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柳玄机点点头,轻声道谢:“多谢。”接着缓慢地自行穿了起来。
这套男装,玉衡穿着很宽松,柳玄机穿来,就有些小了。他缓慢地穿好,露出一小截手腕。
玉衡收拾好了东西,一时惶惶不知该往何处去。这山林深深,想寻柏回也不知该去哪寻。
柳玄机低声咳了一阵,‘噗’地一下将蜡烛吹灭了。
“我们要找个山洞过一晚才行。”他低沉道。
“这黑压压的,去哪找?”玉衡问道。
柳玄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失血太多,一站起来头就发晕,几乎要摔倒,好在玉衡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柳玄机却轻缓地不容抗拒地推开了她。
玉衡一愣,立在原处忘了动作,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委屈来。
月上中梢,此刻林间稍微有了些光亮。
柳玄机抬眼看了看天空,几颗繁星闪现。
“朝山上走吧,就算找不到山洞,能找到一处避风之处也好。”
可能是他气力不足,这些话玉衡听来,已比平日温和了无数倍。寻常的话听起来,心中也不由一暖。她心里芥蒂骤散,将包袱负于背,跟上他的步伐,刚一迈步,左小腿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玉衡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柳玄机听到她呼吸急促,问道:“怎么了?”
玉衡摇摇头,“没事。”
两人慢慢地穿过茂密的丛林,往山上走去。
听着身侧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玉衡心里不由大急,这样走下去,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柳东家,不如你在这等我,我去找山洞,再回来接你。”
只听他沉默片刻,问道:“你认路吗?”
玉衡一怔,正想说认路,就听柳玄机缓缓道:“你碰到我的时候,是不是迷路了?一会儿你找不回来呢?”
“我...”
“走吧,再找不到,我们就在前面歇下。”
他声音很弱,却出奇地沉着。玉衡听在耳里,只觉得心中大定。
好在两人运气不坏,不多时,柳玄机停下脚步,朝一边指了指,道:“那边有个山洞。”
玉衡顺着望去,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走吧。”柳玄机道。
走了不过二三十步,果然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前面。
“竟然真的有,你怎么知道?”玉衡喜道。
柳玄机沉默片刻,玉衡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这话明显着是先前不信任他,不由讪讪的,率先抬脚朝山洞走去。
“点蜡烛吧。”柳玄机咳嗽几声,道。
玉衡摸出蜡烛点燃,这才看清山洞全貌。
山洞不大,一角有一些干草,另一角有一堆灰烬,旁边还放着不少薪柴。还有几个瓦罐四处散落着。
“这山洞有人住!”玉衡惊道。
柳玄机看了看,“只怕是冬天猎人上山打猎的歇脚处,这山洞很久没人来了。”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玉衡心中大奇,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见他眉宇紧皱,只怕痛得狠了,只得将疑问压下。柳玄机兀自走至干草旁躺下,可能是牵动了伤口,他呼吸骤然急促。
玉衡抱了几根薪柴过来,准备生火,柳玄机却阻止了她。
“那些人只怕还在找我们,不要生火。”
玉衡一惊。这山洞在半山腰,若是生火,洞口的火光老远就能看到。
柳玄机躺在干草上,玉衡从包袱里拿出剩下的一套衣裳,盖在他身上。
玉衡坐在薪柴堆上,看着柳玄机,他双眼微闭,脸色苍白。想着他失了这么多血,只怕早已是唇干舌燥。玉衡咬咬牙,捡起一只瓦罐。
“我去找些水回来,你一个人在洞里没关系吧?”
“不要去远了,小心。”柳玄机虚弱地嘱咐道。
玉衡应了一声。本想带着蜡烛去,一想柳玄机的话,不敢照明,一口吹熄了蜡烛,摸黑走出了山洞。
林间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怪鸟的鸣叫声,山风迎头吹来,玉衡不由打了个冷战。
天上一轮细细的上弦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树林茂密,极少有光线能照下来。
左脚的疼痛已减轻了不少,都没来及查看伤势。
玉衡壮起胆子,朝一方走去。
她紧紧地将瓦罐抱在胸前,不敢斜视,心里默默地记着路线。林中偶然传来响动,怪叫一阵又一阵,风吹过树梢,听来像是人在惨厉的哭叫。玉衡直感觉头皮发麻,如有芒刺在背,寒毛直竖,但也不得不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她默数着步子,在数到五百步的时候,依然没有碰到山泉水塘,她担心迷路,正打算回转,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潺潺声。
玉衡不由大喜,连忙朝水声处奔去,果然没多远,有一条山泉自林间淌过。
玉衡将瓦罐细细地清洗了几遍,这才装了水,朝来路返回。
她生怕自己迷了路,心里担心,倒不怎么觉得害怕了。
好在她一直走的直线,顺利地返回了山洞。
柳玄机意识已开始模糊,奋力撑着不敢睡去。直至听到一阵脚步走进洞来,又听到她轻声叫他,心里一松,不及回答,就昏睡了过去。
第26章
玉衡缓缓地朝洞里走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摔跤,将瓦罐打翻。
她轻轻地叫了几声柳东家,却没听到他回应她,玉衡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蹲身将瓦罐轻放在地,摸出蜡烛点燃了,见柳玄机一动不动地躺在干草上,玉衡连忙奔将过去,伸手往他鼻尖一探,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呼出来,她长松了一口气。
她反身将瓦罐抱至柳玄机身边,没有碗,玉衡只得用手鞠了些水,洒在他干燥的唇上。
本不该喝生水,只是现下不能烧火,只能将就了。
柳玄机似乎感觉到了冰凉,微微张开了唇,却没有醒来。
玉衡又鞠了水,慢慢地喂给他。
给他喂了水,玉衡吹灭了蜡烛。没有生火,好在这山洞里自有一股暖气,又避风,倒也不算冷。
玉衡坐在柳玄机身旁,心里想着柏回的安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是被吵醒的。黑暗中有人呓语。
玉衡连忙坐起,伸手一摸,摸到了什么东西,温热的。她猛然一惊,又摸了摸,发觉是柳玄机的脚。自己竟不知何时在他脚边睡下了。
“...别走..我不....”柳玄机似乎在说些什么。
玉衡摸索着将蜡烛点燃,这才看到柳玄机已是满额的汗水,嘴唇干裂,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浑身打颤。他嘴唇不停地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原先苍白的脸,这时已是两颊绯红。
玉衡大惊,连忙探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是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定要发烧的。玉衡暗骂了自己粗心,幸好先前打了水回来。她连忙在包裹里翻找可以充作毛巾的物品。
包袱中只剩下一套亵衣和两个裹胸了。都是连翘她们做的,外面买不到,玉衡就多带了几个新的。
裹胸是特制的,中间夹了棉,用做毛巾再合适不过。玉衡不作他想,连忙将裹胸浸了水,敷至他额头。似乎感受到了冰凉,柳玄机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不多时,裹胸变热,玉衡连忙换上另一个。
这样粗陋的降温措施,也不知管不管用,玉衡忍着焦急,一遍一遍地换。
忙了近一个时辰,瓦罐里的水都已经温热了。好在他脸上的绯红褪了一些。玉衡再伸手探向他额间,已经不那么烫了。
玉衡长松了口气,能退烧就好。
玉衡坐在他身侧,再次替换的时候,柳玄机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玉衡缩了缩,他抓得很紧。
她抬眼朝他看去,见他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丹唇微启:“母后...”
这两个字玉衡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几乎跳将起来。
这人竟是...皇子不成?!
玉衡惊疑不定地紧盯着柳玄机的脸,他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像是个孩子。
心没来由的一软,玉衡伸手轻拍他的手背,柔声哄道:“睡吧,睡吧。”
柳玄机神色平静了些,不再说话,手却依然将她抓得很紧。
玉衡挣脱不开,只得用另一只手又换了一次。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红潮褪去,柳玄机脸色复变苍白。
玉衡已困累不堪,手又挣脱不得,迷糊间伏身睡下。
次日。
玉衡仿佛听到了一阵鸟叫。她缓缓地睁开眼,一双点漆眸子蓦然撞入眼帘。
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两寸,近距离看他,更觉他面庞像是一块上好的玉雕,没有半点瑕疵,每个部位都美得恰到好处。唇若花瓣,鼻如玉葱,眸似星辰。再往上看,不期然撞上他黑沉的眼眸,玉衡徒然一惊,一个鲤鱼打挺,慌忙坐了起来。
“我...我...”玉衡一时失语,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自己竟睡到了他的身侧!虽是在干草堆上,两人也算是同床而眠,还靠得极近。
玉衡正苦恼尴尬间,听到背后传来柳玄机嘶哑的声音,“多谢你。”
昨晚上柳玄机发烧时,意识已被烧得模糊,感觉到有人将清凉之物放在了他额间,换了一遍又一遍。只能是她了,不做多想。
玉衡转头看向他,见他伸手拿起了他额头旁边的一样东西,正是玉衡用来帮他降温的裹胸!
柳玄机正准备擦擦脸,没想玉衡突然扑将上来,劈手将他手里的毛巾夺下。
柳玄机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怔,又见她突然满面绯红,有些不解,但也不问,只道:“花东家,我有些渴。”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昨夜发了高烧,此时定已渴得厉害了。
玉衡连忙起身,抱起瓦罐准备重新去打水。
“花东家,可否麻烦你把那个帕子打湿了,让我擦擦脸?”柳玄机感觉脸粘腻得有些难受。他生□□洁,没有看到水也就罢了,这会见地上有水,便开口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