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6章

作者:时久 标签: 古代言情

这种宴会其实也无趣得很,虞重锐走了我便松懈下来,更提不起兴致。席间又有人来向我敬酒,这回我可不敢再贪杯了,以茶代酒喝了一肚子的水。

到了下午就更难捱了,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借着各种由头来和我搭讪。我知道他们是想尽相亲的本分与我多说话,但我实在不擅长和陌生人攀谈,反而弄得双方都十分尴尬。

要不是有仲舒哥哥一直在近侧帮我解围,我都不知该如何脱身。他涉猎广泛,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这不宋公子拿着他新题的扇面来要我品鉴,仲舒哥哥就拉着他到一旁去高谈阔论书画之道了。

我赶紧溜到无人的地方。

午宴结束没多久姑姑就遣君柳过来,说她乏了先回澜园,让仲舒哥哥照应我。

澜园是姑姑进宫没多久陛下御赐的,以她名中一字命名,与刘夫人的园子相隔不远,这两天也下榻此处。

据说当年我就是在澜园出生的,姑姑是第一个抱我的人。

这场宴会是姑姑发起,她却半途离席,方才宴上我就见她面露倦怠不耐之色,莫非身体不适?或许我该回去看看她。

纭香又不知迷路迷到哪儿去了。我一个人提着裙子从后园湖边抄近路,后门出来过一座桥,再沿湖水岸走一段,穿过一座废弃的园子,可直达澜园侧门。

这片湖刘夫人家占一小半,废园占一大半。澜园本来也有一片湖面,因为陛下贵妃驾临,担心有刺客从水路潜入,就把湖填平了,如今园内只剩浅浅一洼小池塘。但陛下只在园子落成之初驾幸过几次,后来再没来过,姑姑似乎也不太喜欢澜园,很少来住,这湖算是白填了,否则我就不必羡慕刘夫人家,自己在澜园也可以划船,正好叫长御陪我。

说起来,长御到底为什么没跟姑姑一起呢?

几年没从这边走,过了桥才发现,废园的围墙已经修葺一新,没法从园子里抄近道穿过去了。我只得从围墙外头绕了一大圈,比直接走正路还远。

途中经过园子正门,门上尚未挂牌匾,但屋檐下的灯笼上墨笔写着“虞”字。昨日来澜园时我听管家说过一句隔壁园子被陛下赐给某位新贵了,仲舒哥哥也说过朝中姓虞的人不多,难道是虞重锐?

那他不就有了比刘夫人家还大的一片湖!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大约他赴完了宴在此处逗留,尚未回城。我怕再跟他撞上,远远躲着赶紧绕过去。

回到澜园,正要去找姑姑,先在花园里遇到了四堂嫂。她身怀六甲即将临盆,我有大半月没见她了,以为她闭门休养,没想到原来在这里。

四堂嫂解释说:“天气越来越热,府里人多嘈杂,我总觉得燥热烧心,夜里也睡不好。这边清静适宜,小周娘子就安排我过来了。”

“要在这里待产吗?”

“马上就要临产,恐怕受不了车马劳顿了。”

其实我觉得澜园没有家里好。我还未成亲,但我也知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这边地处偏远,万一有个突发状况,请大夫搬救兵都很不便利。我娘就是在这里生我难产过世的,大概也是因此姑姑觉得澜园不吉利,从那以后就不爱来了。

姑姑冷置了澜园,园子里便长年鲜有人来,只放了一些年老的家仆在照应,吃穿用度肯定没有家里照顾得周到。我看四堂嫂在这里养得不好,虽然腹大如鼓,其他地方反而比月前我见她时更清减了,脸颊都凹了进去,面色委顿,精神头不足的样子,身边也只有一个陌生木讷的丫鬟陪着。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怀着孩子是不是特别辛苦?”

她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喜欢我这么碰她。以前我跟四堂嫂多亲热啊,堂兄赴职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俩头靠头睡在一张床上,整晚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她竟对我也见外。

或许初为人母就是这般,过于紧张战战兢兢罢了。

她抱着肚子说:“还好,这孩子很乖,不折腾人。”

不折腾人她还瘦成这样,看来生孩子真是个苦差事。我欣喜道:“乖巧贴心,是个女儿吧?”

我虽是长房长女,但祖父和爹爹成亲生子都很晚,所以叔公叔叔们家的孩子反而好多都比我年长,譬如四堂兄就是二叔公的孙子。如今堂兄们已经养育了五个下一辈的侄子,还没有侄女。

我们家天生没有女儿命,我和姑姑都是同辈里唯一的女孩儿,再往上的姑奶奶更是没有听说过。如果四堂嫂能生下孙辈第一个女儿,那祖父和二叔公该多欢喜呀。

我一想到马上要有一个软绵绵奶乎乎的小侄女儿,就觉得心尖像夏日的酥酪一般融化了,我就明白了姑姑为什么这么疼爱我。以后我也会一样疼爱她,让她做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

四堂嫂听了这话却脸色一变:“不到生出来,谁也说不准。”

她显然期盼的和我不同。世人多重男轻女,盼生儿子,我以为我们家的人不这样的。我有些失望,但不想惹四堂嫂不开心,便说:“男孩儿生来乖巧听话,那就更好了!”

四堂嫂到底还是生了芥蒂,没说几句便托辞要回去休息。我辞别她去姑姑下榻的院子,君柳在房门口守着,说姑姑精神不佳,正在午睡。

我看左右只有她一个人随侍,便问她:“长御呢?姑姑平日都带着他的。”

君柳赶紧把我拉到外间,侧耳细听确定房间里没有响动,方压低声音道:“姑娘以后可别在贵妃面前提长御的名字了,就当没有这个人吧。”

我当然要问:“为什么?”

君柳面露戚色:“长御……长御被陛下赐死了。”

第5章

“长御……长御被陛下赐死了。”

“啊!?”

我骤然听到这个噩耗,来不及难过,只觉得难以置信。

长御,那么细心、那么可爱、脾气又那么好的长御,我从未见过哪个人讨厌他,怎会突然被陛下赐死?

“他犯了什么错,惹怒陛下发此雷霆?”

君柳支吾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那天贵妃不知为什么惹怒了陛下,陛下头一回在燕宁宫摔了杯盏,当场命人把长御带下去赐他自缢,贵妃哭着求情都没拦住。”

我没听明白:“陛下和姑姑吵架,关长御什么事?是因为他伺候不周吗?”

“不是,当时他不在里头。您也知道,陛下对贵妃信任倚重非同一般妃嫔,经常和她商议要事,大约是国政之类的,都会遣退宫人不让我们在旁侍奉,那天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就更不对啦!”我一想到那么好的长御就这样无缘无故突然没了,心气实在难平,“陛下就可以不讲道理、一生气随便杀人吗?总要有个理由吧?”

我有点儿怕这位天子姑父,他杀过很多人,天底下没有人不怕他。但是为了长御,我要替他争个说法。

君柳眼神闪烁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天子杀人,哪还需要理由?”

我想了想:“不行,我要去问姑姑。”

君柳急忙拉住我:“我的小姑奶奶,你还嫌贵妃不够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