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听玉衡夸她,宜笑心下欢喜,脸色仍绷着,总算叫了一声“四姐”。
玉衡笑了笑,邀道:“五妹和我一乘吗?”
宜笑毫不迟疑地摇头,“不了,”说着看了一眼连翘,“还是让你的丫鬟和你一乘吧。”
见她拒绝,玉衡也不勉强,先行上了马车。
等两位小姐坐定,马车慢慢启程,往城外去了。
“小姐,您瞧五小姐...”连翘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五小姐对自家小姐如此无礼,不由愤懑。
玉衡摇摇头,宜笑自小便是这样,她虽是姐姐,上有父亲兄长,教训还轮不到她。
不过两炷香,马车就缓缓停下了。
蹴鞠围场外已经停满了马车。汴京城里举办蹴鞠赛事的消息传到了周边城镇,首次举办蹴鞠赛事,倒有不少人来凑新鲜热闹,很多人提前两天就进了城,就等着今天看比赛。花家不少客栈,倒因此住了个半满。
下了车,玉衡正要往入口走去,几辆马车停在了她们身侧。
第一辆马车车帘从内里撩起,里面钻出一个公子,他跳下马车,伸手去扶后面出来的小姐。余光看到面前立着的人,不由得愣住了。
玉衡也正看着他。
他着一身石青色长袍,长身玉立,眉眼俊朗,气质温软。
曾经她对这个人也是很满意的,如今相见只觉难堪。
一袭绿影从车里出来,正是李浣水。玉衡淡淡地垂下了眼眸,转身欲走。
“浣水!”
后面的宜笑也看到了从马车里出来的李浣水,几步快走上前来,立在玉衡身边,笑意可人地看着李家两兄妹。
但李浣水白了宜笑一眼,并没有理会她。花家要开办粮铺的消息早已全城皆知,两家在短短时日内,从亲家成为了仇家。
玉衡转头看了宜笑一眼,她察觉到她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李渚本还在愣愣地看着玉衡,被这一声打断,惊醒过来,心中微涩,朝花家两姐妹做了一揖,并不作声。
李浣水见哥哥面色发苦,心里陡然生出恼意来。她哥哥素来是只读圣贤书,不问男女之事的,谁想两年前一天,竟私下给了她一只碧玉簪,托她送给玉衡。
李浣水当然没有送给玉衡,那只碧玉簪早不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玉衡不再躇留,抬脚便走。
入口处排队等了些人。玉衡主仆二人等了会儿,才轮到她们。
验收门票的都是张亥安排过来的人,自然认得东家。玉衡还未出示门票,就准备让她们过去。
“她们没有门票呢,怎么让她们过去?那是不是我们也不需要了?”后背传来一句语气尖锐的质问。
两伙计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让东家过去好,还是让东家出票好。
“妹妹,不得无礼!”背后又传来一声轻斥。
李渚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玉衡愣站在那里,只以为她没买门票,略上前两步,轻声道:“可是没买门票?我们买了许多,给你两张吧。”
听他口中你啊我的说得亲密,玉衡微微蹙起眉头。现在两家可不是亲密的关系了,两人更不是。
玉衡没有理会他,从荷包中掏出两张门票,递与了伙计,头也不抬地进去了。
“哥,你看你,多管闲事了吧...”
后面李浣水见玉衡毫不领情,忍不住多嘴道。
“浣水!”李渚脸色骤然沉下来。
见兄长生气,李浣水才怏怏地闭了嘴。
围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围场呈长方形,东西向,南北有看台。
玉衡刚走进门,就听到有人叫她,她寻声望去,就见水德音和水家姐妹坐在一堆,正探手招呼她,笑意盎然。
宜笑进来后径直去找自己要好的姐妹去了。玉衡抬步往德音处走去。
“来了多久了?”到了近前,玉衡问道。
“也刚来。”德音朝一旁移了移,给她挪位。连翘就和德音的丫鬟茯苓坐在一块。
“大哥回来了,今天也要上场的。”玉衡说着,促狭一笑。
德音脸上顿泛红云,佯作羞怒道:“他上不上场,何须特意告诉我?”话虽如此,还是掩不住其中的喜意。
德音脸上尚还泛着娇羞,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花钱来,也没有看到花家兄弟,问道:“花大哥他们呢,怎么好像没有看到参赛队?”
玉衡神秘一笑,“一会儿就来了。”
说话间,玉衡不经意注意到了李家众人。一道紫影和李浣水坐在一起,仔细一看,正是周弄云,两人正交耳说着悄悄话,周弄云时不时往一旁看去,玉衡顺着看过去,却见是李渚坐在一旁。
难不成...玉衡别开脸。
辰正。座位上已经差不多落满了人,也已到了赛事开始的时间了。
只见一个灰白短衫的人,提着一只金锣,快步走到场上。正是柏回。
“铛铛铛!”一串尖锐的锣音过后,场上骤然安静了下来。
“八方兄弟,四海来宾,佳期既会,多谢诸位捧场!”柏回双手一拱,转圈作了个揖,朗声道。
玉衡忍不住微笑。
赛事是书肆筹备的,主持自然也得书肆的人来,只是玉衡不方面出面,沈玉又担心自己会怯场,柏回就自告奋勇的将差事揽过去了。
柏回笑容满面,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有条不紊地将比赛规则,抽签结果一一说清楚了,这才‘铛’地敲了一下金锣。
“请各队入场——”
众人皆往门口看去,只见两列十二人,着青色宽大蹴鞠服,率先走进常来。
柏回适时地唱喏了一声。
“这是梁家蹴鞠队!”
梁家入场后,后面又跟着一队着大红蹴鞠服的,依旧是两列十二人。
“这是花家蹴鞠队!”
玉衡看着自家两个哥哥带领着家奴走进场来,花家子弟各个都生得整齐,尤其大哥花钱来,更是人面如玉,光看脸,决计想不到这个人在行商的时候多么狡诈狡猾。
她朝一旁的水德音看去,只见她正紧紧地盯着队伍中的花钱来,眼眸发亮,面色发红,右手不知觉地揪紧了袖襟。
一共八支队参赛,除了花家、李家、水家、梁家、还有刘家、赵家,除去这些商贾之家,州牧周大人家也报了名。
到了书肆队进场的时候,明显感觉围场里的氛围升至了顶点。在那一队着赤红劲装,脚蹬玄靴的人里,柳玄机像是一轮朗月,叫人一眼就望见了他。周围小姐们皆双眼放光,粉面生春,险些失声尖叫。
周家队伍最后才压轴上了场,是给了州牧大人面子。
水德音看着周家蹴鞠队里打头的人,眼里闪过厌恶。
“玉衡,你看周家那霸王儿子,这人就是个泼皮无奈,仗着老子的势,横行霸道,可得远着他点。”德音悄声对玉衡道。
玉衡点点头。周大人就只得了这么个独子,养了个霸王性子,横蛮无礼,仗势欺人,十足的纨绔。
蹴鞠队都依次进场完毕,一阵鼓声疾点,比赛要开始了。
书肆队抽到了水家,第一个上了场。
水家两兄弟,水文,水武,领着十个家奴,着靛青色蹴鞠服,书肆队则着赤红蹴鞠服,由柏回,柳玄机领着,双方分站两边成两排,朝对方拱手一礼。
少年衫薄,意气铮铮。
“你看,造月那东家是不是相貌出尘?”德音看着柳玄机,对玉衡笑道。
玉衡看了一眼柳玄机,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柏回,柏回相貌也不俗,挺拔颀长,气质朗润,在一群男儿中间也是很出挑。
“我们书肆的柏回,与柳玄机相貌不相上下呢,怎么不见这些小姐挤到我们书肆去?”
“柳玄机?是那东家的姓名吗?”
玉衡惊讶,“你们不知道吗?”
德音摇摇头,转而一语道破,“可能是柏回只是个平民百姓,而柳东家,除了有好看的脸,还一身贵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玉衡哑然,竟是这样。
说话间,场上已经一声锣响,开球了。
两人连忙停下说话,朝场上看去。
书肆为左队,率先开球。只见柳玄机颠球数下,传与柏回,柏回绕过拦截,朝杆下跑去。
沈玉偷偷绕过了人,跑至了木杆下,张手朝柏回挥着,示意他将球传给他。
看着沈玉挥手跳脚,半点不见平日的斯文模样,玉衡忍不住微笑。
但是水家蹴鞠队实力强劲,那些家奴就是平日陪水家兄弟蹴鞠的人,各个技艺高超,没多久,球便被断了过去。
水家率先进了一球。场上不见欢呼,倒响起一片唏嘘。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水家队员脸上皆闪过错愕。
下一球由水家开。
只见水家队员肩顶足踢,腾挪跳跃,灵活异常,配合默契,绕过了书肆上来拦截的人,直往已方风流眼下冲去。
见己方进攻防守都比较弱,玉衡摇摇头,这局想胜怕是难了。
再往场上看去,柏回不知何时窜到了持球的人身后,倒地窜出同时突踢一脚,将那人脚下的球踢往一旁柳玄机处,柳玄机适时出脚稳住球。
柏回早在将球踢出后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就迅速往已方跑去。
遇人上来拦截,柳玄机虚晃几下,引得对方左腾右跳地拦截,却不想柳玄机突然一脚,将球抛传了出去。
玉衡看着球下落的轨道,手心已不自觉地冒出汗来。
却见柏回几下晃过拦截的人,蹬地而起,一个漂亮的跃起后勾,球便直直地射出,精准地穿过了风流眼。
看台上顿时响起热烈地叫好之声。
玉衡也高声叫好。
见进球后小姐们的反应对比如此强烈,水家众人面面相觑,士气有些萎靡。
“花小姐尊安呀。”
正欢呼着,不妨身旁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玉衡转头望去,身边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个细眼男子,尖嘴削腮,皮相刻薄。又眉骨高挑,生得几分流气。正是先前德音叫她避开的周霸王。
“周公子。”毕竟是州牧之子,玉衡再不喜此人,也不得不将礼节做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