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绿荷真要出了府,她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上回那事不是绿荷求她的,是她主动要帮忙,谁知道会闹那么大,完全就是意外啊。
她悄悄挑了帘子往里看,墨容澉坐在桌边看公文,微皱着眉,面容冷清,端的是高高在上的宗王气势。
她咽了咽嗓子,腆着脸进去,搓了搓手,小声的叫他,“王爷,您忙着呢?”
墨容澉垂着眼皮不理。
她嘿嘿笑着往他身边凑,使劲儿搓手,“这手咋这么冷哩,搓都搓不热。”
墨容澉仍是没有反应。
她有些窘,咳了一声,探头探脑看那公文,“王爷要是忙着,那我呆会再来。”说完先看一眼他的反应……好吧,没有反应。
她幽幽叹口气,“那我出去了,”转了身,缓步慢走,回头一看,墨容澉坐在那里,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压根没听她说什么。
“我真的走了……”一步,两步,三步,慢吞吞挪到门口,突然回头叫了声:“夫君。”
清脆声音一扬,书案那头的男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白千帆一看有戏,眉开眼笑跑过去,不等他伸手抱,钻到他怀里,熟门熟路爬到他腿上坐好,又柔柔的叫了一声,“夫君。”
墨容澉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她:“娘子唤为夫做什么?”
“王爷知道的嘛,”白千帆撒娇,头抵在他胸口蹭了蹭,跟条小狗似的,“王爷就答应了吧,别让绿荷姐姐出府了,她和我师傅情投意合,您忍心拆散他们吗?再说,那件事是我主动要帮忙的,谁知道会闹成那样,您要因为这个把绿荷姐姐赶出府,我哪还有脸见她?好王爷,您就收回成命吧,别让绿荷姐姐出府,至于那板子,我和我师傅商量好了,我们两人替她,一人一半……”
墨容澉脸一沉,“贾桐让你替绿荷挨板子?”
“不是,那个……”她想着这事自己有责任,应该要替绿荷受点罪,至于贾桐,他是爷儿们,替自己媳妇儿挨板子是应该的嘛。只是这事她还没跟贾桐商量,话赶话先说出来了。
“反了他!”墨容澉作势就要起身,“他媳妇儿身娇肉贵打不得,合着我媳妇儿就皮糙肉粗挨得打?”
“不是,不是那样的,”白千帆急起来,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使劲把他往下压,不准他起来。
“是我的主意,还没跟他说呢。”白千帆一面使力,一面气喘吁吁的说:“王爷,您别听风就是雨啊!”
墨容澉也料着贾桐不知情,贾桐有时侯缺心眼,但这种事他应该拎得清,天底下哪有让主子替奴婢挨打的?
别说,小丫头还有把子力气,这么压着他,一时半会还真没起得来,只是她那坐姿……原先是侧着身子的,这会子面对面趴开腿坐着……他顺势坐下来,手环着她的腰,什么都没做,他的心却卟通卟通跳起来。
“我要是答应,你怎么谢我?”
白千帆不蠢,噘着粉嘟嘟的小嘴凑上去,在他脸上使劲叭了一下。再分开,墨容澉却不让,按住她的后脑勺,脸一侧,准确的衔住她的唇。
这一刻,所有的担心后怕,所有的愤怒戾气,通通化在了这个极尽缠绵的吻里。
白千帆最怕的就是这个,因为会有很奇怪的感觉,心跳得杂乱无章,她没办法呼吸,难受得来又有一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她是不懂这些的,墨容澉一堵住她的嘴,她就不知道呼吸了,憋得脸发紫,喉咙里咯咯作响,墨容澉赶紧松开,“傻子,呼气。”
她张嘴大口喘气,傻愣愣的样子让他直好笑,他抵着她的额,声音低哑:“你是傻子么,每回亲你就憋气。”
她羞红了脸,嗫嗫的:“我,我又不懂这些个,哪象王爷您见多识广的……”
他捧着她的脸轻咬一口,“我哪儿就见多识广了,我只亲过你。”
“骗人,”白千帆有些悻悻的:“上回您左拥右抱的,瞧着那地方可没少去。”
墨容澉闷声一笑,“去过两回,可我没亲过谁,我只亲我媳妇儿。”
他几乎贴着她,额抵着额,鼻尖碰鼻尖,白千帆从来没有和谁这样亲密过,很是不习惯,一张脸红得跟火烧似的,身子扭了扭要挣开来。
“王爷别这样,怪热的,我都出不了气了。”
墨容澉也怕自己惹火上身,感觉某处已经在蠢蠢欲动,幸亏冬天穿得多些,不然他就真的无地自容了,把她放下来,摸摸她的手,“瞧瞧,这么一来,你的手也不冷了。”
白千帆嘻嘻笑,乌沉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他,在等他的答复。
墨容澉笑着摸摸她的头,“行了,我答应了,往后……”
他话还没说完,白千帆欢呼一的,转身就跑了出去,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无奈的摇头笑。虽然知道她是有求于他才肯让他亲,但比前几次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耳鬓厮磨的时侯,她没有反感,还提起上次在勾栏院的事情,想来小丫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吧。
这样一想,墨容澉的心情不由得大好。对绿荷,他先前是极怒的,因为她让白千帆身处险境,可后来,一举拿下了李刚,这倒是大快人心的事,若没她那个引子,李刚这颗毒瘤还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摘除。
没了李刚,白如廪的手就等于砍了一只,当他不知道么,白如廪之所以总护着李刚,不外乎是他不好做的事,全是李刚替他做,他是清正的丞相,李刚是十足的恶霸,两人联手,做下的那些缺德的事,瞒得了皇帝,可瞒不了他。所有的过错都是李刚当着,可暗地里的好处,至少有一半进了白如廪的口袋。
绿荷这也算是功过互抵,最终他只象征性的罚了她一个月的月例钱就罢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作主休了楚王妃
抓人抄家,斩了李刚,临安城的百姓们称手叫好,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瑞太妃的耳朵里。
不过她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说是楚王妃带着一众亲卫在街头与人打架,这还了得?
瑞太妃气得脸一沉,“这象什么话,一个一品王妃在街上带着一群爷儿们打架,让百姓看了笑话!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容嬷嬷在一旁劝道:“您消消气,王妃是个跳脱的性子,不懂什么规矩,可当街打架,或许不实,她倒底是个姑娘家,别是道听途说传错了吧。”
“怎么传错了?”瑞太妃对白千帆的印象素来不好,上回在宫里还和豫王不清不楚,闹得楚王与豫王打了一架,如此红颜祸水,怎么能让她放心得下。“哀家看就是这么回事,不行,我得把她叫来问一问。”
容嬷嬷刚要说话,黄有道进来打了个千儿,“太妃娘娘,贵妃娘娘来跟您请安了。”
瑞太妃一听,咧着嘴笑了,“难为她总记着我。快请贵主子进来。”
皇帝的生母早年就没了,兵变那会,太子于乱阵里被杀,太后便跟着把自己吊到了房梁上,宫里没有正经太后,只有她和几个太妃,东越奉行的是易子而养,皇帝墨容瀚曾经在她宫里养过一段,因着这点恩情,皇帝对她不薄,皇后和后妃们便常来她宫里请安问好。白贵妃是来得最勤的一位,她伶俐会说话,比皇后讨喜,但凡她喜欢什么,白贵妃定是不遗余力弄了来孝敬她。
刚说传,白贵妃银铃般的笑声便到了门口,尖尖的一张脸,衬着白狐的大氅,黛眉高挑,眼角飞扬,说不出的妩媚。
她盈盈拜跪下去,“妾身给太妃娘娘请安!”
“快起快起,”瑞太妃虚扶了一把,“自家人,不弄那个些虚的,福个身就好,做什么还拜下去,哀家可还没有七老八十呢。”
她开着玩笑,脸上的笑意却不似平时那样舒畅,白贵妃仔细端详她,笑着说,“太妃娘娘哪里老了,说句不恭的话,咱娘俩走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
瑞太妃乐了,“贵主子可别寒碜哀家了,哀家一脸的褶子,是奶奶辈罗!”
白贵妃笑说,“等楚王爷开了枝,您就挚等着做阿奶吧。”
提起这个,瑞太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摇了摇头,“等他开枝散叶,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府里今年进了两位王妃,太妃娘娘别心急,等明年开了春,一准有好消息。”
“别提这个,提了哀家心烦,”瑞太妃道:“也不瞒你,楚王就宝贝你那妹子,可她,哎,她真是没有规矩,前些日子听说在街上同男人打架,你说说,一个王妃,当街和爷儿们打架,哪个宅门里有这种事,真叫我这张老脸都臊得慌。”
白贵妃叹了一口气,“别说太妃,妾身也跟着丢脸呢,我那妹子在府里时就是个惹祸精,不然我娘亲怎么不容她,一点姑娘家的规矩都没有,倒是喜欢和小子们混一处,打架还是好的,她,”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尴尬一笑,“算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太妃娘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话说一半,最是勾人好奇心,瑞太妃蹙了眉,“贵主子瞒哀家做什么,好歹哀家是她的婆婆。楚王当局者迷,哀家可得替他看着点。”
白贵妃显得很为难,期期艾艾的说,“这事要说,还真不好开口……”
“贵主子快说吧,你是要急死哀家么?”
白贵妃舔了一下嘴唇,这才说道:“大约是上个月的事了,楚王妃趁楚王爷不在,半夜从府里跑出去……同外男相会……”
“啪!”瑞太妃手里的青花茶盅落地,摔成了四五瓣。她白着一张脸,“这是怎么说的?楚王知道么?”
“楚王爷当晚就得了信,从城外赶了回来,连巡捕营的人都派上去了,到处寻找,后来总算是找着了,楚王爷一气之下,把她关进了尹府的大牢,可……哎,咱们楚王爷倒底还是心肠软,没关一会子又给放出来了。”
瑞太妃心里跟着了火似的,喃喃道:“我可怜的澉儿啊。”
白贵妃小心打量她一眼,眼珠子一转,又说,“还有更气人的呢,楚王妃关在牢里不自省,竟然……竟然勾引牢头,想让他放她出去,恰巧被楚王爷看到,挥剑砍了那牢头一条胳膊,革了职,现在在天桥底下乞讨呢。”
“还有这事?”瑞太妃瞠目结舌,“做下这等丑事,澉儿怎么不发落了她? ”
白贵妃叹气,“不是我说自己妹子,她打小就有这本事,男人到了她手上,没一个不服服贴贴的,十岁那年勾引一个二等管事,我娘亲想抓了她行家法,她倒好,脚底一抹油,溜了。”
“我的老天爷,十岁……”瑞太妃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天生的狐狸精啊,怪不得上回在宫里同豫王不清不楚,老天爷啊,摊上这么个媳妇,叫澉儿怎么活啊。”她顿了一下,带了埋怨的口气,“既然知道她是这么个人,白丞相为何要将她嫁与楚王?”
白贵妃面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当初我父亲以为楚王不会留她,毕竟楚王爷和我父亲一直不对应,皇上亲点,我父亲也不好推辞,所以就……”
瑞太妃沉默半响,“既然这些事叫哀家知道了,哀家断不能不管,澉儿面冷心热,他脱不开手,哀家来做。澉儿一世英名绝不能让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媳妇给毁了。”她抬眼看白贵妃,“贵主儿,我要作主休了楚王妃,你可有意见?”
“哎哟太妃娘娘,瞧您这话的,这个妹子我一直当是没有的,她的所作的为简直是给我们白家丢脸,说实话,我早就觉得她配不上楚王爷了,您做这样的决定,是再英明不过了。”
“毕竟当初是皇上指的婚,皇上那里……”
“太妃娘娘,这种事有损皇家脸面,皇上知道了,也巴不得休了她呢,断是同意的。”白贵妃顿了一下,说,“倒是楚王爷那头,您得斟酌着些。”
瑞太妃点点头,“容哀家好好琢磨琢磨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瑞太妃的妙计
瑞太妃一气之下放了大话,可她知道自己做不了儿子的主。
天家的子孙性子都凉薄,可一旦用了情,便是至深,上回来她这里,儿子对白千帆怎么样,她看在眼里,本来还对白千帆有些感激,毕竟是她让墨容澉脸上有了笑意,可她品性太差,久而久之,必成怨偶,不如早些让他们断了的好。
只是,儿子那一关不好过。思量良久,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由得哀声叹气。
容嬷嬷便道,“既是咱们楚王爷喜欢王妃这样的,不如照着样子寻一个来,只要品性是好的,有些跳脱也无伤大雅,太妃以为如何?”
瑞太妃一听,来了精神,“你这主意不错,只是,”她苦了脸,“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去寻个差不多的来。”
容嬷嬷道:“奴婢倒知道有这么个姑娘,是奴婢远房兄弟家的闺女,也是个跳脱的性子,女红一点不沾边,喜欢舞枪弄棒,她虽然也常同小子们一处练武,可姑娘清清白白,断不是什么狐媚子。”
瑞太妃一听舞枪弄棒就皱了眉头,可墨容澉好象就喜欢这一款,不然媳妇儿在街上同男人打架,也不见他有个什么表示。
“姑娘叫什么?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都有些什么人啊?”
“姑娘姓冯,叫如英,父亲是刑部郎中,家里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
瑞太妃点了点头,“门楣倒也不低,不过做嫡王妃是不能了,看能不能顶个庶妃的位子。”
容嬷嬷道:“能给楚王爷当个妾侍,已然是如英的福分,关键是要入得了王爷的眼才好。”
瑞太妃道,“冒冒然要他休妻,澉儿定是万万不能的,冷不丁让他娶一个回去,估计也不行,只能慢慢来,让他和冯家姑娘有亲近的机会,一来二去的,这事便成了。”
容嬷嬷犯了难,“可如何才能让王爷和如英有亲近的机会呢?”
“我想过了,”瑞太妃慢条斯理道:“把冯家姑娘送过去不行,便让澉儿到宫里来见她吧。”
“只怕不妥,王爷也不是天天儿上璋合殿给太妃请安,这时机怕是……”
“若是楚王妃在此,还怕他不来么?”瑞太妃呵的一声笑,“瞧好吧,这个媒哀家是做定了,只要他能撂手,哀家立马让白千帆出府去。”
于是第二日,趁着楚王爷上朝,黄有道奉了瑞太妃的懿旨出宫接楚王妃。
这不是瑞太妃第一次接白千帆入宫,郝平贯只当是婆婆想见儿媳妇,麻溜的叫人替白千帆捯饬了一番,乐呵呵的送进了轿子。
白千帆如今安下心来要好好当她的楚王妃,那么瑞太妃便是她的家婆,她没有娘亲,家婆便同自己的娘亲是一样的,她打小缺少母爱,听说瑞太妃打发人来接她,心里还挺高兴。上回进宫表现得强差人意,这回她一定要卯足劲,不给楚王爷丢脸。
到了宫里,那份压抑感便油然而生,她也知道分寸,眼睛不乱瞧,走路走碎步,奴才们同她行礼,也端着架子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