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墨容澉问,“这是做什么?你冷吗?”
白千帆说,“肚子痛,暖一暖就好多了。”
墨容澉觉得奇怪,正是盛夏,怎么还要暖肚子呢?刚要问,见白千帆小脸皱巴到了一块,似乎连气息都屏住了,显得极其痛苦。
他吓了一跳,忙把她抱在怀里,焦急的问:“哪里疼,告诉我,哪里疼?”手顺势摸下去,摸到白千帆的手正用力摁在肚皮上。
她全身都是冷的,手尤其冰凉,墨容澉握紧她的手,想让她暖和一些,结果他一触上来,小丫头直接拿开自己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肚皮上了,嘴里喃喃道:“你的手真热乎,借我暖一暖。”
大手底下是她细腻软滑的肚皮,墨容澉却没有一丝心猿意马,只是不停的看她的脸色,“这样按着,好些了么?”
“嗯,用力顶着,好多了。”白千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他虚弱的笑了笑。
月香把装了热水的羊皮袋子送进来,白千帆把它塞在墨容澉手下,“王爷替我按住,我的手都酸死了。”
她靠在他怀里,大约是病了,总有些娇气,说话也似在撒娇,听得墨容澉一阵心神荡漾,他把她往怀里搂紧了些,轻声道:“你歇着,要干什么我来。”
这时,刘一贴到了,被郝平贯送到床边,一看是这架式,有些傻眼,怎么还抱上了呢?
他不敢乱看,垂着眼恭声道:“王爷,小的给王妃请脉。”
墨容澉嗯了一声,温声叫白千帆:“把手伸出来让大夫把脉。”
白千帆从被子底下把手伸了出来,月香赶紧托住,刘一贴这才敢上前,搭了两指在脉上,细细的把着。
不多时,他放开手,躬着身子道:“王爷,王妃这是寒凝经脉,经血受阻,气血运行不畅,所以才会肚子疼。”
墨容澉问,“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天这么热,怎么还寒凝经脉呢?”
刘一贴便解释:“这不是一时半会得的,想是从前落下的,受了湿寒,寒气入体,冬日没保养得当,便容易落下这毛病,每到月事便发作。”
墨容澉一听,这还了得,每到月事便发作,就是说每个月都要疼上一次!这么小的人,真真可怜见的,他忍不住在她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却让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他自己并未察觉什么,白千帆注意力都在肚子上,也未察觉,两位当事人如此淡定,奴才们也赶紧将那份讶异收住,眼观鼻,鼻观心的杵着。
他问,“可有什么法子根治?”
“这是女科常见的症状,要根治不容易,只能慢慢调理,特别要注意秋冬季不能受寒,小的给王妃开一些暖宫舒经的药,但现在不能吃,得月事过了才能服用,否则血崩了就麻烦了。”
墨容澉不懂那些,只道:“你尽管开方子,王妃若是吃得好,本王重重有赏。但若是再这么受罪,”他语气一顿,声音渐寒:“你刘一贴的金字招牌就得拆了。”
刘一贴心里一紧,赶紧呵了身子应是。后背上却冒了一层冷汗,以往他进府给王妃看病,王爷还算客气,这回却是恩威并重,让他心里惶然,看得出来,王妃已然是王爷的心尖子了。
修元霜听到信,急急的到揽月阁来探望,还在门口就看到墨容澉坐在床上,怀抱着白千帆,她脸色一白,差点没晕过去,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也不知道避一避,说出去好听么?
定了定神,她慢慢走过去行了礼,“王爷也在呢,听说王妃身上不太舒服,妾身特意过来看看。”
墨容澉心情不太好,对她也就没什么好脸子,“本王上回就跟侧王妃说过,王妃年纪小,离你又近,多照拂一些,她病成这样,本王都得到信了,侧王妃才过来,你对王妃就是这样照拂的?”
修元霜心里委屈,又说不得,低着头没说话,一旁的秋纹看不过眼,上前一跪:“王爷可错怪我家主子了,今儿早起,主子头疼得厉害,一直在里屋躺着,王妃的事奴婢没往上报,主子并不知情有。”
墨容澉哼了一声,“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么说是你把消息拦下了,回头上刑房领板子去。”
白千帆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领板子什么的,眼睛半睁,喃喃道,“王爷,别让人领板子,跟她们没关系的。”
墨容澉便道:“王妃发了话,这回就算了,再有下回,一起补上,侧王妃既然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少出来走动。”
修元霜白着一张脸,微微福了福身子,带着秋纹出去。
进了自己院子,管花木的小厮上前请示,“主子,那些花秧子再不下土,眼看就活不成了,您看……”
修元霜瞟了一眼,那还是墨容澉留下的,她一直没叫动,盼着有朝一日,他还能到院子里来走走,可自从那日他跟白千帆和好,他就再也没踏进过落星阁一步。
想想如今这境地,真是悲惨,嫁进来,没圆房不说,男人如今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唯一让她安慰的,是内宅的主事权还没有被收回去,想来王爷心里也明白,王妃年小不成事,她才是当家主事的料。
第一百七十八章我给你出气去
白千帆发作的时侯,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时清醒时迷糊,待到那阵子过去,立马又同平时一样生龙活虎,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
墨容澉斜眼睨她:“你可真够可以的,什么时侯都惦记着这个,早饭不是吃了大肉包子么?”
白千帆冲他呲牙,“大肉包子才吃两口就发作了,我还来不及咽下,就直不起腰了,刚才那把劲一使,肚子里早没货了,现在饿了呢。”
墨容澉看着她好笑,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什么叫肚子里没货,难怪皇后说一板一眼的人瞧得多了,见着她这么不拘着的,也觉得有趣。
“想吃什么?”
自打那天晚上共了患难,白千帆对楚王爷的戒备算是彻底放下了,甭管将来怎么样,眼下他愿意对她好,她便欣然受着。也不同他客气,“要是能吃着绮红姐姐熬的小米粥,再配上一碟子脆三丝,也就足了。”
墨容澉对郝平贯抬抬下巴,“听到了,王妃要吃小米粥和脆三丝,赶紧张罗去吧。”
郝平贯应了是,打发小库子先过去,自己在后头也是紧赶慢赶着。
墨容澉见白千帆出了一身汗,叫月香月桂伺侯着沐浴,刚好小厮来报,说晋王来了,他便吩咐了几句,起身走了。
白千帆被两个千环伺侯着泡澡,坐在浴桶里,才发现向来多话的月桂一直很沉默,再仔细一瞧,她脸上隐约有五指印。
白千帆眉头一皱,问她,“谁打你了?”
月桂在怀临阁里当差的时侯都没挨过墨容澉的打,没想到换到揽月阁倒挨上了,她苦笑,“王妃别问了,奴婢没事。”
白千帆对自己的人向来很维护,她得宠不仗势,却也绝不允许让自己的丫环受欺负。
“别怕,说,是谁,我给你出气去。”
月桂吓得忙摆手,“王妃千万别为了奴婢和王爷闹,您闹不要紧,王爷铁定会活剥了奴婢的啊。”
她一说,白千帆就记起迷糊中那清脆的一声响,原来是墨容澉下的手,她没那个胆子找王爷的麻烦,讪讪的笑,“王爷也真是,打你做什么,敷热水袋还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呢,你有功劳还挨打,怪对不住的。”
月桂道:“奴婢的姐姐也有这个毛病,每到发作的时侯便用热水袋敷着,等那阵痛过去就好了,所以奴婢也没想着要请大夫来瞧,是奴婢疏忽了,王妃金枝玉叶,怎么能和奴婢的姐姐相论。王妃别往心里去,您没有对不住奴婢。”
月香在一旁捂嘴笑,“哟,倒底是被王爷亲自调叫过了,瞧这态度多谦顺啊。”
月桂哼了一声,“放眼整个楚王府,能得王爷亲自调叫的除了大总管,就是我了,眼红了?下回你站王爷右手边,让他也好好调叫调叫你呗。”
白千帆最爱看他们斗嘴,趴在桶沿边上,呵呵的笑,“大总管真是倒霉催的,每次王爷发怒,他总是首当其冲,也不知道学聪明点,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躲呗。”
月香道:“没办法,他是大总管,手里有权,拿的月例银子也高,王爷跟前的红人,可不能把好都占了哇,王爷的怒气不冲他撒,难道冲咱们这些小鱼小虾来?给我那么高的月例银子,我也愿意挨王爷踹心窝子。”
月桂笑起来,“王妃您看她,十足一个财奴,为了银子情愿挨打,小心王爷一脚踹掉你的小命。”
“王爷心里有数,不会轻易要人命的,况且我是王妃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月桂被她这比方弄得失笑,胳肢她,“原来你是一条小母狗,中午赏你骨头吃。”
月香笑着躲闪,两个丫环在角房里闹成一团,白千帆困在桶子里,也不影响她参战的兴致,呵呵笑着撩了水洒过去……
晋王听到了初七夜楚王被袭之事,担着心,所以过来瞧瞧,见墨容澉什么事也没有,方才放下心来。
长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三哥,查到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没有,几个小贼,不足为患,他们既然有了第一次,想必还会有下次,本王守株待兔既可。”
“说的也是,以三哥的身手,十来个人也不在话下,几个小毛贼算什么。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被惦记上了,三哥还是小心为妙。”
“我知道,”墨容澉看着他,“听说你被勾栏院的红牌迷住了,连家也不归?”
墨容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三哥快别说了,我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哪个没成算的传到我们老太妃面前去了,刚被她老人家数落了一通,转身出来又被叫到皇帝跟前,好一顿训斥,要不是皇嫂从中调和,今儿个弟弟得跪在南书房门口了,要真是那样,我就没脸见人了。”
墨容澉哼了一声,“谁让你做下这样的糊涂事,勾栏院能当家?你后院里好歹有几房夫人,总要顾顾她们的面子,传出去,你那些老丈人也不能依吧。”
“谁说不是呢,”墨容泽苦笑,“我就想当个闲散王爷,自由自在,偏是这种事情没法子,咱们的亲事都是宫里做主,要安抚朝中大臣,皇帝的后宫塞不下了,就指给咱们,成了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也是稳定江山社稷之根本,硬塞来的,能处得相安无事就好,结果你瞧那般老娘们,一天到晚没事干,都憋着劲使坏,今儿跟你吵,明儿跟她闹,我真是要烦死了,还是外头好,勾栏院的姑娘那叫一个体察人意,往怀里一坐,又温柔又会来事儿……”
墨容澉不耐听他说这些,倒也有些同命相怜的感慨,确实如晋王所说,娶回家的,都不是他们真心想要的,他还算好,喜欢的女人就在身边,本来一夫一妻多好,生生让自己作成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
拍拍弟弟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女人多了是麻烦,你好自为之吧。”此话当与自已共勉,他弄成这样,也没脸来教训弟弟。
第一百七十九章筹赈灾款
白丞相知道皇帝把筹赈灾款的事交给了楚王,也猜到楚王会趁机生事,找他的麻烦,他未雨绸缪,暗中做着相应的准备。
听到门房上通报楚王爷驾到,他并不意外,赶紧撩了袍子出来迎接,只是他走出门,不免吓了一跳,墨容澉带着,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人,呼啦啦涌进他家的院子,细一看,竟然全是当朝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
他愣了一下方才迎上去行礼,“楚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
楚王爷鼻孔朝天哼了一声,算是回礼,身后的诸多官员又同白丞相见礼,一时间人声鼎沸,吵得他脑仁都疼,耐不住,径直进了屋里。
待大家坐定,都上了茶,白丞相才端着笑脸问,“不知楚王爷和各位大人到寒舍,有何贵干?”
墨容澉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把他摊开放在白丞相面前,“本王无事不登三宝殿,讨钱来了。南方的旱灾白丞相是知道的,如今国库空虚,皇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命本王来筹赈灾款,丞相为当朝中流砥柱,应该当以身做则才对,各位大人都尽了绵薄之力,现在就看丞相大人的了。”
白丞相拿起那张纸一细看,上面竟然是各位大人所捐款项,有的多,有的少,粗略加一加,也有三四万两银子,他看捐得最多的是大学士修敏,纹银五千两,他与修敏算同级,一个内阁,一个丞相,皇帝的左右臂,既然修敏捐五千两,那他也捐五千两吧。
遂笑了笑,“这是善举,下官当然不能例外,下官虽然拜为丞相,俸禄也不低,但这么大一个家全依仗下官一人操持,平日里积蓄也不多,下官原本留有一笔银子是给姑娘做嫁妆的,先拿出来捐做善事,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银子不多,五千两,请王爷笑纳。”
墨容澉呵呵一笑,“白丞相是咱们朝中有名的隐富户,就捐五千两?未免太小气了吧。”
“王爷明鉴,下官两袖清风,平日里只靠俸禄养家,您瞧我家里这么些人,这么多张嘴要吃要喝的,下官也不容易,这五千两还是从姑娘的嫁妆里挪出来的,再多,下官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墨容澉似笑非笑,“在座的大人们两袖清风多的是,不说家徒四壁吧,确实挺难的,就这还主动拿出自己的积蓄来捐,白丞相跟两袖清风可半点关系都扯不上,这里头的事,就不闹到皇上跟前去了,大伙儿睁只眼,闭只眼,心里都明白。”
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诋毁他,白丞相面红耳赤,扯着嗓子要和楚王爷掰持掰持,暗里的事暗里说,他的名声可不能就这样被败坏了。
“王爷这话差矣,下官一心为朝廷,天地可鉴,从未做有背良心的事,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就算闹到皇上跟前,下官也不怕。”
“好说,”墨容澉笑了笑,扭头朝贾桐使了个眼色。
贾桐清了清嗓子,声音宏亮,“七月初七,白府中办乞巧,花银五千两,单是三小姐的翠玉缕金磨喝乐就花了三千两。”
白丞相脸色发白,“竟有这等事,乞巧节是下官的内人操持的,她们花费多少,下官一无所知,今儿个也是才知道,下官一定好生管教。”
墨容澉不置可否,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贾桐继续。
“六月二十九,白丞相从宝如斋购得晋代古贴一本,花费银子一万五千两。”
白丞相眨了眨眼睛,“王爷明查,这是没有的事,下官六月二十九未曾去过宝如斋。”
墨容澉慢条斯理道,“难道是大掌柜青天白日见了鬼么?带人上来。”
宁九快步走出去,很快带了一个人进来,约摸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小眼睛,一身竹叶纹的绸袍子,正是宝如斋的陈大掌柜。
白丞相阴着脸:“陈掌柜,本官六月二十九可有上你那里淘过东西?如实说!”他虽是文官,说起话来气势也十足。
陈大掌柜头都不敢抬,嗫嗫的道:“是,六月二十九,白丞相在鄙宝斋购得一本晋代的古贴,花费银两一万五千两。”
“你血口喷人!”白丞相猛的一拍桌子,喝道:“来人,把这个污蔑朝廷命官的东西捆起来见官。”
“见什么官,咱们不就是官吗?”墨容澉歪了歪唇,“白丞相这是恼羞成怒了?能花一万五千两买几页废纸,却不肯拿钱出来赈灾。咱们水利司的刘侍郎,从三品的官,家中老母做寿也只花了不到二百两纹银,却捐了三千两出来,本王可是上人家家里去看过了,竹帘子破了洞,往里钻蚊虫,刘侍郎舍不得换新的,拿绢子衬上继续用,这才是真正的两袖清风。这三千银子不知道存了多久,一听朝廷有难,二话不说就拿了出来,这才是为政清廉的典范。这次本王家家户户都走了一遍,廉洁的清官比比皆是,可没谁能拿出一万五千两买几页纸的,丞相大人,真要到皇上跟前去说,可不止这一笔。”
白丞相把自个家里做了安排,是准备在楚王爷面前哭一哭穷的,连他们喝的茶也只是普通的花茶,没想到楚王爷剑走偏锋,居然从外围查他,不单是他,恐怕还有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是花钱的祖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一样一样摆出来,他可真是什么面子都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