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62章

作者:时久 标签: 古代言情

邓子射接着道:“每旬休沐日过完,第二天肯定会特别忙的, 来不及赶回家, 就熬夜住在官署了呗, 以前在沅州他不也经常这样?”

“不会的, 之前不管多忙,少爷都会赶在天黑前回来陪……”凤鸢说到一半打住,同情又别扭地看了我一眼,“说不定是没赶得上关城门,回集贤坊家中了吧。正好明日我要去城里给齐瑶抓药,顺便回去一趟看看就知道了。”

邓子射心里冷笑:「说谎都不打草稿,明明上午我去买药都帮你带回来了。虞重锐给你吃了什么**汤,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连情敌你都要帮着维护?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看向我时他又瞪我:「你也是个废柴,空有一副美貌皮囊,昨日我还以为老虞这棵铁树终于要开花了,结果你一点都不能打,推波助澜都推不动!你等着做凤鸢第二吧!」

他大概不知道,这种小小的贪嗔私欲,我也是会看到的。不过我不怪他,有时候……实话确实比较难听。

我对凤鸢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反正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总住在郊外,来去都不方便。”

夜里我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昨晚虽然虞重锐没有整夜陪我,但我的心是安定的;如今他不在我身边,我虽然不害怕了,但又陷入另一种焦虑中。

最后也不知几时昏昏睡去,早上天一蒙蒙亮便又惊悸醒来。

凤鸢面上镇定,其实心里估计和我一样焦急。我们俩早早出发,候在城门前等待,卯正时刻城门一开,却迎面遇上常三哥从城里出来。

常三哥没有驾车,而是骑的快马。他告诉我们,昨晚在皇城外等到快要宵禁也未见虞重锐,后来来了个小黄门,告知他虞重锐被陛下留宿禁中了,让他自行回家不必再等。当时城门已闭,来不及回瑞园,他便今日一早骑马赶回去送消息,免得我们担心。

凤鸢头一回听说这种事,问我:“你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吗?天子把少爷留在宫里不让回家,这是罚他还是恩赏?”

我也说不准。以往祖父入宫觐见,即使他是姑姑的亲爹,也从未留宿燕宁宫,不管多晚都会求得谕令出宫回家;但我也听说过六堂叔的小舅子、卫尉少卿犯了错触怒龙颜,被陛下罚在甘露殿外石阶上跪了一夜,六堂叔的岳父岳母求到祖父这里来帮忙说情的。

陛下既然使人来通知车夫,应该不会是惩罚吧,或许是他们君臣连夜商议政事要务,就留他在禁中了?

我安慰凤鸢说:“别急,我们找个朝中同僚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可记得哪些人与少爷往来密切,家住哪里?”

凤鸢想了想:“往来密切的话……治水的赵郎中、破案子的晏少卿、会织布的李少监,还有少爷自己衙门的下属都经常来访,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呀!”

这些人里我只认识晏少卿,还能与他说得上话。我说:“府邸不知何处,公署总在皇城跑不了。不过现在大人们应该都去上朝了,等晚间散值,让常三哥驾着少爷的马车候在皇城门口,看能不能遇着熟人吧。”

我们回到集贤坊的宅子等待,这一天当真过得度日如年,凤鸢连酒都不想喝了。

申时我们便去皇城的端门前守着,陆陆续续有台省官员下值回家。车马停驻的地方离端门有些远,看不清楚,我对凤鸢说:“你到城门近处去找个隐蔽的地方,看见认识的大人,将他请到车上来,若能遇见晏少卿最好。”

凤鸢打开车门正要下去,又狐疑地回头:“你叫我去拦人,你怎么不去?”

这往来皇城的百官,难保有一些认得我,说不定还会碰到家中叔伯。我搪塞道:“那些大人只有你见过,我又不认识,去了也没用呀。而、而且我们两个姑娘家站在皇城门口,不是更惹人注目吗?”

凤鸢白了我一眼:“行行行,你是小姐命,在车上呆着吧。”

常三哥在车外说:“我比凤鸢见过的人更多一些,我也去。齐瑶姑娘就在车上等着,别下来走散了。一会儿我们把人请过来,你来问话,你懂得多。”

他俩去了城门前,我一个人坐在车上,干等得心焦,便悄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向外观望。

这一看却正好看见祖父出了皇城,与右相宋公一起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连忙把车帘子放下,心口怦怦直跳。

如果祖父现在看见我,他会作何反应?我该下车去与他相认吗?

听完姑姑和依金婆婆的往事之后,我更不敢面对祖父了,我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万一我发现祖父其实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慈爱长辈,我该如何自处?

祖父和宋相越走越近,我都能听到他们说话了,就在我车旁。

宋相说:“对了,听闻贺少保与信王结亲了,恭喜呀。不知未来的信王妃是贵府哪位千金?”

祖父笑道:“宋相说笑了,谁不知道贺某一共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儿。”

只有一个宝贝孙女……所以岚月是真的取我而代之,不是姐妹两个吗?那在祖父眼里,我还是不是他的孙女?

宋相道:“原来就是曾与我家士柯议过亲的那位呀,还以为能有幸与贺少保结成儿女亲家呢。”

祖父继续呵呵笑道:“我倒是求之不得,可惜我这孙女儿没有这个福气呀。儿女之事,我们做长辈的只能牵个线,姻缘能不能成,还是要看他们自己是否有缘分,勉强不来。”

宋相说:“看来信王和国公府是互相看对眼了,一拍即合。”

听起来宋相似乎对我家没有和他孙子结亲、反而嫁女于信王有所不满。

祖父也不生气,继续与他打太极:“信王与我孙女倒确实是一见钟情、两厢倾慕,我们这些长辈当然乐见其成。”

宋相沉默片刻,忽然说:“哎,这不是虞相的车驾嘛,怎的没人?听说昨夜陛下留他在甘露殿长谈,又伴驾于昭阳宫宴饮,之后还赐居文华院了。”

这下祖父不笑了,敷衍道:“这个……贺某倒不太清楚。”

宋相讥诮道:“这两头都有了皇家姻亲撑腰,往后我更是左右为难、夹缝求存了。”

祖父道:“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宋相秉公持正、清流之首、从不结党,除了宋相还有谁的德度声望能令上下皆服。”

“我老了,这个右相的位子,大半也是倚赖往昔的名声罢了。”宋相叹道,“贺少保,你也老了,人老了就得服老,天下终究还是要交给后辈年轻人的。”

祖父说:“八十而知天命,贺某今年六十有九,大概还得再蹉跎几年,才能到宋相这等知命境界。”

我隔着帘子听他们说话,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不过听这皮里阳秋的语气,说的肯定也不是真心话。

宋相说陛下留虞重锐在宫中长谈宴饮,那就不是惩戒是圣眷了,我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说“两头都有皇家姻亲撑腰”,是什么意思?祖父把岚月嫁给信王算是一个,虞重锐又是从哪儿来的姻亲?

宋相的家仆过来接引,我正坐着思忖等他们离开,冷不防马车突然倾震了一下。祖父居然踢了虞重锐的车一脚,恨声拂袖而去。

祖父这么恨他吗,以致于做出如此失态之举?上回虞重锐还说祖父在署衙当着众同僚的面就拿墨砚砸他,反砸了苏侍郎。

我再掀起帘角往外窥视,祖父已经走远了。

“你在看谁?”

我手一抖把帘子甩下,回头见凤鸢已经回到车前,身后跟着晏少卿,向我作揖行礼。

她找到晏少卿便好说了。我把他们让上车来,正要询问,晏少卿道:“我护送二位姑娘回集贤坊吧,路上边走边说,驶离皇城讲话也方便一些。”

凤鸢问:“现在就回去?不等少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