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狸
任遥突然感觉周围骤然冷下来,仿佛有一丝丝寒风打在脊背上,凉飕飕的……
她诺诺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二哥你要是不同意,那……”她往后挪了挪,离文旌远一些:“那就当我没说过。”
文旌用他那双乌黑清透的眼珠将任遥紧紧盯住。
马车恰在此时停了。
任遥哆嗦着掀帘子一看,已到了舒府门口。
她也顾不上等人放踏垫,忙逃命一般掀帘子飞奔下了马车。
……
女眷入祠堂有固定的仪典,由舒家的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其余人只是配合。
在任遥看来,舒家人是怨气的,看向舒檀的目光里也时不时透出些尖锐的怨毒,但没有人敢发作,因为丞相大人正敛袖站在祠堂中间。
文旌不光站在那里,还面色阴冷,煞气外漏,仿佛心情十分不好,随时准备抓个出头冒尖的人出来生劈了……
因此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愤懑难平的人,一瞅见丞相大人的脸色,再想想坊间流传的关于文旌的传言,也都缩起脖子进壳里,不敢喘大气了。
任遥心想:他这是在替舒檀镇场子,其实他心里还是在意舒檀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也是,南弦从小就脸皮薄,就算心里有了人也爱闷在心里,不轻易说出来……
她胡思乱想着,仪典结束了。
舒家人各个逃命似得迅速散开,偌大的祠堂,除去外人,只剩下舒檀。
她朝自己母亲的牌位拜了拜,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牌位前,道:“母亲,这是您临死前握在手里的,女儿就把它留在这里,长伴您左右吧。”
一枚弯月形白玉佩被放在了黑檀木的牌位前。
文旌和任遥都怔住了。
两个时辰前,远从草原乌勒而来的阿史那因手里拿着一块一模一样的出现在任府,他说:这是当年殷家与阿史那家定立婚约时相互交换的信物,任遥的母亲殷如眉手里应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而两个时辰后,这块早已丢失的玉佩竟出现在了舒家的祠堂里……
第22章 发怒
江怜从屋内退出来,将手一挥,护卫便如同被惊飞的鸟雀四散开来,将祠堂守得密不透风。
那块莹白剔透的弯月玉佩此刻正躺在文旌的手里。
舒檀拧眉,陷入回忆:“那时我还小,只依稀记得那个和母亲交好的殷姨母来过家里,她走后,母亲手里便有了这个东西……后来,便传来了殷姨母的死讯,母亲当时好像还挺愤怒的,收拾东西说是要出远门去找姨母的族人给她报仇,只可惜母亲没能成行,父亲却先回来了……”
舒檀口中的殷姨母应该就是任遥的母亲,殷如眉。
任遥忙道:“那你可记得,当时我母亲说过什么吗?”
舒檀摇头,满是歉意道:“那时我太小了,实在记不得了……”
“你母亲说要找义母的族人替她报仇?”文旌看向舒檀,眼底精光内蕴。
舒檀点头。
文旌接着推论:“那这么说,你母亲知道是谁杀了义母。”
这是陈述,并非疑问,且含了几分笃定在其中。
舒檀如坠云雾里,满脸迷茫,怔怔地看着文旌。
文旌将那块质地莹润的玉佩举起来,放在眼前,盯着上面流转的温润光晕,慢慢道:“这是殷家与阿史那家定亲的信物,当时义母已与义父成亲,也与殷家彻底决裂,这恐怕是她带在身上的唯一一件能证明她是殷家人的信物吧。”
任遥凝着那块玉佩,流露出伤慨的神情,哑声问:“那母亲为何要把它留给舒夫人?”
文旌道:“也许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危险,想留下信物,万一遭遇不测,舒夫人可以带着这个玉佩去找殷氏族人替她报仇。”
任遥追问道:“我不明白,母亲既然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为何不躲起来,或者干脆自己拿着信物回殷氏求救?”
文旌将玉佩放下,抬手抚了抚任遥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任遥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后仰了身体,靠在椅背上。
文旌重将目光递向舒檀,“我之前没有记太清楚,舒姑娘的母亲遇害是在哪一年?”
舒檀道:“嘉佑八年。”
嘉佑八年……
那正是哥舒耶奇奉命征讨北狄,全军覆没的一年。
哥舒耶奇和殷如眉是死在了同一年,却不知,他们的死之间有无联系。
文旌看向舒檀,她一身素衣,坐在檀木椅上,神情娴静又流露出微微的迷茫,秀眉紧凝,仿佛在追忆往事,但又或许因为往事太过渺远,始终无法抓住丝缕,最终显得无比懊丧。
他摇了摇头,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究竟了。
便起身,将弯月玉佩捡起塞进了任遥的手中,温声道:“阿遥,你回去吧,我还有公务,要去一趟凤阁。”
任遥沉浸在母亲枉死的伤恸中,略显恍惚,目光发直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舒府门前,文旌一直目送着任遥的马车离开,才上了另一辆马车。
他坐稳后,掠起车幔,看了一眼这朱瓦飞檐的将军府,脸色冷冽,冲江怜道:“派人盯住舒檀,她见了什么人,去哪儿都要来报。”
江怜应下,不解道:“大人怀疑舒姑娘有问题?”
这柔弱又可怜的孤女,怎么看都像是被无辜卷进陈年旧案的,可细细品味,有些事未免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