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小太监垂手答:“是,贵妃娘娘的都在这里了。”
白贵妃扒拉着那些盒子,“葡萄呢?”
小太监道:“回娘娘,有紫口,美人指和玛瑙。”
白贵妃轻哼一声,好东西肯定是皇后要去了,她仗着身体不好,连皇上也多加体恤,去年还分给了马*给她,今年连影子都没有。知道吐番要送鲜果子来,就惦记着那口清爽的马*,谁知道竟没有。
她打小在府里娇纵惯了,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可到了宫里,处处受皇后的夹制,皇上又处处维护,想发作都发不得,一口怨气只好憋在心里,当下也不做在脸上,叫人赏了钱,打发小太监走了。
她舍得花钱,要得到消息不难,等消息传回来,这次的贡品里头并没有马*葡萄,她心里方才好受了些。
传消息的小太监马六儿踌躇了一下,道:“主子娘娘,奴才还打探到一个消息,说是来的葡萄一共有四种,原本是有马*的,被楚王爷半路截走了。”
白贵妃眼睛一亮,“有这事?”
“是,奴才使了些银两才打探出来的,楚王爷迎出城,要走了那一箱马*,所以礼单上就给划掉了。”
白贵妃阴恻恻一笑,“嗯,这事办得好,不能叫你亏空,”叫兰芝:“赏把金瓜子给他。”
马六儿是个机灵人,立刻磕头谢恩。宫里的太监就是这样,没有落单的,他分在瑞福宫,就是白贵妃的人,替主子分忧是份内事,贵妃份位高,皇后又是那么个身体,将来怎么样谁知道呢?抱着白贵妃的大腿,肯定不会错。
白贵妃想了想,每回她去告状,皇后总护着楚王,这回,她得避着些,单独同皇上说道说道。
叫人准备了冰镇酸梅汤,她拎着往养心殿去,可巧见皇帝从里头出来,她忙上前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对白贵妃,皇帝向来客气,扶起她:“贵妃上找朕有事?”
白贵妃浅笑盈盈:“刚收了皇上的赏赐,臣妾想着礼尚往来,所以给皇上送冰镇酸梅汤来,天气热,喝那个最解暑不过了。”
“东西送到了就好,不过是图个新鲜。”
白贵妃问,“皇上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吗?”
“嗯,皇后身子骨不好,朕去看看她。”
“臣妾早上去请安,娘娘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与大伙儿说笑了几句,聊起吐番的贡品,她说别的都不惦记,就惦记着马*葡萄。可巧今儿个赏赐就下来了,这会子娘娘应当是吃上了。”
皇上笑道:“恐怕皇后要失望了,今年的礼单上没有马*葡萄。”
白贵妃吃了一惊:“没有么?明明说有四种葡萄的,臣妾那里得了三种,还以为皇后娘娘把马*包圆了呢。”
皇上笑模笑样的看着她,“谁告诉贵妃有四种?”
白贵妃脸一红:“皇上别怪罪臣妾,送贡品的队伍一到,臣妾就打发人去问了,说有葡萄四种,蜜瓜四种,枣四种,杏四种,臣妾就问了鲜果子,旁的没打听。”
皇帝也觉得奇怪,送礼一般都是双数,今年单是葡萄弄了个单数,既然有四种,怎么进到宫里只剩了三种?
白贵妃点到为止,这个当口,她不能轻易说出楚王,那样就显出她的用意了。
拜别了皇帝,带着兰芝回瑞福宫,白贵妃心里暗自得意,皇上旁的不顾,却是很顾皇后,把皇后喜欢的鲜果子抢走了,楚王爷,您挚等着吧!
兰芝见她踌躇满志的样,问道:“主子,您说皇上会去查吗?”
白贵妃捏了一颗美人指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应该会吧,皇上也是人,楚王妃前些日毒死了他的虎,刚消停,楚王又半路截走了皇后爱吃的马*,就算皇上不会怪罪楚王,想必也往心里去了,你叫马六儿机灵着点,有消息立刻来报本宫,楚王爷不是有能耐么,本宫慢慢跟他抻。”
兰芝笑道:“相爷在朝堂上出力,主子在宫里出力,楚王爷就是一尊神,也得给拽下地来。相爷立得越稳,主子的地位便不可动摇,连皇上也要给主子您三分薄面。”
白贵妃嗤了一声,“你以为皇上就不忌惮楚王么?功高盖主,瞧着吧,皇上迟早收拾他。”
白贵妃猜的没错,她前脚刚走,皇帝的脸就沉了下来,把高升海叫过来,附耳吩咐了一番,这才抬脚往凤鸣宫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进宫
楚王做事向来不瞒人,他出城迎吐番来使,拿走了一箱子葡萄,在场的都看到了。所以查起来不难,使点小钱,就有人透口风。
高升海回了皇帝,“万岁爷,原本那葡萄是四种,在城外被楚王拿走了一箱马*。”
皇帝坐在龙椅上摩挲着玉扳指,脸色阴沉。半响问道:“他还拿走了什么?”
“回万岁爷,没旁的,就一箱葡萄。”
楚王是不贪吃的,葡萄拿回去肯定是给小王妃吃,那日还说要离和,可为了她,竟截了贡品,这事有点蹊跷。
皇帝猜不透,沉吟了一会,道:“明白让楚王妃进宫,就说贵妃想她,接进来聚聚。”
上回春宴上他没仔细看,就觉得是个身量不足的小丫头片子,可这接二连三的事都跟她有关,是小丫头不简单,还是背后有人唆使?就不得而知了。楚王的忠心他知道,可万一有人在背后使坏,领着他走歪路,少不得要敲打敲打。
第二日,宫里着人来接白千帆的时侯,愁坏了郝平贯,好端端的怎么要进宫去,打的还是白贵妃的名号,小王妃和娘家人都不对付,去了贵妃那里一准没好事,可贵妃那边是请了皇帝的御旨的,不能不放人。
他一面应付着,一面打发人去宫门口,把消息传给贾桐宁九,小王妃进了宫,好歹也要知会王爷一声。
白千帆心里有些忐忑,坐在妆镜前,看月香月桂替她梳妆打扮,神情愣愣的,可不可以不去……她一点儿也不想见白贵妃。
不想去也得去,慢吞吞上了轿,月香月桂跟在一旁,随轿子往宫里去,到了宫门口,丫环拦下了,只单放轿子进去,白千帆越发没底,透过拦帘,哀哀的看着她们站在那里渐渐成了两个小黑点。
这种孤单怯然的感觉,她许久都不曾有过了,大概是舒服日子过惯了,事事有楚王在前头顶着,她在后头万事无忧。不比从前,什么都要自己面对。
也就慌了一下子,先前打下的根基还稳着,随遇而安的本事没有忘,她慢慢定下心来。横竖她现在是楚王妃,白贵妃只要不要她的小命,其余的随便来。
白贵妃听到白千帆要进宫的消息,心里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有这样的安排,她自然要好好配合。
皇宫里真是大,白千帆坐在轿子里被晃得打瞌睡,倚得轿柱便眯瞪过去,等轿子落了地,外头小太监上来打帘子,发现楚王妃居然在呼呼大睡。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没见过这么心大的,进了宫不说如履薄冰,那也是兢兢颤颤,怎么到了她这,倒睡上了!
不敢耽误得太久,一个小太监尖细着嗓音轻声叫她:“楚王妃,醒醒,楚王妃,已经到了。”
白千帆睡眠浅,被他唤几声,倒也醒了过来,揉揉眼睛从轿子里出来,打量着前面高耸的殿门。上边横额上写着:瑞福宫。蓝底鎏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用力提了一口气,象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节气,大步迈上了台阶。
后边的小太监觉得奇怪,平素娘娘们都是莲步轻移,走路还要人托着手,哪里象楚王妃这么生猛,倒底是楚王府出来的,这豪迈的气势象足了楚王爷。他们需得跟在后头小跑才追得上。
着人进去通报,里头回贵妃娘娘正睡着,让楚王妃等一等。
等就等吧,白千帆无所谓,她知道白贵妃是有意刁难,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温故而知新,一点不在乎。
就是太阳毒辣,她今儿个穿得隆重,里外好几层,出了汗黏在身上不舒服。
问小太监:“轿子呢?”
小太监躬了身子答:“回楚王妃的话,在那头侯着呢。”
白千帆一看,轿子果然在树阴底下搁着,她甩着手走过去,钻进轿子时转身同小太监交待:“贵妃醒了再叫我。”
她语气很随意,小太监却目瞪口呆,瞧这架式,楚王妃是想回轿子里再迷瞪一会啊……天底下有这样不知轻重的人么?到了这儿,不说旁的,让等,就得规矩立在门边等,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四处张望,不能窃窃私语,一举一动全有人看着,从这上头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禀性来。一般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压得住事的,从容有度,不亢不卑,一类是压不住事的,动是不敢乱动,就是脸上表情不太好看,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楚王妃表情很是从容淡定,好象让她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她一点也不生气,可她不在门边立着,钻轿子里睡大觉是什么意思?
白贵妃眯着眼睛,让宫女给她捏颈脖,懒懒问道:“楚王妃还在外头站着呢?”
门口的宫女往外探了探头,走过来回话:“主子,楚王妃不在外头了。”
白贵妃一惊:“走了?”那可不成,皇上特意下旨让她进来的,事没办成,怎么能放她走,大概是等得心焦,耐不住就走了。
宫女出去问话,再回来答:“主子,楚王妃在轿子里睡觉,说您传她,她再进来。”
白贵妃:“……”从小就是个不着调的性子,果然又不着调了。
略抬了手,“去请楚王妃进来。”
宫女福了个身,出去传话,不多时,白千帆就进来了,进门就磕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福安康!”
白贵妃看着趴在地上的小身板,轻蔑的挑了一下眉:“起来吧。”
白千帆从地上爬起来,见边上有椅子就坐上去,白贵妃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宫女上来奉了茶,白千帆端在手里却不喝,直直的看着白贵妃:“不知道贵妃娘娘今儿个召我进来,所为何事?”
白贵妃对着这个妹子,想笑都笑不出来,以前云泥之别的人,突然坐在你对面,身份之高,几乎是平起平坐,这个巨大的落差让她很不适应。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对这张脸,假意迎合,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第一百三十二章莫名的咳嗽
下朝的时侯,皇帝特意看了楚王一眼,但他每到这时侯就有些心不在焉,和群臣们一起跪拜着退出金銮殿。皇帝想叫住他,可他头也不回就走了,皇帝的手顿在半空,想想还是作罢。
从午门的西偏门出来,看宁九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贾桐却显得有些焦燥,不时伸了脖子往这边看,待看到他,立马迎上来:“王爷,王妃进宫了。”
墨容澉吓了一跳,“谁让去的?”
“宫里来的旨,奉的是白贵妃的口谕,说是皇上恩准了的。”
墨容澉一听,转身又往门里走,那只绿孔雀不是还回去了么,不依不饶是怎么的?
他虽是宗室王公,也不方便出入后宫,只能去找皇帝。
皇帝见他去而复返,也不意外,笑问:“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没说?”
墨容澉看出皇帝眼里的挪愉,行了个礼:“皇兄,贵妃娘娘接了楚王妃入宫,您知道吧?”
“知道,是朕恩准的,方才本想告诉你一声,你走得太急,一下就没影了。”皇帝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怎么,怕贵妃欺负楚王妃?”
“在家中的时侯,王妃与贵妃并不和睦,王妃年纪小,臣弟怕她冲撞了贵妃。”
“三弟不必担心,王妃虽然年纪小,也嫁了人,自会懂事,贵妃是姐姐,以前在家里不和睦,如今进了宫,难得见一见家人,恐怕那点间隙早丢到一边了,不然也不会请旨想和妹子聚一聚。”
抬头看了墨容澉一眼,“也罢,你若不放心,朕便陪你走一趟,看你的王妃是不是全须全尾好好的。”
墨容澉陪着笑:“皇兄说笑了,确实是王妃没定性子,不懂规矩,臣弟正思忖着要寻个嬷嬷教她规矩。”
两人说着话便出了门,坐了肩舆往后宫去。
墨容澉靠坐着,总有些不安心,不知道白千帆一个人在瑞福宫怎么样了,见识过白夫人的阴损,想着亲生闺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竟脑补出恶嬷嬷拿针扎白千帆的画面,小丫头哭得梨花带寸,一个劲的挣扎,恶奴们压着她,狠狠的往她身上扎针。
想到这里,他心一惊,不由得出了一口长气,远远看到瑞福宫的屋脊,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才好,微微侧了脸,一旁的皇帝倒是心平气和的样子,阖着眼闭目养神。
到了瑞福宫,皇帝不让人进去通报,笑着对墨容澉说:“咱们悄悄的进去,看她们在做什么?”
墨容澉也正有此意,提了步子就走,一进门,嗬,挺热闹,皇后也在,三人围着桌子在喝果露。
白千帆拿着杯盏摇头晃脑,伸过去要果露,“别小气,再给我一杯。”
皇后笑着说,“这里边掺了金桔,喝多了是要醉的。”
白贵妃一抬眼,看到皇帝和楚王进来,忙起来行礼,屋里的人这才知道皇帝和楚王来了,卟通跪了满屋子。
皇帝心情很好,“都起来吧,不必拘着。”
楚王给皇后和贵妃行了礼,退到一旁,白千帆本来挺放得开,见到皇帝,有些畏缩,悄悄移着步子往墨容澉身边去,手里还端着碧玉的杯盏,趁人不注意,把杯盏塞他手里,小声道,“王爷你喝这个,真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