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玉衡微微蹙眉,先不说五月才买进的千亩良田今年没有收成,如此大旱,今年粮价必定飞涨。
“现在粮价几何?”
“每石八百六十文。”张亥道。
今年大旱,粮商必然会提前屯粮,已然导致汴京地区的粮价上涨三成有余了。
玉衡眉头蹙得更紧,前面为了买那千亩良田,已然将现银花得差不多了。且近来接连支付了几笔货款,一时倒抽不出太多银子来购置粮食。
花家并不做粮食生意,李家倒是大粮商。
“不如先在老爷那里支些银两,等这段时间一过,再还给老爷。”张亥建议道。
玉衡却并不想。花家涉及的产业众多,连她也不知具体有多少,老爹虽然有银子,但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想伸手管他要,就算是借用,也是下下之策。
玉衡沉吟了片刻。
“这事,我再想想,过几天答复你,你先忙去吧。”
........
“您真的要这么写吗?”沈玉看完玉衡递过来的文纲,有些迟疑地问道。
“写啊,不写咱们书肆就等着关门。”玉衡似迫不得已,沈玉却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芒。
“好吧...”
见沈玉十分为难,玉衡想了想,又将文纲从他抽了回来。
“算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去把柏回给我叫上来。”
沈玉太老实了,这样的事,不适合他干。
沈玉虚虚抹了把汗,吞吞吐吐地道:“...我可以写的。”
玉衡摆摆手,“这个你写不来,快去把柏回叫上来。”
沈玉细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不似生气,微微松了口气,这才下楼去叫柏回。
不多时,柏回窜上楼来。沈玉似乎预感到玉衡会对柏回说什么,没跟上来。
“东家,您找我?”他笑吟吟地凑到玉衡跟前,自顾自地倒了杯凉茶一股脑喝了。
玉衡拉过他的手,‘啪’地下将文纲拍在他手里。
“这些日子,你就不用下去招呼客人了,紧着先将这个故事先写了。要是写得好,东家我有赏!”
柏回放下茶杯,看向手里的文纲,迅速将几页纸上的文字看完,“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您真的要写这个?”
玉衡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他的说辞和沈玉一样?
“又不稀奇,我们就是卖话本的,形形色色的故事都会写,写这个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玉衡微微挑眉,义正言辞道。
柏回一面翻着手里的纸,一面点头,“东家说的正是。”
玉衡心虚地咳了一声,郑重交代道:“柏回啊,这可关系到我们书肆的生死存亡啊!你多用点心,什么强推啊,强吻啊,有什么手段就使什么手段,什么手段好使就使什么手段!重点是,一定要撩人心弦,欲罢不能。”
柏回点点头,“我还有一个疑惑,是女子...强吻男子?”
玉衡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柏回连忙点头,“明白了明白了,包您满意!”
十天后。
云碣书肆出新话本的消息早早就传遍了各家各户,这话本不同以往,光听书名就已经让各家小姐媳妇明里暗里翘首以盼,到了放书这天,云碣书肆外一大早就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一扫之前的门可罗雀,甚至比以往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书肆出了什么新书?”
柳玄机从窗纱处看了看人头济济的街道,对面书肆大门大开,能看到里面几个伙计喜滋滋地忙着卖书。
身后一人沉声道:“属下马上去查。”
不多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复上楼来。正是刚刚下楼的萧二。
“公子...”
“嗯?”柳玄机没有转头。
“属下已查明,他们书肆新出了一本话本...”
听他说话吞吞吐吐,柳玄机转过身来,目光微沉,已是不悦。
萧二见他神色紧肃,不敢再迟疑,连忙道:“他们书肆出了本话本,名为《弄月东家秘事》...”
室内良久无声,萧二的头慢慢垂至胸口,不敢说话。
“书呢?”
他话音清冷,听不出情绪,萧二不敢迟疑,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妃色封皮的书籍,双手呈至柳玄机身前。
柳玄机伸手取过,略略一翻,里面尽是些男欢女爱的内容。
绕他性子最是沉稳不惊,也不禁深吸了口气,猛地将书一合,忍了又忍,才没将书从窗户扔下去。
客人又回来了,玉衡最近高兴得很。
这日,正值正午,天气热得人心里浮躁,稍微走动两步便满身大汗。偌大的庭院无人走动,烦人的知了也已全部打尽,静悄悄的。
玉衡刚从外面回来,正思忖着事情,突然背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四妹!”
玉衡回身。
一个着玉白短衫的高大男子朝她大步走过来,俊朗的脸上满是汗水,衣裳上也裹满了尘土。
正是玉衡的二哥,花白水。
见他一身土,玉衡笑道:“二哥,你又去踢蹴鞠了,当心爹知道了罚你去铺子里当伙计。”
花白水还未走到跟前,一股臭汗味袭来,玉衡连忙捂住鼻子,叫道:“臭死了,二哥你离我远点。”
花白水灿笑一僵,抬起手肘凑到鼻子边猛然嗅了几下,疑惑道:“没有味儿啊?”
玉衡一面以手扇风,一面避开花白水,抬脚往前走去。
花白水跟在她身后,笑道:“四妹,你可知我今天和谁踢了?”
“我哪里知道。”
“和李家那几个庶子,你道怎样,”花白水得意洋洋,“将他们踢了个落花流水,二哥替你出了口恶气。”
“那我可真是多谢你了。”玉衡随口敷衍道。
花白水不由泄气,瞬间焉了下来。他可是来邀功的,谁想四妹反应如此冷淡。扭头要走,又听四妹叫了他一声。
“二哥!”
“嗯?”
“你多久去踢一次蹴鞠?”玉衡突然想到一事,也不顾汗臭熏人了,连忙转到花白水身前急急问道。
被玉衡这急切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花白水挠了挠头,“四五天去一次吧。”
“每次都有固定的人一起踢吗?”玉衡追问道。
“这倒不是,”花白水摇摇头,“不一定的,有时候凑不齐人,就到了蹴鞠场,找旁边的人一起踢。”
见玉衡满脸喜色,花白水心道难不成四妹想和他去踢蹴鞠了?
蹴鞠是汴京富人圈里最爱的运动,前些年专门筹资在城郊兴建了一个蹴鞠场。花白水就经常邀朋友去那里玩蹴鞠。
玉衡丢下一句“二哥,我晚点过来找你”就匆匆走了,留下一脸莫名的花白水。
........
云碣书肆门外立了一副木牌,上面红纸黑字的贴了一张公告,显眼得很。
进出书肆的人不少,可好几天过去,竟都鲜人问津。
书肆二楼。
玉衡萎靡地趴在桌上,沈玉有些无措地立在一旁,脸上隐见忧色。
“喝杯茶润润口吧,东家。”沈玉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至桌上。
玉衡埋首不言,良久才长叹了一声。
“难道我这法子行不通吗?”
沈玉也不知道,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使过这种法子。
“兴许是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再等等吧。”沈玉温言安慰道。
“东家!”
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喜喝,玉衡转过头,撞上一张笑嘻嘻的脸,正是柏回。
“我看到东家欲在城里举办蹴鞠比赛,那玩意儿我从小踢到大,咱们书肆也组个队去玩玩吧?”
玉衡恹恹地道:“我们书肆加上我也才七个人,一队得十二个人才行吧?我们组不起来的。”
柏回俊眉微蹙,有些失望。也是,书肆人太少了点。
几天前,东家突然让沈玉写了一则告示,贴在书肆门口。他凑上前一看,原来是为了筹募银两而举办蹴鞠赛事,观众须先在云碣书肆来登记,六两银子一张门票。
这倒没让柏回多惊奇,最让他惊讶的是,这银两是为悌孝堂筹集的。
在汴京,几乎没人不知道悌孝堂的。
悌孝堂是两年前兴办的一家收容孤寡老者、流浪孤儿的善堂,背后主人一直成迷。
柏回来汴京不少日子了,自然也有耳闻。这孝悌堂不似别的善堂那样徒有其名,在汴京兴办两年,收容老人孤儿无数,一直为人称道。
只是,眼前这女子又与悌孝堂有何关系呢,为何会受悌孝堂所托,为其筹备银两?柏回心里暗暗思忖。
参赛队到没问题,她二哥能帮她邀请,就是观众,出钱的才是最要紧的,不然这赛事就算白举办了。
正苦恼间,书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东家,是对面书肆的管事,他说他们书肆也有意参加蹴鞠赛,但是人数不够,所以过来询问东家,可否两家合并组队?”
对门书肆,竞争对手。且他们才刚阴了他们东家一把。玉衡下意识就想拒绝,却在话出口前生生咽下去了。
“你再去问问,他们东家上不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