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
白千帆,“呵呵呵,王爷,那个,我没事。”
墨容澉若无其事的把手指头拿出来,“嗯,没事就好,你忙,我到别处看看。”站起来,背着手,缓缓迈出门口。
出了门加快了步伐,见路就走,一阵急驰,待愰过神来,咦,这到哪了?后院他不常来,这个地方看起来很陌生,待走近才发现是一处空屋子,上边的扁额写着:听涛阁。他记起来,这是后院里最偏避的一处院落,初建成的时侯,他来过一次,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乎已经没了印象。
他觉得奇怪,怎么一瞬间就走了这么远,摸了摸心脏,似乎跳得没那么快了,刚才那样剧烈几乎把他吓到了,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点,因为对她太过关爱,所以没多想,其实有什么呢,他不过把她当妹子看待,看到她扎了手,帮着处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也不应该大惊小怪。
他定了定心神,站起来往回走,再路过揽月阁的时侯,他目不斜视,直直的走了过去。可是一进怀临阁,却看到她站在他屋前探头探脑。
他心中窃喜,是来找他的么?站着不动,想看她到底做什么?
她探了探,问绮红,“我师傅不在屋里么?”
他失望透顶,下意识往阴影里躲了躲,不是来找他的,是找贾桐的,他总怀疑他们有问题,如果是这样,不成干脆挑明,他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可两个人口口声声说没关系,都是信得过的,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他也愿意信,可既然没有,为什么老搅合在一起呢?
绮红答她:“爷不在屋里,贾桐肯定也不在,爷在府里也不一定叫他跟着,你不如去问问宁九。”
“宁九在练剑,不喜欢我在边上看。”白千帆有些郁闷,拿脚挫着地,“师傅不在,那我回去了。”
绮红道:“王妃不吃了饭再走么?我今晚做王妃爱吃的香煎小银鱼。”
白千帆欢呼一声,抱着绮红摇了摇,“姐姐真好。”突然抬起头瞪圆了眼睛,“不是我养的那几条吧?”
“当然不是,”绮红好笑的看着她,“亏王妃想得出,您养的那几条还没筷子粗,不够塞牙缝的呢。”
白千帆说风就是雨,跑到水缸边喂鱼,漏了鱼食在地上,小黄赶紧低头啄,她便骂它,“好吃鬼,鱼食你也吃,小心闹肚子。”
墨容澉想像一只鸡闹肚子的样子,不觉好笑,终于是从墙边走出来,态度有些爱理不理的样子,问白千帆,“刚刚不是在做绣活吗?怎么又到我这儿来了?”
她大大方方的说,“我来找我师傅。”
她说得坦白,他听着总归不太舒服,“你找贾桐做什么?学功夫?”
她嘻嘻一笑,“有点事。”
有点事,却不能告诉他,墨容澉摸了摸鼻尖,背着手往屋里走,“叫绿荷笔墨侍侯。”
绮红呀了一声,“我忘了告诉爷,绿荷今儿个跟大总管告了假,出门去了。”
墨容澉哦了一声,仍是进了书房,白千帆小尾巴似的跟进去,“我来侍侯王爷笔墨可好?”
“你会磨墨吗?”
“虽然没做过,见是见过的,应该没问题。”
墨容澉随意的指了指书桌:“那你来吧。小心别把手弄脏了。”
楚王爷的书房里都是好东西,黄田的镇纸,肇庆的端砚,安徽的宣笔,浙江的开化纸,样样都是顶极的,就连那只玉笔筒也精美到令人叹为观止。
平日里这间书房不让人进,今儿个进来了,少不得要好好打量一翻,见着什么都觉得好奇。
墨容澉也不催她,自己铺好了纸,拿着狼毫在残墨里蘸了蘸,提笔写字。
白千帆逛了一圈,站在书架边随手翻了几本书,她看不太懂,又放上去,问:“王爷这里没有话本子吗?”
墨容澉头都没抬,“你想看什么画本子?”
白千帆想了一下,“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好些戏都是根据话本子来演的,以前我大姐有一些,不过她不让我看。二哥哥也有,我偷过他两本,把他气得不行。”
“没找你麻烦?”
“我死不承认啊,他能怎么样,”白千帆笑嘻嘻的道:“反正他们对我不好,拿他们一点东西当作是补偿了。”
对她这个偷拿人东西的嗜好,墨容澉不予评论,只说,“你进来是磨墨的,还是来找书看的?”
白千帆吐了吐舌头,乖乖过去磨墨,那墨头真好,拿在手里湿润如玉,轻轻研磨,一点声音都没有,细腻的墨汁从底部慢慢渗出来,上边还有一些自然的花纹,隐隐带了香味,她勾着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墨也这么香,怪不得王爷身上总带着香味,是染上这墨的味道了吧。”
说着,她挨过去,在他肩膀处嗅了嗅,象极了一只撒娇的小巴儿狗。
墨容澉只觉得心脏突然大力的撞击了一下胸腔,仿佛要撞破胸腔跳出来似的,他呆愣了一下,极快的闪开,语气很不好,“你不磨墨就出去,不要在这里烦我。”
白千帆吓了一跳,惊愕的看着他,王爷这喜怒无常的性子真得改改了,要不非得把人吓死不可。
第一百一十一章他才是人人挣抢的好女婿
墨容澉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怪异,怪异到他需要反省,反省的结果自然是白千帆,因为她,他才会变得这般反常。
生在天家,注定没有手足情,父子情,母子情,跟自己最亲的是身边侍侯的人,奶娘或是内官,每一个皇室成员都得忍受孤独,因为要造就独立坚韧的品质,无论男或女,都是这样过来的。
皇室贵胄的感情永远比普通人来得淡漠,可这不代表他们没有感情,大概因为压抑得太久,所以一旦有了某种寄托,那喷涌而至的情感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他有了一个并非亲生的妹子,他决定疼她,宠她,护她周全,还真是有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感觉。
可反过来,在他枯燥的生活里,她是一道阳光,给他以温暖,是一阵清风,吹走他心头的阴霾,是一剂良药,让他不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他很清楚,因为她,他变得爱笑了,变得有期盼了,至于期盼着什么,好象又不太明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收敛一点,他和白千帆是细水长流的关系,互相关心,互相扶持,直到她出阁,或他娶进新人,才能打破这种局面。现在这样并不是不好,只是需要放慢适应的速度。
每天这么急吼吼往家里赶不好,好象他是专程回去见她似的,其实他只是公务繁忙,需要多一点时间来处理。
他打定主意,要冷却一下彼此的关系,所以下了朝,没有着急往家赶,而是慢悠悠打马四处巡视。走着走着,到了城门,守门的小兵认得他,上前行礼,“王爷好。”
墨容澉嗯了一声,从马上下来,打量着高耸的城门,看看是不是年久失修,有没有破损,是否需要修缮?
正看着,一骑快马奔过来,从马背上翻下来一个人,落地干脆的朝他打了个千儿,“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墨容澉定睛一看,是九门提督杜长风,他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本王随意看看,你不用陪着。”
杜长风站起来,朝他身后的贾桐眨了眨眼睛,他们是同乡,一起出来当兵,贾桐被分到楚王麾下,因为身手了得,被楚王看中当了贴身侍卫,他则从底层做起,一步一步混成今日的九门提督,管着临安城里九座城门。
墨容澉走到城门边,宁九不远不近的跟着,杜长风没跟过去,和贾桐凑在一块聊天,贾桐从袖筒里拿出一样东西塞给他,“嗳,这是王妃为了报答你,亲手给绣的荷包。”
杜长风受惊若宠,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当真是王妃亲手绣的?绣工可不咋样。”
贾桐白了他一眼,“知足吧你,咱们王爷都没有,先给了你,王妃为了绣这个,手指头都扎成了窟窿。”
“是吗?那太受罪了,”杜长风把荷包挂在腰间,用手拔了拔,笑道,“替我谢谢楚王妃,她真是个有趣的人,若是拿银两来谢我,倒不足为奇,偏偏用心良苦的绣了荷包,她这份心没得说,往后她有事,你尽管开口。”
贾桐呸他,“你怎么不盼着我们王妃好呢,有王爷护着,她以后什么事都不会有。”
杜长风压低了声音,“先前你说楚王爷不待见她,如今怎么变了?上心了?不会吧,就那么个小身板,王爷能看上?”
贾桐摇头,“兴许不是看上,王爷说把她当妹子看,要护她一世周全,咱们王爷跟白相爷有仇,白相爷越不喜欢的人,王爷越下死劲对她好。”
“原来是这样,”杜长风有些不明白,“王妃不是白相爷的闺女吗?哪有爹不喜欢自家闺女的?”
“这事说来话长,都闹到皇上跟前去了,前些日子咱们王爷闹的大阵仗,你有所耳闻吧,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开到白相府去了,都是为了王妃。”
杜长风点头,“听说了,说是楚王爷带着兵上白相府打架去,打成了么?”
贾桐,“哎,白丞相哪是咱们王爷的对手,他敢打么?”
他们在这头说得热火朝天,墨容澉在那头看着杜长风腰间的荷包直皱眉头,怎么不是给他的,是给杜长风的?原来那日她找贾桐,便是托贾桐把荷包带给杜长风。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样一来,倒是洗清了贾桐的嫌疑,既然送了荷包给杜长风,应该就没贾桐什么事了。他又想,会不会白千帆看中的是杜长风,毕竟救过她一次,她向来是别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因为杜长风救了她,所以她以身相许?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再细看杜长风,个子魁武,浓眉大眼,眉间英气迫人,是个好青年,再加他有功名,年纪青青混到了九门提督的位置,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是人人挣抢的好女婿。
他越想越慌神,不觉攥紧了拳头,这个人好么?浓眉大眼,看上去不机灵,个子魁武,略显呆板,眉间哪有什么英气,要论英气,放眼整个东越,谁能比他楚王更英气,战神的名号不是白得来的,是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换来的。
一个九门提督算什么,有他楚王的名号响亮吗?他是亲王之首,连皇上对他都要另眼看待,这份荣耀天底下独一份,他这么光芒万丈,难道小丫头看不见,他才是人人挣抢的好女婿么!
越想,他越郁闷,闷声不吭走过来,杜长风见他脸色不太好,刚想开口,墨容澉却冷着脸从他身边过去,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杜长风忙拉住贾桐:“王爷这是怎么了?对我有意见了?”
贾桐笑着挣脱他的手,“没有的事,你又没犯错,王爷对你能有什么意见?这一段也不知怎么了,王爷心火燥,有些喜怒无常,连王妃都常挨呲达,你别在意。”说完,他也上了马,奋力追赶前去。
杜长风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遇上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人,小王妃可有罪受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给我绣的荷包呢?
明明心里憋着一口气,可回到府里,看到郝平贯的头一句话却是:“王妃过来了吗?”
郝平贯看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答,“还没有,奴才这就去请王妃。”
“不必,”他摆摆手,大步流星迈进去,走了几步又问,“王妃今儿个不过来吃饭?”
“应该是来的吧,奴才昨晚听王妃和绮红聊天,说今儿个要尝新菜式,估摸着一会就得来。”
墨容澉不吭声了,走了两步又唤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得勒,知道王爷回来要洗一洗,一早叫人备上水了,奴才这就吩咐她们手脚麻利些。”郝平贯麻溜的走了,却不是吩咐绿荷服侍沐浴,而是打发小库子上揽月阁去请王妃,王爷脸色不对,得请王妃过来压一压,免得他们担惊受怕。
于是墨容澉洗完澡出来,便看到院子里小丫头正踢毽子,一脑门亮晶晶的汗,嘴角翘着,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上上下下的眨着,就跟蝴蝶翅膀似的,扇起来甭提多好看。
墨容澉看着看着,脸色渐渐有了笑意,脚尖挑了一颗石子踢过去,白千帆阵脚一乱,便停了下来,他踢得不避人,白千帆自然知道是他搞的鬼,冲过来作势要打他,“王爷,您捣什么乱啊,好好的害我做什么?”
墨容澉被她推了两把,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大概是刚沐浴完,又晒了太阳,才有这样的感觉,总之,他是无比的身心舒畅,被推了一个趔趄也不恼,作势边躲边哈哈大笑,他一笑,白千帆便知道可以放肆,抡着拳头又往他跟前凑,楚王爷不跟女人家斗,自然就得跑,于是,众目睽睽下,大家看到小王妃追着楚王爷满院子跑,个个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跟定住似的,只有眼珠子跟着那两个人影在转动。
郝平贯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没看错吧,是他打小侍奉到大的主子吗?是那个百姓口中传诵的煞神吗?平日里多稳重的一个人啊,怎么跟小王妃在一起就成了这般模样?
两个人在跑,一只小鸡在后头追,不时扑棱着翅膀,很着急的样子。
墨容澉听到身后白千帆的喘气声,一个回身停住脚步,白千帆猝不及防,撞了过来,他立刻张开双臂接住她,一副宠溺的模样,“瞧你,跑出了一身汗,去泡个澡,舒坦舒坦。”
白千帆撑着他的胸膛站直,从他怀里脱出来,抬袖子要抹汗,被他按住,“怎么没一个姑娘家的样,有你这样擦汗的么?”他取了自己的汗巾子,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细致的擦起汗来。
白千帆微眯着眼睛,象一只慵懒的猫,“我会记着王爷替我擦过汗,记一辈子。就象大哥哥替我梳过头,我也记一辈子。”
墨容澉眼皮一抬,“我没替你梳过头?”
“梳过呀,王爷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白千帆说,“王爷,您也出汗了,我替您擦擦。”
说着,她又抬起了袖子,墨容澉皱了眉,“你的手帕呢?”
白千帆不好意思的笑,“走得急,给忘了。”
墨容澉哼了一声,“你忘了,奴才也忘了?回头让郝平贯过去好好敲打敲打才行。”
“不关她们的事,给我别衣襟上了,我自个取下来,走的时侯又忘了。”她拿过他手里的汗巾子,“您不嫌脏,我就用这个替您擦。”
墨容澉又哼了一声,意味不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白千帆面前,他有诸多此类的小动作。可能是表示他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吧。
白千帆拉着他的胳膊往下压,“您弯点腰啊,我够不着呢。”顿了一下又由衷的夸赞:“王爷长得真高,真真配得上顶天立地这四个字。”
得了夸奖的楚王爷很是得意,“那是,兄弟几个里头,就数我就拔高,连皇上都矮我半个头。”
白千帆笑道:“王爷这么高,我要使劲长呢,赶明儿能齐王爷肩膀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