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杨丽娘到了后院,先去了揽月阁,结果问谁,谁都板着一副脸对她,一问三不知,她多问几句,一个老嬷嬷瞪着三角眼,直接说白千帆死了。
当然没死,是在咒她,杨丽娘不以为然,反正又不是咒自己。她一直弄不清揽月阁里的情况,为什么这些下人对白千帆如此不好,墨容澉也不管,既然不管,为何又允许白千帆到怀临阁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转身回去。
杨丽娘回落星阁的时侯,白千帆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大觉。和齐嬷嬷打了一架后,她回了自己房间,把门窗设置好,天气不冷,懒得再穿衣裳,穿着中衣趴在桌边剖花生吃,这些煮花生是昨儿早上在前院的大厨房里得的,管事的见她喜欢吃,连花生带簸箕一起塞给了她,用袖子掩着带回来,藏在床底下,当晚饭是足够了,就是吃多了想喝水,喝了水又想上茅房。
不过照以前的惯例来看,这个时侯应该是安全的,齐嬷嬷也吃了亏,需要休整的时间。她庆幸自己跟贾桐学了几招,还是蛮管用的,今儿也算力战群魔了,打的时侯没注意,这会子才感觉用力过猛,一身酸疼,当然也有的是她们打出来的伤。
吃完花生,她给自己检查了一下,擦了点药油,蒙了被子睡大觉。不过不敢睡得太沉,今儿闹开了,齐嬷嬷肯定不会容她,往后要更加小心了。
齐嬷嬷倒底是上了年纪,出了一通力,半天缓不过劲来,靠在躺椅上,青梅青枝一个替她捶肩,一个替她捏腿。
她恨恨的喘着气,以往她教训人,没有人敢反抗,她卯足了力扇耳光,打得那帮小贱人低头涰泣,白千帆是个例外,在白相府的时侯也教训过她,她是个鬼灵精,想方设法给自己下绊子,挨了打,总要报复一点回来。到了楚王府,变本加厉,到底是人大了,翅膀硬了,敢跟她硬碰硬了。
刘嬷嬷在一旁劝:“老妹儿,别生气,气大伤身,来日方长。”
齐嬷嬷哼哼两声冷笑,“来日方长,你不也说了嘛,小贱人现在跟楚王走得近,见天去怀临阁,真要和楚王勾搭上了,黄花菜都凉了,要不是抓紧,夫人那边……”
“咳咳咳!”刘嬷嬷一阵猛咳,暗暗使眼色,她们干的那些事,是瞒着丫鬟的,知道的人越多,事情越容易败露,毕竟是两条人命,传出去,白夫人也救不了她们。
齐嬷嬷抬抬手,“你们出去吧。”
两个丫鬟应了是,退了出去,却都没走,悄悄贴在门上偷听,虽然不清楚青瓶青秀倒底是怎么死的,但天天跟在两个老嬷嬷身边,有些痕迹多少能看出来一些。因为害怕,所以对两个嬷嬷更加言听计从,生怕得罪了她们,小命不保。
但是里头的人压低了声音说话,任她们怎么屏息静气都听不真切,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猫叫,把她们吓了一跳,两人正面面相觑,屋里突然传来脚步声,缓而重,一步一步踏过来,象从阴曹地府而来,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一脸惶恐,转身拔足狂奔。
第八十章选出皇道吉日,就把事办了
退了朝,墨容澉随着朝臣们往外走,却被皇帝叫住,“楚王留步。”
墨容澉驻足转身,行了个礼:“皇上有事叫臣弟?”
皇帝面带微笑,“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
皇帝边说边从侧门往后殿去,“这几日,每到下朝时,便见你归心似箭的样子,是不是家中有谁在等着楚王殿下?”
兄弟两个私下里还是很随意的,既然皇帝打趣,墨容澉也开玩笑,“臣弟娶了美娇娘,可不归心似箭么?”
皇帝却是叹了一口气,“你的苦衷,朕省得,楚王妃的事情是朕的错,朕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说着竟真朝他鞠了身子,唬得墨容澉忙伸手扶住:“不关皇兄的事,是白如廪这个老狗使坏。”
当着他的面骂当朝丞相,这种事情也只有楚王爷做得出来,皇帝有些哭笑不得,“白丞相这事确实做得不地道,把朕都给骗了,不过你放心,朕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三弟,皇兄今天把你留下,就是为了要弥补这个过错。”
墨容澉心一沉,忙倾了身子,“皇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所谓弥补,况且楚王妃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年纪是小了一点,臣弟可以等她慢慢长大。”
“这种事情怎么能等呢,你既然娶了亲,想必心结已经放下了,我和皇后替你好好合计了一下,这次保证万无一失,”皇帝进了后殿,从案台上拿了两张画像给他,“你看看合不合心意,一个是大学士修敏家里的长女,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相貌也端庄,这样的女子给你撑起一头家,最好不过,朕的意思是,让你娶回去当侧王妃,还有这个,慧外秀中,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伴你晚间*,岂不美哉?让她做个庶王妃,怎么样?”
画像上的女子很美丽,墨容澉看着,脑子里却浮现出一张巴掌大的脸,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头上的发髻歪斜到一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细细的糯米牙。
见墨容澉盯着画像出神,皇帝很得意,“不错吧,皇后挑了好久,把人家底细摸清了,才敢拿过来,说是脾气禀性都不错,心地也好。依我的意思,侧妃庶妃一起迎进门,算是双喜临门,你看怎么样?日子我让皇后正挑着,待合了生辰八字,选出皇道吉日,就把事办了。你府里添了人,有人嘘寒问暖,我也放心了。”
皇帝说这番话时,没有用“朕”,而是称“我”,足以见他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关心墨容澉。
墨容澉鞠了一个躬:“臣弟惶恐,让皇兄操心了。”
皇帝很感慨的拍拍他的肩,“这个江山是你替我打下的,做哥哥的一直很感激,当年朝纲动乱,叛军兵临城下,若不是你,临安城恐怕就要被血洗了。现如今好了,国泰民安,边境也安稳,我这个皇帝做得也算顺利,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一直压在我心里,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为着老太妃,你也该开枝散叶了,好不容易替你娶了个嫡王妃,结果被白丞相摆了一道,这两个你放心,娶回家就能用,快的话,明年开春,你就喜当爹了。”
皇帝平素沉稳,可说起这档子事,竟也是啰哩巴嗦,象个妇道人家,还透着一分不正经,墨容澉哭笑不得,“皇兄,你当是播种吗?”
“没错,你只要负责播种,余下的事交给王妃们就成了。”
墨容澉沉默了一会,“皇兄,弟弟我先多谢您的好意,您和皇后对弟弟没的说,不过我的心结您是知道的,虽然娶了嫡王妃,那是白廪如的女儿,会是什么情形,我不说,皇兄也猜得到,正因为这样,我才同意娶的,其他的就算了吧,别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老三,”皇帝拖长了声音,“你不要执迷不误,皇甫珠儿已经死了三年了,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听皇兄的话,老太妃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总要让她百年归西前见见自己的孙儿吧。”
墨容澉不说话,脸上透着倔强,态度很明确,皇帝见他软硬不吃,有些恼,微沉了声:“反正我话搁在这,这两个女子替你准备着,你什么时侯考虑好了,什么时侯娶进门。”
墨容澉也不想跟皇帝僵持下去,“好,先这么着吧。皇兄要没什么事,臣弟先告退了。”
皇帝被他弄烦了,摆摆手,“快走快走,这么不听话,赶明儿我让皇后亲自来劝。”
墨容澉拱手行了礼,“皇后嫂嫂玉体欠安,还是不要惊动她了,嫂嫂想骂我,都使不上劲,到时侯皇兄看着又心疼。”
皇帝笑骂了一句,“快滚!”
墨容澉正巴不得,转身从后殿出来,快步上了天街,出午门,从西偏掖门出来,宁九和贾桐在那里侯着,三人飞身上马,从官道飞驰而去。
一路策马扬鞭,进了楚王府,又跑出了一身汗。至二门落马,缰绳丢给小厮,墨容澉大步跨进去,刚拐过月洞门,就听见白千帆的声音,带着惊喜:“这里,我网到它了!”
他伸了脖子一看,白千帆手持长柄纱网,弯腰站在假山边,一手扶着山壁,一手抄网在池塘里网鱼。
他快步走过去,“怎么馋成这样,锦鲤也网来吃?”
绮红在一旁解释:“爷,不是网锦鲤,大概是那日下了大雨,明湖的暗道通了,有几尾小银鱼混进来了,王妃说怕它们被锦鲤吃了,想捞起来,养成水缸里。”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墨容澉看了白千帆一眼,还是的,小丫头认真干一件事的时侯,总看不到他。
墨容澉心里有些不爽,他是一家之主,他回来,人人行礼请安,怎么到了白千帆这里就把他当空气?
他轻轻走过去,脚一扫,白千帆吧唧一声摔在池塘里,墨容澉将她拎起来,笑得唇角弯弯,“王妃,本王又救了你一命,如何谢我?”
第八十一章淹死王妃吗
白千帆完全没反应过来,突然掉进水里,又突然被拎起来,她惶然失措,一口水含在嘴里,错愕的张嘴:“王……”
水喷了墨容澉一脸,他手一松,吧唧又掉下去了,惊得锦鲤四窜,溅起老高的水花。
底下人面面相觑,王爷这是要淹死王妃啊还是要淹死王妃!
正愣神,听闻墨容澉一声暴喝,“都死了吗?还不拉王妃上来。”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想捉弄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也遭了殃,他是高高在上的楚王,什么时侯被人喷一脸过!
大家七手八脚把白千帆扯上来,小小的人儿弯着腰一个劲的咳嗽,衣裳湿透了,贴在身上跟麻杆似的,墨容澉冷眼看着,并没有得逞后的*,反而有些不自在,吩咐了一声:“好好照看王妃。”自己脚底抹油开溜了。
他回到书房,绿荷跟进来奉茶,墨容澉撩了袍子坐下来,“王妃今儿怎么没穿新衣裳,不是做了几件么?”
绿荷心想,那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王妃的贴身奴婢。
心里那样想,脸上堆了笑,“爷,王妃是个会过日子的,奴婢瞅着她原先那些衣裳都有年头了,还舍不得扔,八成是舍不得穿。”
墨容澉哼了一声:“没见识的丫头,到了我府上,还能亏待她不成,到库里翻一翻,看还有没有好的布料子,全拿出来给她裁衣裳,堂堂楚王妃,连几件象样的衣裳都没有,不是丢本王的脸吗?”
绿荷暗笑,王爷给王妃赏赐还得找由头,两夫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正说着,郝平贯急急走进来,给墨容澉行了个礼:“王爷,王妃晕过去了,您看是不是请大夫来看看?”
墨容澉皱了眉头,“怎么又晕过去了?”
“大概是在水里泡了,虽然初夏,水还凉着,五妃身子弱,经不住,刚咳完就倒下了。”
墨容澉嚯的站起来,“那你还杵着干什么,去请大夫来瞧!”撩了袍子往外走,嘴里嘟噜着,“是泥巴做的不成,泡一泡就散架了?”出了门口看到贾桐,又把矛头指向他,“你不是教王妃练功夫吗?练出来就是这样的身体?”
贾桐错愕的张着嘴,正要答话,他又快步往前走了。
“人呢?”
“在绮红姑娘屋里。”郝平贯边说边快步上前打了帘。
墨容澉走进去,看到白千帆躺在床上,已经换过衣裳了,头发擦得半干,分散在两边,衬得脸越发苍白,倒比那日晕倒更显羸弱。
绮红见他进来,蹲了个福:“爷,王妃好象有些发热。”
墨容澉伸手探了探白千帆的额头,“嗯,是有一点。拿冷帕子替她敷一敷。准备姜茶,等她醒来喝,”
“是,奴婢这就去。”绿荷到外间舀水搓帕子,绮红则进了厨房煮姜茶。
郝平贯见人都退出去了,眼珠子一转,也悄身出了门,杨丽娘要进去,被他挡在门外,不说话,只摇手示意不能进。杨丽娘有些奇怪,却也不敢硬闯,心里不安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墨容澉在床边坐下来,默默的看着她,淡淡的眉眼,看久了似乎也挺顺眼,眉头微蹙,睫毛颤动,大概是因为难受,睡得并不安稳。
墨容澉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间,“老皱眉可不好,跟个老太太似的,跟在本王身边,还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吗?”
晕睡的人儿自然不能答他,墨容澉抬起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半湿的头发在他手心留下微微的水印,他看床头搭了帕子,也不管是干什么用的,扯下来慢慢替她擦头发,怕弄疼她,动作放得轻柔,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做这样的事情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绿荷端了水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默默看了两眼,把水盆放下,“爷,让奴婢来吧。”
“你给她搭好帕子再来接手,头发不干,湿气从头上入,病就不能好了。”
“是,奴婢知道了。”绿荷拧了帕子搭在白千帆头上,接手墨容池的活,一丝一缕的擦着。
墨容澉站在边上看了一会,郝平贯领着刘一贴进来,行了礼,上前搭脉,掀了眼皮,看了舌苔,病症很明显,他心里有数,转身到桌边开方子。
墨容澉问,“怎么回事,先头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刘一贴道,“王妃是伤风寒了。”
墨容澉纳闷,“她身体弱成这样?泡一下水就伤风寒了?你看要不要给她补补?”
“听大总管说,王妃掉进了池塘,不过很快救了上来,按理说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邪寒入体,想是最近还有别的什么,或是淋了雨,或是晚上没盖被子,或是吹了风,总有个积累,满则溢,王妃身子骨还不错,一些小痛小病都扛得住,大概是上次受了寒,没爆发出来,这次泡了水,邪寒满了,所以病症就显出来了,小人给王妃开三付药,一日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连吃三天,应该就好了。”
“不用补么,我府里人参燕窝都有。”
刘一贴笑道:“王爷不必着急,人吃五谷杂粮,总会生病,王妃虽然瘦,但体质算不错的,还是食补为好,每顿饭吃好吃饱就行了。王妃年纪小,暂时不宜进补。”
墨容澉点点头,“行,听先生的。”叫郝平贯,“打发人去拿药,赶紧回来煎上。”
郝平贯点头哈腰亲自送刘一贴出去,打发小库子跟着去拿药。杨丽娘趁机进了屋,走到床边看白千帆,面露哀怜:“王妃要快些好起来啊。”
墨容澉问她,“前几日下了大雨,王妃是不是淋了雨?”
杨丽娘吃惊的看着他,“王爷怎么知道的?那天下大雨,王妃很高兴,说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雨了,借着性子在雨里疯跑,奴家叫她也不听,后来奴家没办法,硬把她拽到廊子里,她今儿生病难道跟那日淋雨有关?哎,”她摇了摇头,“王妃什么都好,就是玩性太重,总也长不大似的。”
绿荷瞟了她一眼,“咱们王妃年纪不大,却不是不懂事的人。”
杨丽娘有些讪讪的,还待开口,墨容澉摆摆手,“都出去吧,让王妃好生歇着。”
第八十二章要装大家一起装
墨容澉从茅房出来,突然听到从角房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他顿了步子,难道真有只猫在这附近逗留?
他悄悄走过去,推门进去,屋里点了灯,但光线不甚明亮,他更纳闷了,谁会到他的角房里来?
绕过屏风,大浴桶里,一个小小的身子站在里面,嘴里不知在哼哼什么,手里拿着水瓢正往背上淋水。一抬头看到他,吓得忙蹲下去尖叫。“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
墨容澉目光虚空,并没有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把窗打开一线缝又快速关上,嘴里喃喃念道:“奇怪,明明看到一只猫,怎么又不见了?”
白千帆见他象看不到自己,正纳闷,墨容澉再次从浴桶边经过,一声不吭的走了。
真的看不到自己?明明她都叫出声来了,白千帆沉在水里,气极败坏的想,一准是墨容澉装神弄鬼,明明看见,装作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