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别介,”白千帆把裙子提了提,“我有办法。”说完她转到花丛后面去。
贾桐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听到“嘶!”的一声,他愣了一下,接着又一声,然后白千帆回来了。笑嘻嘻提起脚往边上一跨,稳稳的蹲下去。
贾桐明白了,白千帆刚才到花丛后边把里面的裙子撕豁了口子,他哭笑不得,小王妃为了练功夫,还真舍得下血本,把好端端的裙子都撕破了。
日头慢慢升高,白千帆的后背都湿透了,气息明显变粗变短,小脸憋得通红,但她没有叫停,任额头的汗往下流淌,觉得痒痒就挤挤眼,怪模怪样的表情让贾桐直好笑。
他好言相劝,“王妃歇会吧,欲速而不达,练武切忌贪快,要循序渐进才好。”
白千帆是这么个性格,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尽全力做到最好,尤其在练武上边,难得有人肯教,这个机会是偷来的,万一哪天让王爷发现了,贾桐就不能再教她了,她又成了个半吊子。她这条小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她要发狠,发狠,再发狠!
终究还是熬不住,抹了一把汗,慢慢站起来,脚麻得象万蚁啃噬,钻心的痛,她狠狠跺了几下方才好些。
贾桐惊讶的看着她,府里的丫环脚麻了只会哎哟哎哟叫同伴给自己揉揉,小王妃这干脆的做派,简直象个男人。不过也更迎得他的好感。
“王妃以后练功还是悠着点,招式都记住了,就是力度不够,赶明儿我给王妃扎个沙袋挂在这里,王妃每日来打上一个时辰,日积月累,应该有效。”
“谢谢师傅!”白千帆高兴极了,深深朝他鞠了个躬。
贾桐慌忙扶起她,“王妃可使不得,属下受不起。”
“你是师傅,我是徒弟,应该的,”白千帆笑嘻嘻道,歪着头想了一下,“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磕头拜师。”
“千万别,”贾桐怕了她,“王妃身份尊贵,要真磕头,可折杀属下了。”
“尊师之道不可不从。”白千帆说着就往他跟前一跪,头磕下去,脆生生的叫,“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贾桐其实暗中提防她这一手,结果小丫头动作太快,简直让他猝不及防,那个头还是磕下去了。白千帆是个老实孩子,额头点地,被贾桐扶起来的时侯,额上不但沾了灰,还被花砖磕出了印子。
贾桐突然有些心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个实心人儿,怎么看也不象心肠歹毒的。
贾桐抽了自己的汗巾子替白千帆把额上的灰尘擦干净,“王妃,以后别动不动就给人磕头,您是楚王妃,尊贵着呢,只有别人向您磕头的份。”
白千帆扬着小脸笑,“我不给别人磕头,只给师傅磕,对了,我还要给师傅拜师钱哩!”说着她把小荷包里的碎银子都倒出来,递给贾桐,“今儿只带了这么多,余下的下次再补给师傅。”
贾桐不要,推辞着:“王妃都磕头了,钱就不要了。”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白千帆不依,硬把碎银子塞到他手里,“钱不多,给媳妇儿买朵绒花带还是可以的。”
贾桐不好意思,“我还没媳妇呢。”
“师傅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告诉徒弟,我替你留意着,后院现在冷清,往后王爷多娶几房夫人,这里热闹了,可选的人就多了,到时侯我替师傅好好挑一挑。”
贾桐心里暖洋洋的,虽说是个挂名王妃,可冲人家这份心,没说的,他尽心教吧!
第三十六章领三十鞭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贾桐每日都早早去揽月阁执行任务,但每次都被白千帆发现,看到他,小丫头总是一脸惊喜,欢欢喜喜的叫他师傅。
贾桐很无奈,他一世英名在白千帆这里算彻底毁了,说出去真丢人,一等侍卫盯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梢。好在白千帆并没有怀疑什么,以为是他特意来找她,很是感激的样子。
贾桐说话算话,给她扎了个小沙袋挂在树杈上,白千帆每日练完招式便对着沙袋打上一个时辰,她是下了狠力在打,打得皮都破了,白色的沙袋上血迹斑斑,贾桐看了也不好说什么,真要练成好功夫,这是必下的苦力。
他很欣赏白千帆的刻苦精神,不遗余力的教她,教学是件辛苦事,几天下来,他原先挺叽喳的一个人,慢慢变得沉默了。
墨容澉发现他不对劲,一日问他,“怎么心事沉沉的样子,王妃那里可是有什么发现?”
“没有,”贾桐平静的回答,“王妃每日在后花园练功夫,其余时间都在闲逛,天黑后才回揽月阁睡觉。”
“练的还是花拳绣腿?”
“……差不多吧。”
“她没发现你吧?”
“……没有。”
“继续跟着,小丫头总有露马腿的时侯。”墨容澉挥挥手,“出去吧。”
贾桐却欲言又止,墨容澉见他没动,抬起头来,“还有事?”
“属下觉得揽月阁的丫环嬷嬷好象对王妃不够用心。”
“那几个下人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用不用心横竖是他们家务事,你别操心。”
贾桐不好再说什么,打了个千儿转身出去。
第二日是休沐,墨容澉不用上朝,但习惯了寅时起来,在院里耍了一套剑,出了一身汗,他到角房里冲了澡,换了身裳信步去了后院。
贾桐说白千帆每日在后花园练功夫,他想去瞧瞧,可到那里一看,脸立马沉下来。
花红柳绿的池塘边,他的好侍卫贾桐正堆着满脸笑纠正着白千帆的动作。让他盯梢,他到当起师傅来了,原来所谓的练功夫,是他在教!
再看边上,树杈子上吊着一个小沙袋,不用说,一定是贾桐做的。
墨容澉气不打一处来,却没有惊动他们,耐着性子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
白千帆练完一趟拳,贾桐还抽自己的汗巾子替她擦汗,白千帆扬着脸笑,头上的发髻歪到一边,说不出的怪诞。
墨容澉拳头都捏了起来,脑子里突出蹦出四个字:奸夫淫妇!
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贾桐会对白千帆起歹心,难怪昨晚上他说那样的话,怕恶奴欺凌她,心疼了吧。
看了一会,他转身离开,回到怀临阁就吩咐宁九,“去后花园里叫贾桐回来。”
宁九领命而去,墨容澉黑着脸坐在桌边沉思,绮红奉上热茶,见他面色有异,轻声道:“爷,喝口热茶吧。”
墨容澉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心里纳闷,明明是他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跟白千帆好上了?绮红纯粹是菩萨心肠,但贾桐跟在他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贾桐看上她哪一点?
心中愤慨,接过茶往桌上一墩,茶汤溅出来,吓了绮红一跳,忙拿了帕子擦试干净。
少倾,宁九把人带来了。贾桐大概心里有数,进了屋就往地上一跪,却是一声不吭。
墨容澉心火腾腾直冒,也不避人,直着嗓门道,“成亲那天,我说你若是瞧上了王妃,我立马休了她赏与你,你不要,现在她进了府,你倒暗度陈仓了,我虽与王妃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容不得你来送绿帽子。”
贾桐抬起头,满脸惊骇,他知道墨容澉打发宁九去叫他,一定没好事,说不定东窗事发,他教王妃功夫的事情暴露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墨容澉竟误会到这个程度。
他哭丧着脸叫屈,“王爷,我冤枉啊,属下对王爷的忠心日明可鉴,王妃是王爷的王妃,属下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起歹心,何况王妃还是个孩子。”
墨容澉怒喝,“若不是孩子,你就能起歹心了?”
“天地良心,属下绝无此意。属下老实说了吧,王爷要属下盯着王妃,可从第一天开始,属下的任务就失败了,王妃很机警,不管属下如何小心,都能被她发现,属下为了掩饰盯梢的事,才违心答应教她功夫的。”
“教功夫就教功夫,为何动手动脚?”
贾桐吓得忙摆手,“王爷明鉴,属下绝对没有。”
“本王亲眼所见,难道还能冤枉你?”
贾桐满头大汗,想来想去,应该是他替王妃擦拭汗的时侯被王爷看到了,他心一跳,嗫嗫的:“王妃,还是个孩子,她叫属下师傅,属下只是出于关心,才,才……”
墨容澉哼了一声,“我还是那句话,你若真喜欢,我便休了她赏与你。”
贾桐重重的磕头:“王爷,属下真没有那个心思,王妃是王爷的王妃,属下对她只有敬意,没有别的!”
墨容澉仍是气难消,冷冷道,“本王最讨厌被人背叛,自己去领三十鞭子,宁九执刑,不要循私。你若挨得过,养好了伤再当差。”
宁九冷眉冷眼,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千儿,“是,王爷,属下绝不会徇私枉法。”
贾桐垂头丧气跟着宁九出去,绮红杵在那里心惊胆颤,墨容澉余光瞟见,本想点醒她两句,却又懒得开口,挥挥手,“都出去吧。”
绮红和绿荷悄然退出去,出了屋子,绿荷拍着胸脯直喘气,“妈呀,可吓死我了。三十鞭子,还是宁九执刑,贾桐会不会被打死啊。”
绮红很惶然,喃喃道,“不知道爷会怎么对付王妃。”
绿荷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刚才爷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跟王妃走得近都没有好下场,看看贾桐的下场,他是侍卫,或许挨得住,换了你,别说三十鞭子,就是三鞭子也是要命的事。”
绮红心里很乱,她觉得白千帆跟自己有缘,见了她就笑得眼睛没缝,小嘴甜甜叫一声姐姐,她真拿白千帆当妹子看了,王爷今儿发了这么大的火,她能不着急吗?
第三十七章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绮红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墨容澉是想责罚白千帆来着,可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不想落人口舌,说他堂堂楚王爷欺负一个小丫头,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以贾桐的身手都盯不了白千帆的梢,可见白家五小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贾桐的话,他不太相信,心有异,而言不确,那些话听过便罢。他需要自己来求证。
于是,第二日下了朝,他换了衣裳直奔后院,白千帆并不知道贾桐受罚的事,此刻应该还在后花园里练功夫。
他悄悄猫着身子,藏在一棵树后面,看到池塘边的空地上,果然有个小身影在“嗬嗬嘿嘿”的叫着,出拳化掌踢腿,练得挺带劲。
那天他生了一肚子气,光看着贾桐和白千帆怎么对视,怎么说话,一心想抓奸情。但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凛着小脸认真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笑。
她确实是个可笑的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装狐仙,尿裤子,被他吓得吐了一屋子。傻是傻样,可也有深藏不露的时侯,不然白如廪怎么会把她派到他身边来。
练完招式,白千帆开始蹲马步,日头有些晒人,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流下来,一些碎发汗得浸湿,贴在脸上,她随意往手一拂,小撮头发直直往上,配着她那个歪斜斜的发髻,越发显得古怪可笑。
墨容澉摸出怀里的西洋表看时间,不到一刻钟,她就撑不住了,腿直晃悠,小脸憋得通红,嘴唇也咬上了。
墨容澉以为她会停下来,可是竟然没有,她就这么硬撑着,撑得脸都扭曲起来,一直到地上的香燃到尽头,她才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脚。
墨容澉知道肯定是腿麻了,这样用力一跺,可以消除麻酥感,却是有些疼的。这让他有些意外,看得出小丫头不是个娇弱的姑娘。这更肯定了他心里的猜想,白千帆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
蹲完马步,白千帆收工了,拿了手帕擦汗,在池塘边洗了手,对着水面把头发拢一拢,衣袖放下去,昂首阔步的往花园深处走去。
墨容澉赶紧跟上去,走了一小段路程,各色春花在路边招展,欣欣向荣,一派姹紫嫣红。墨容澉很少来这里,大老爷们不爱花,但身处如此美景,还是带了欣赏的目光浏览着,只是……余光里那个小身影怎么不见了?
墨容澉一惊,揉揉眼睛,他没看错,走在他前面的白千帆真的不见了!
他立刻拔足急走,前面没有花树遮挡,一片空旷,却仍是没有她的影子。真奇了怪了,小厮说跟丢了,贾桐说跟丢了,现在轮到他,也跟丢了吗?
真是笑话,他堂堂楚王爷,东越国的赫赫有名的战神,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居然让个小丫头片子在眼皮子底下溜了,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
他在花园里东奔西走,飞身上树,搭着凉篷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白千帆的影子。
好嘛,果真深藏不露。他冷笑着从树上下来,落地的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倒抽了一口气,脚步不稳,显些摔着。
白千帆不知打哪儿钻出来,好整以暇站在他面前,抬着乌沉沉的大眼睛,表情有些迷惑:“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墨容澉下不来台,有些怒气冲冲,“谁跟着你了?哪只眼睛瞧见本王跟着你了?”
白千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瞧见了,王爷先是偷看我练武,然后又跟着我。”
敢情练武的时侯,她就知道他的存在,装模作样一丝不苟的样子,原来都是在迷惑他。
但楚王的脸面是要的,他不能承认,“你练你的,我为什么要偷看,你那点花拳绣腿有什么可看的,再说这是我的花园,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有什么权力来过问本王。”
白千帆觉得他有些耍赖,明明就是鬼鬼祟祟跟着她。
她也不怕跟他明说,“这是王爷的家,王爷爱去哪都成,我当然无权过问,只是王爷为什么要派人盯我的梢,先是小厮,再是贾侍卫,现在王爷亲自上阵,您要问什么,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得这般鬼鬼祟祟?”
楚王爷怒了,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什么时侯鬼鬼祟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