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久
你们一个两个全都笑我,我有那么愚蠢可笑吗?我才不会吃太饱打喷嚏把衣服崩破呢!气死我了!
我抓起剪刀一剪子下去把多余的布料全裁了:“就这么大!一分也不要多!”
等改完上身一试尴尬了——腰身倒是正贴身,但胸口好像太紧了,绷在身上十分乍眼。
凤鸢心里叨咕:「小丫头片子,看着瘦筋巴骨的,胸上倒是没少长肉!」
我从小家里养得好,爹娘把我生得好,你嫉妒吗?嫉妒你也没有,哼!
我问她:“你是不是把上面也改了,方才明明不紧。”
凤鸢道:“腰身裁那么多,上面当然也得跟着依次收小一点,不然这衣服不就成两截儿没型了?”她心里继续叨咕:「幸好少爷把上衣买大了,不然这男人的衣服还真塞不下你胸脯两坨肉!——不对啊,少爷不是没把她当女人看吗,他的眼睛瞄到哪里去了!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色胚,没一个好东西嘤嘤嘤!」
你在心里这样骂你家少爷他知道吗?再说他要是色胚的话,你还能留着清白之身到今天?
虞重锐可能是个祸国殃民的坏蛋,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混球,但唯独不可能是个脑子里龌龊下流的色胚——起码他对我和凤鸢都没有那种念头。
第二套衣服我乖乖听凤鸢的留宽了两寸,上身正好。
凤鸢这丫鬟别的不说,干活倒是极麻利,穿针引线迅捷如飞,我都看不清她是如何下针的,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两套衣服全改好了。我琢磨岚月要是有她手这么快,我身上早就被扎了十七八个窟窿,哪里还能躲得掉。
今日凤鸢洗干净了我沾满泥水血迹的脏衣、在破洞上绣了一只苍蝇、拆洗了虞重锐的被子又重新缝好、给我改了两套衣裳,到夜间就寝前,她又按虞重锐的吩咐在坐榻上铺好了垫褥枕头和薄被,看针脚都是新的,一天中光浆洗缝补就已经做了这么多活计,另外还要管全院的家务杂事,一人能顶好几个用。我猜虞重锐不收她做通房又留她在身边,大约就是看中她这点,这倒是很符合他重才干的用人之道。
相比之下,我确实是个吃闲饭的累赘。
那一桌子奏本虞重锐看到亥时还没有看完,我蜷在扶手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平日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做过好几圈美梦了,但是现在,他不睡我也不敢睡。
真是没用,白日里再怎么嘴硬赌气,天一黑我就只敢呆在亮堂堂的、能看见他的地方。那些黑黢黢的夜幕暗处,总是让我回想起前夜的荷塘,姑姑趴在冰冷的石桌上,满地都是血;要么就是昨夜无处可逃的洛阳城郊,后头有邵东亭、樊增甚至举着带血银簪的岚月在索命追赶。
凤鸢说虞重锐经常挑灯夜读到三更天,昨晚我睡着前他也一直在屏风那头看公文,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椅子靠背太硬了,没有地方搁脑袋,而且夜里有些凉。
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眼前忽然被一团阴影笼罩。我抬起头,看到虞重锐站在我面前:“别在这儿点头了,去睡吧。”
我揉了揉眼睛说:“没关系,我等你。”
“我也打算睡了。”
我稍稍清醒了一点,转头见书案上还有矮矮的几小摞奏本没有批完:“那些你不看了吗?”
他说:“那些不急,明日再看也是一样。”
书案旁的架子上摆着计时的铜壶滴漏,刚过亥初二刻。我心里一动:他不会是为了让我早睡,所以放着公文不批完提前睡觉吧?
我坐着没动,虞重锐又说:“夜里冷,别在椅子上睡着凉了。”
蜷腿在椅子上坐久了,两腿有些发麻。我撑着椅子扶手起身,第一下没撑起来,他居然伸手来扶我。
白天我叫他拉我一把他都不肯,到了晚上怎么就变了?
我抬起头,只见他沐在暖黄摇曳的烛光里,五官神情似乎都比白日柔和了。他的声音也低沉轻柔:“腿又麻了吧?”
怎么办,他这样我、我会瞎想的。
我没好意思握他的手,抓着椅子两边蹭下地去。蜷坐把衣服都坐皱了,上衣爬到腰间,我小心地把衣裳拉下来抻平。
虞重锐皱眉道:“衣裳我特意买大了一号,仍旧太小么?还是叫凤鸢去扯两块料子回来给你做吧。”
这身衣服别的地方都不小,只有胸口有点紧,所以……他当真也会往那里瞄吗?
我有点害臊,忍不住缩肩含胸,但转念又想我把这件衣服改这么紧不就是为了证明本姑娘不是个水桶,我为什么要怕他看?遂又抬头挺胸站直了。
虞重锐没说什么,转身去西阁净房里洗漱。
我一早就洗漱过了,趁他不在便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面朝着坐榻里厢,我听见西阁传来盥洗的水声,听见他掀帘进来,宽衣脱靴上榻,听见他转辗反侧了片刻,然后渐渐没了声响,大约睡熟了。
我却完全没了困意,躺在被窝里许久也没睡着。凤鸢按虞重锐嘱咐,特地给我铺了双层软褥,硌倒是不硌了,但褥子和被面都是夏布做的,我从未用过这么粗的布,贴在身上又糙又痒。我烦躁地翻来覆去,肌肤与夏布相蹭就更痒了,忍不住伸手去抓挠,越挠越痒。
我把胳膊和腿伸到被子外面,离了夏布,外头凉凉的终于觉得好些了。模模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一翻身忽然看到榻边有个人影,吓得我差点失声尖叫。
我及时捂住了嘴,认出那是虞重锐。屋子里留了两盏灯,他散着长发背光而立,只见素白单薄的中衣歪在身上,领口微敞,看不清神色。
我们俩虽然同居一室,但都是隔着屏风非礼勿视,他忽然跑到我榻前来做什么,还是这副衣冠不整慵懒散漫的模样,难道他……
我连忙把裸露在外的手脚缩进被子里,拉高被角想把自己遮严实,他却突然倾身过来,一把将我身上的被子掀开全抢走了。
我咬住下唇,心口怦怦跳得厉害。
虞重锐他……他终于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要露出邪恶的一面了吗?樊增都打不过他,他若对我用强,我、我肯定是抵抗不了的。
我咬牙闭上了眼睛。
一团软绵绵的重物兜头盖在我脸上,砸得我有点懵。
我把那团东西扒下来一看,是虞重锐的丝绵锦被。再去看他,他抱着我的夏布棉被,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转身绕回屏风那头的卧榻上躺下,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而绵长的酣声。
我抱着锦被在榻上坐了好久,不知该欣喜还是失望,有点尴尬。
他还真的是……对我一点邪念都没有啊。
虞重锐的被子又宽又长,足够我一半盖一半垫在身下。被子下午刚洗过,那股淡淡的气味并未消失,反而更清新幽远了,又亲切又熟悉,好闻得让人心口一阵阵发紧,不舍得放开。
我把被子蒙在头上,整个人包进又软又香的被窝里。
那是虞重锐身上的味道,今天下午……跌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我闻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榜单压一压字数,补完。
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更新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