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嘉树
阮琴偶尔会拿一些吃的进来:“炒的花生米,吃吃看。”
“削了两个荸荠,又脆又水。”
“这个火腿,别人送的,不用烧,就这么吃就很香。”
每次给初蔚送吃的,许嘉衍都会沾光也分到一份,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他妈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讨好他那个并不归家的父亲上了,对他和弟弟从来不见用心,他几乎是保姆带大的。
年夜饭开始前一刻,盛怀瑾回来了,初蔚调侃:“您这是踩着饭点回来的,掐点掐得可真准啊。”
第995章 谁哭了
盛怀瑾揉了揉她的脑袋:“话可真多。”
周姨给每人倒了点酒。
阮琴则给每人夹了块芋头,是他们这边的风俗。
“来年每个人都遇好人。”
放进许嘉衍碗里的时候,他眼帘闪了闪,这种讨个好彩头的做法,可真温暖,他没享受过这种温暖,鼻子又有点发酸。
阮琴又指了指鸡汤:“这我炖了一下午,小公鸡和干贝瑶柱一起炖的,味道老鲜美了,先给我们蔚蔚夹一个鸡大腿。”
能在饭桌上享有鸡大腿说明她还是家人眼中的孩子,初蔚甜甜道:“谢谢妈。”
阮琴一听,乐得眼都没了:“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阮琴看到许嘉衍,许嘉衍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正眼巴巴地看着初蔚,看着初蔚碗中的鸡腿。
这种宠爱看得他心口疼,他没享受过这种宠爱。
从小宠他的奶奶也早就失智了,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叫不住他的名字来。
阮琴连忙夹起另外一只鸡腿:“这个给你,你可是这里最小的。”
许嘉衍眼眶发酸,有些局促,小声道:“谢谢。”
接下来的年夜饭,盛家一家人的宠爱和关心自然都是给初蔚了,因为觉得亏欠她,让这孩子大年夜还只能在外面,反正都是轮流给她夹菜,初蔚感觉这个手长得有些多余。
吃到一半,许嘉衍突然放下碗筷,说要上厕所,接着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跑了出去。
阮琴:“这孩子,吃饭吃得好好的,上什么厕所。”
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初蔚放下碗筷:“我去看看他。”
出了饭厅,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厕所,她往厕所走去,喊了两声,却没人应。
她又回到门口,隐约可以听见拐角处有抽泣的声音,缓缓走过去一看,许嘉衍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一下,有点戳心,初蔚半蹲下来,声音很温柔:“怎么了啊?怎么哭了啊?”
许嘉衍偏头不看她,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谁哭了?”
虽然这么说,这眼泪却跟喷泉似的一直往外涌,西北风呼呼吹着,这孩子这么蹲在地上哭,看得人怪心疼。
她摸出手帕,给他擦眼泪:“怎么了啊?”
声音轻轻柔柔的,她也是难得这样耐心温柔。
许嘉衍本来想着自己一个人偷摸出来哭一会儿也就好了,可人在难过的时候,没人安慰倒还好,一安慰,反而委屈爆棚,本来都快哭好了,因为她这一声轻声询问,眼泪瞬间决堤。
他觉得自己好丢人,一边哭一边推她:“你回去吃你的,不用管我。”
这话音刚落,阮琴他们也出来了,许嘉衍觉得这是人生最丢脸的高光时刻,他脆弱的哭泣的一面,居然被这么多人看到,眼泪赶紧收了回去。
阮琴轻声道:“小许怎么了啊?”
许嘉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狼狈地站起来:“没事。”
初蔚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难过,吃完年夜饭,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嗯?”
第996章 羡慕他家的氛围
许嘉衍刚吞下去的眼泪差点又要决堤,他别扭道:“谁要你的红包?”
初蔚轻嗤一声:“给我见好就收啊,别以为自己哭了就可以得寸进尺啊。”
说完,把许嘉衍拽进了屋里,盛家人倒也没一直盯着他,一直追问他是怎么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敏感又叛逆,问多了,他反感。
阮琴给他盛了鸡汤:“喝点,暖暖身子。”
许嘉衍眼泪珠子挂在眼眶上,不敢大喘气,只死命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半碗鸡汤喝下去,外面传来引擎声,初蔚抬头看向窗外,车里好像下来两个人,不是什么认识的人,接着便传来敲门声。
阮琴:“怀瑾,你出去看看。”
盛怀瑾出去的时候,外面下雪了,门外站着的许志堂看到盛怀瑾时,有几分诧异:“盛公子?”
盛怀瑾上下打量他:“你是?”
“我是许氏印刷的许志堂,之前商会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盛怀瑾点了一下头:“请问有什么事吗?”
许志堂旁边的尹翎红着眼眶道:“我们的儿子离家出走两天了,我们四处打听了,听人说在这儿看到过他,所以……”
盛怀瑾便了然,那个叫许嘉衍的男孩子,看来是这家人的孩子。
许嘉衍正在喝汤,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父母,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尹翎一把拉住他,眼泪直往下掉:“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许嘉衍却只觉得糟透了,怎么就被他们找到了?
初蔚起身,许志堂看到她,有些诧异,不是说这个初蔚被盛家扫地出门了吗?怎么盛家一大家子却和她在一起过年?
而且这里显然不是盛家宅子,也就是说,盛家一家人为了迁就她,特地留在这里陪她过年。
外面传言果然是信不得。
这也说明,这女人,手段确实高超。
‘手段高超’的初蔚拍了拍许嘉衍的肩:“既然你家人都找来了,大过年的,还是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嗯?”
人家家人都找来了,她作为一个外人,也没有立场留他。
而且和家里人哪有隔夜仇,离家出走吓吓他们就好了。
这大过年的,她总不能看着许嘉衍母亲在他们家哭成个泪人。
许嘉衍便和他爸妈一起离开了初蔚的宅子,车子缓缓远去,许嘉衍和他母亲坐在后座,尹翎不停地问他这两天在哪里过的,冷不冷饿不饿的。
副驾驶他那父亲始终阴沉着脸不说话。
门口,初蔚紧了紧大衣:“好了,咱们回去继续吃年夜饭吧。”
许家,车子停好,许志堂冷着脸:“给我到书房来。”
尹翎有些急:“先吃晚饭好吗?吃完饭再说。”
“你闭嘴,就是因为你的纵容,让他无法无天。”
书房,许嘉衍被勒令跪在地上,他那从来没有空管教他的父亲,拿起了墙上的鞭子,专门用来家法伺候的鞭子。
他那软包子母亲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孽子,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第997章 可笑
许嘉衍笑着看他爸:“你倒是说说看,我错哪里了?”
啪,一鞭子抽下来,他闷哼一声,却还是笑着的。
有点可笑,在外人面前,他倒是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可在本应该亲近的家人面前,他却只想冷笑,外面穿上厚厚的壳。
“你顶撞你的父亲,你还二话不说闹离家出走那一套,你多大的人了?什么时候可以懂事?在外面一待就是两天,大年夜都不知道归家,你还说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许嘉衍又笑了:“不知道归家?你难道不想知道不归家是跟谁学的,我告诉你,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是在家里的?”
啪,又是一鞭子抽下来,许志堂恼羞成怒:“还敢顶嘴?目无长辈,该打!”
尹翎就知道哭,什么忙都帮不上,她不敢顶撞自己的丈夫。
许嘉衍垂着头笑。
“你去哪里不好,你去盛家,让盛先生盛老爷子看到我们家的笑话,你确实该打!”
许志堂又是一鞭子抽下来,他的外套脱了,这会儿穿的毛衣,显得单薄,几鞭子抽下来,许嘉衍觉得自己后背怕是已经皮开肉绽了。
却没觉得疼,好像有些麻木。
“是,您的面子是第一位的,儿子天寒地冻在外两天,有没有冻着有没有饿着,都是次要的。”
“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能饿死自己?是你妈纵得你这样无法无天,听说在学校里也喜欢打架?成绩一塌糊涂?你真是丢尽了我们许家的脸。”
许嘉衍已然破罐子破摔:“暴力倾向,我可是受您的耳濡目染呢,毕竟您动不动就抽鞭子。”
一鞭子抽到了他脸上。
尹翎失声尖叫:“你干什么啊?怎么打他的脸啊?”
许嘉衍被打趴在地上,伸手捂着脸,缓缓抬手,手心里是鲜红的血迹。
火辣辣的疼着。
“混账东西,还敢顶嘴,我教训你,哪次不是因为你犯了错?”
许嘉衍笑起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每次都是我的错,你能有什么错?你能有什么错?”
许志堂怒然扔了手里的鞭子:“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思,没有我的许可,不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