和徐进一间。
等到辰时,大船就起了锚,扬帆往南开去。
两个房间是相邻的。房间狭小,光线晦暗,陈设简单,只有一凳一桌,一张窄床。
玉衡嫌房间里气味难闻,到了外面甲板上吹河风。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的白帆,玉衡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诗出来。
不妨身边有人赞叹。
“好诗!好诗!”
玉衡转过头,柏回不知何时立在她身旁,脸上一派笑意。
“东家原来不仅会做生意,还如此多才,这诗做的可真是应景。”柏回躬着身,双手搭在栏杆上,别过脸朝她笑道。河风吹得他衣袍猎猎地鼓动,发丝乱舞,几屡朝玉衡飘来。
玉衡不好解释,只得道:“见笑了。”
柏回一笑,又朝对岸望去。
“你是江陵人士?”玉衡随口问道。
柏回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会去到千里之外的汴京?”
河风吹动了他腰上的玉佩,撞上他绦带上的玉枚,发出清脆的玎琅声。
“我本想游历遍大梁山河。”他笑道,“到了汴京时,没想到会有间好玩的书肆,被跘住了脚,就停下来了。”说着柏回看了玉衡一眼。
“那你怎么突然又要回去?”
“再过半月,就是我爹的生辰了。”柏回道。
“噢,原来是要赶回去给令尊祝寿。那你还会回汴京吗?”
柏回转头看向她,她虽穿着一身男装,但身量稍矮,眉清目秀,还是像个姑娘家。
“兴许...”
“什么?”玉衡追问道。
“当然要回去,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算给我呢。”柏回沉默片刻,忽尔调皮道。
玉衡被逗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