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斐妩
云娇似猜到了什么,脸色愈发崩溃,伸手抓住长粟的袖子。
“你们杀了我就是, 为什么要毁了我啊……”
长粟身后的仆妇一脚踹中了她的腰,将她踢开。
“留你一条命,不过是为了不脏了我们姑娘的眼。”长粟目光渐冷。
杀她有何难,只是牧虞想到焦氏对云黛的一场抚育,不想叫云黛心底再多出什么阴影罢了。
况且,如云娇这般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当做工具利用的女子,这般轻易死去,未免太过便宜。
云娇不知是太过害怕还是疼痛难忍,缩在墙角竟颤抖不止。
早上牧虞逗弄着一只八哥,长粟过来将云娇的事情又回禀了一遍。
牧虞缓声道:“这世上便没有人能对我的黛黛挟恩相报,给她一条贱命,于情于理,黛黛也不欠了。”
就算是死去的焦氏看到了这一切,怕是也没脸再说什么。
牧虞原就觉亏欠云黛良多,当初是她给了旁人这施舍恩惠给云黛的机会,如今她却不愿再叫云黛背负这些。
日后即便再有什么,也都有她这个做母亲的在。
未有几日,收到府里传信的霁国公与大公子都从外面赶回来了。
彼时牧虞正耐心地给云黛绾发,待她亲自挑了套浅色芙蓉花头面给云黛配上,令云黛愈发显得粉嫩。
云黛头上坠着几条镶了碎花的流苏,连走路的步子都忍不住慢下许多,生怕给甩断了。
“我带你去见见你父亲。”牧虞对她露出温柔的笑意,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云黛心里有些忐忑。
想起父亲,她能想到的便是幼年见到别人家孩子坐在父亲结实宽大肩膀上的模样,她那时又何尝不羡慕。
如今她也要见到自己的父亲,又难免会感到近亲情怯。
牧虞领着云黛去了上房,才走到庭院里,便瞧见远处两个男子正在说话。
牧虞见她羞怯紧张的模样,眼里便忍不住含了笑意。
“你自己过去,且瞧瞧他是个什么反应。”
云黛看了她一眼,便也笑着应下,松开了牧虞的手,缓了口气朝父亲的方向走去。
这时那两个男人好似也突然察觉到了她。
云瑞白抬眸便瞧见一个模样生嫩的姑娘朝自己走来。
小姑娘生得像是三月枝头初绽的梨花,肌肤莹白柔腻,一双眸子更似含了一眼清泉,纯澈凝烟,浅粉色樱唇微抿,小手却揪住了丝绢,显然泄露了她紧张的小心思。
“姑娘模样可真真有您年轻时候的影子。”他身边的李管事笑着赞了一句。
云瑞白缓缓扬起唇角。
云黛缓缓走到他二人跟前,目光掠过他的脸上。
云瑞白朝她点了点头,一时竟也有些紧张。
云黛也朝他微微颔首,随即却看向李管事,声音甚是清甜地叫了一声“父亲”。
云瑞白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李管事也愣了愣。
“你为何叫他父亲?”云瑞白的表情有些受伤。
难道女儿是故意的,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所以她是根本不打算认他这个爹了?
云黛正盯着李管事看,忽然听见那个络腮胡子大叔开了口,也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正怯怯的。
她往李管事身边靠了靠,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母亲说父亲是个小白脸,他自然是我父亲了……”
李管事闻言顿时噗嗤了一声,这时牧虞走来,他便朝牧虞作了揖。
“公主。”
“李管事,你们此番是辛苦了。”牧虞对他说道。
李管事道:“我便不打扰公主与国公爷了。”
牧虞微微颔首,他才下去。
云黛眼睁睁看着“父亲”走了,心里的疑惑更大。
牧虞笑着与她道:“乖乖,他是你父亲。”
云黛蓦地受了惊一般,与方才云瑞白受惊的模样,竟有个七八成像。
她父亲脸上全是胡子,又怎会是个小白脸呢?
云黛终于意识到自己认错了爹,小脸竟逐渐涨红。
“你就是这样在女儿面前说我是小白脸……”络腮胡子大叔瞪着牧虞,仿佛要发出火来。
牧虞脸色不冷不淡,无所谓道:“我遇见你时你确实是。”
络腮胡子顿时一噎,见云黛缩在牧虞身边甚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自己,便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母亲,父亲他生气了……”云黛有些慌道。
牧虞抚了抚她脑袋,与她道:“他向来如此,你不必理他。”
云黛心里愈发没了底。
等到中午用膳的时候,云黛也没能再瞧见父亲露面。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玉冠束发,面容俊逸的男子走近厅来。
云黛望着这人目光愈发是恍惚。
“你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刮胡子去的?”牧虞扫了他一眼,半点惊讶都没有。
云瑞白入了座,唯恐云黛还认不出自己来,便温声与云黛道:“黛黛,你觉得爹爹这身绣金白袍精神不精神?”
云黛迟疑地点了点头,这才又重新唤了他一声。
“爹爹。”
“嗳……”云瑞白好不容易得了她这一声软糯的“爹爹”,心里愈发是熨帖,连刮胡子的不痛快都没有了。
小白脸就小白脸了,好歹女儿喜欢。
云黛见他眉心舒缓,便替他斟了杯酒。
云瑞白一边喝着女儿倒的酒,一边越看女儿越是喜欢。
亏得女儿像他多一些,若是像母亲多一些,指不定都没有现在这幅精致可爱的模样。
用完了晚膳,云瑞白本还有好些话要与云黛说。
可他喝了不少酒下肚,俨然醉了。
他原先还能矜持一些,后来醉了之后便红了眼眶,一直要摸着云黛的脑袋叫云黛别怕。
云黛脑袋上的发簪都给他摸得东倒西歪,头发也乱了几分。
“爹爹,我不怕。”云黛一面安抚着他,一面掏出小手绢给他擦去眼泪。
云瑞白见女儿软嫩乖巧,忍不住要伸手去抱抱女儿,牧虞忍无可忍地叫人将他抬回房去了。
云黛却是一脸的担忧。
牧虞与她说道:“乖乖,等你爹爹酒醒了再与他说话。”
云黛点了点头,这才回了屋去。
晚上长粟伺候云黛歇息,却见云黛躺在榻上,睁着眼睛迟迟不睡。
长粟缓声道:“姑娘莫不是还不困?”
云黛迟疑得很,“我果真有了父亲和母亲了?我总觉得这像梦似的。”
她恍恍惚惚至今日,却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姑娘……”长粟声音微缓道:“如今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梦一样……”
云黛闻言,眸子里掠过了一抹柔软的光影。
待到第二日,牧虞名下的长子云柒才慢了父亲脚程一步,赶到家中。
牧虞与云瑞白膝下除了云黛并无旁的孩子,云柒却是云瑞白从云家大房过继的一个孩子。
牧虞将他介绍给云黛,云黛才唤了一声“哥哥”。
云柒朝她温缓一笑,却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了云黛。
云黛打开来,却瞧见里面是一只通体纯白无暇的小玉兔。
那玉兔连着红绳,是个挂在颈间的玩意儿。
“母亲,这兔子真真可爱……”云黛难得喜欢,拿给牧虞看去。
牧虞看着长子的目光也柔和许多,拿来给云黛戴上。
云黛抚着小兔子,才有些羞怯地谢过了哥哥。
牧虞让云黛坐了会儿,便叫长谷将云黛领回房去。
牧虞留下了长子单独说话。
“你妹妹如今对家里一切都还不熟悉,你若是闲暇时候,便带她四处去逛一逛。”
云柒道:“母亲不必忧心,我既是哥哥,必然会照顾好妹妹,只是今日见了,才觉妹妹正是花龄,日后该防着旁人才是。”
牧虞听他这话,忽然想起云黛先前的经历,脸色又冷了下来。
云柒见她忽然脸色不好,又问:“母亲,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
牧虞缓声道:“她确实年纪不小了,你认识的年轻人多,且替她物色着,遇着出色的男儿便叫她认识一眼,以后也好叫她多些选择。”
云柒自然是应下。
牧虞心思却转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