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宋嘉提裙欲追。
“小姐...”张妈妈站在宋嘉身后,见小姐不依不舍,温声劝道:“你此行是为了婚事,这个柏公子,你们有缘无分的...”
宋嘉一怔,裙摆颓然放下。
“奶娘,别说了...”
宋嘉很少叫她奶娘,可见此刻她实在是难过得很了。
见小姐掩面奔进舱去,张妈妈微微一叹。
玉衡虽然受了凉,好在后面柏回叫厨房熬了碗姜汤让她喝下了,倒没有着了风寒。
经过了惊魂一夜,次日商船在唐州码头靠岸。
玉衡拿好行李,准备和柏回告别。
“我要上岸了,从这里去金州,只能走陆路。”
柏回笑道:“那我们就要从这里弃舟乘马了。”
玉衡奇道:“我们?你不是去江陵吗?走水路直接就能到。”
柏回笑道:“徐大哥都走了,我当然得陪你一起去金州。”
“可是你不是要赶回家去祝寿吗?”
“还有几天嘛,不着急。”柏回道。
有柏回陪她去,玉衡很是欣喜,徐进走了,她还不怎么敢一个人上路呢。
“你的伤不要紧吗?”玉衡担忧地问道。
柏回知道她此行紧急,且手臂上的伤并没有伤及骨头。他摇头笑道:“无碍的。”
两人进了城,买了一些物品,又一起去马市买了两匹骏马。
两人骑马往城外去,路经一个小铺,柏回突然下马进了铺子去,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顶白色的幂蓠。
柏回将幂蓠递给玉衡,笑道:“太阳大,别晒伤了,戴上吧。”
玉衡感激一笑,接过幂蓠戴上了。
两骑出了城门,朝南边的金州驰去。
两人人生路不熟,本来半天的路程,两人边走边问路,花了一日,当天日暮,两人在一个小客栈住下了。
两人一起下楼吃晚饭。
堂内除了他们,还有几桌客人。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三碟小菜,客栈虽小,菜品倒十分精致。
“你也是南方人,为何官话讲得这么好?”玉衡问道。
柏回笑道:“我从小就讲官话,要让我说几句本地话,我还不会呢。”
玉衡笑了笑,柏回家世肯定是非富即贵了,一般人家不会特意叫孩子说官话。
“我听说你家兄弟姐妹很多。”柏回见气氛有些冷,笑道。
玉衡点点头,“是很多,我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三个姐姐,一个妹妹。”
“同胞的兄弟姐妹有几个?”柏回又问。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
玉衡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似乎低落了很多。柏回柔声问道:“我问了不该问的了吗?”
玉衡摇摇头,笑道:“没有啊。”
柏回放下心,又道:“我娘生了俩儿子,我和我哥。还有一些兄弟姐妹,但都是庶出的。”
玉衡笑道:“我爹没有正室,我们十个兄弟姐妹都是庶出的。我爹说不想让我们分什么嫡出庶出,所以才不娶正室。”
柏回有些惊讶,心想这位花老爷真是奇人。
饭后,两人各自回房安歇。
玉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白天偶然提到母亲,晚上脑中一直不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来。玉衡记得她娘名叫苏茹,是她爹的第三房姨娘。她嫁给花婴后,过了三年才生下玉衡。玉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在苏茹的肚子里。
苏茹对她是真的爱入骨血,玉衡一直铭感于心。却不知为何在她两岁的时候,突然不知去向。
苏茹很爱花婴,玉衡一直认为是花婴后面又娶了五姨娘殷氏,她娘不堪忍受才决意离开的。她宁愿是这样,这样也许她娘还在某处活得好好的。连最艰难的离开都有勇气,活下去就简单得多了。
黑暗中,柏回听着隔壁翻身的声音,无声叹了口气。晚饭的时候,他果然勾起她的伤心事了。
次日清晨,两人随意用了些早点,又御马启程。
两人一路疾驰,中午在一处小镇打了尖,又往南驰。
日头渐渐往西,两人自从午后路过了几个小村庄,就再也没有见过人烟。
柏回看了看夕阳,不禁有些焦急,两人驰了快两个时辰,连一户人家也没碰到,再碰不到的话,今晚上就得露宿了。
又驰了半个时辰。
夕阳不知何时被阴云遮去,疾风骤起。南方山区就是晴雨无常。
柏回看了看天色,道:“东家,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玉衡抬头望向天,果然,乌云越挤越多了。但前路还是没有人烟,两边山林倒越发茂密了起来,两人今晚上怕是要露宿了。
“再往前走走吧,兴许能碰到人家。”玉衡道。
两骑往前不过走了两三里,雨点便落了下来,越落越急。
柏回举目望去,只见四面山林森森,山谷里已经升起了浓密的白雾来。
“我们找个山洞吧,东家。”柏回道。
玉衡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缓缓御马往前,又驰了半里,远远地看到前面山腰上有一角屋檐。
“东家,那里有人家!”柏回惊喜道。
两人身上衣裳都已淋得半湿,欣喜地驾马朝那屋檐驰去。岂料到了屋檐脚下才看清,这哪里是人家,不过是一间破败的庙宇。
“看来今夜我们要在此度过了。”柏回下了马,无奈地朝玉衡一笑。
玉衡跟着下了马,笑道:“真是菩萨保佑,还有一方庙宇给我们容身避雨。”
“正是。”柏回回以一笑。两人将马拴在庙门外边的檐廊下。
“东家,你在这等着,我去捡些柴火来。”
两人衣裳都湿了,要生火烤干才行。
“你小心。”玉衡嘱咐道。
见柏回的身影消失在山路边,玉衡往庙里走去。
庙内十分昏暗,入眼是一张供桌,几张黄幡年久破败,疾风从庙门钻入,吹得黄幡猎猎摇动,平添几分阴森。玉衡再抬眼往上看,不期然一尊忿怒的佛像骤然入眼,呲牙瞪眼,在这昏暗的破庙中看来极为恐怖,吓得玉衡失声惊呼,连连往后退去,不料被门槛一跘,跌倒在地。
柏回本还未走远,听到玉衡的惊叫声,连忙奔了回来,就见她跌倒在门边,脸色煞白。
“怎么了?”柏回连忙扶起她。
玉衡连忙紧抓住他的手,不敢再看那佛像第二眼,“这佛像好生吓人。”
柏回抬眼看去,温声安抚她道:“这是不动明王,是愤怒像,所以看来就有些吓人,它是驱除侵扰众生邪魔的,别怕。”
虽然如此,玉衡还是不敢独自待在庙中了。柏回也不敢再将她独自留下,两人便一道去山林里拾了柴火回来。
衣衫都已湿透,好在包袱中还有替换的衣裳。
“东家,你快将湿衣裳换了,我去外面等你。”柏回道。
柏回往外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庙门外。庙里愈发黑了,玉衡心里直发毛。
“柏回!”
“怎么了东家?”柏回朗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我有些害怕,你站在庙门口来,背对着我,好吗?”两人历经了一番生死,信任自不必说了。
听她话音含着颤意,可见是怕得很狠了,柏回低头走到庙门口,背过身去。
玉衡看着他的背影,稍微安心些了,连忙从包裹里取出干衣裳,脱下身上的湿衣褪下,快速往身上换。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柏回心里一热,连忙朝缚马的地方看去,两匹骏马互相依偎着,安静地立于风雨中。
柏回看得怔住了。
不多时,背后传来一声,“好了。”
柏回回神转过身,隐约看到玉衡已经换上了一身绿袍。
“你也换一身吧,我去外面等你。”玉衡道。
担心她会害怕,柏回笑道:“你在这里背过身就行了,你不会偷看吧?”
玉衡知他是玩笑话,轻轻呸道:“谁要偷看。”说着背过身去。
柏回望着她俏丽的背影,笑了笑,迅速取出干衣裳换上了。
两人换过衣裳,就开始生火。
好在山林茂密,拾回来的柴火多半是干的。打火石是用油布包起来的,倒能用。只是柏回不会生火,好在玉衡还有些野外生存能力,很快将火生起来了。
“东家,你可真是厉害,又会水性,又会生火。”柏回由衷赞道。
玉衡笑道:“可我不会拳脚,遇到坏人只会尖叫。”
柏回知她是说笑,前晚遇到坏人的时候,她虽然害怕,但也很冷静。
“以后有空,我教你几招防身。”柏回道。
玉衡点点头,问道:“我瞧你武艺很好,跟谁学的?”
柏回拨了一下火,道:“好几个师傅呢,我爹给我请的。”
玉衡从包袱里取出在唐州城里买的伤药,准备替柏回换药。
“我自己来吧,东家。”柏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