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申多禾
“好!”初三应了一声,拳头朝着戟岄的面门而去,传来,哐的一声,戟岄吐出一口血来,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声音响起:“戟岄,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咬断我的舌头,我,咳咳,别的力气没有,这点儿力气还是有的。”他喘着粗气,话音刚落,就咳嗽不停。
戟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陆琰,你!”
陆琰忍着胸腔里的血腥味:“我数三声,一,二……”
“在我床下!”几乎是声音一出,戟岄全身失了力气,瘫倒在地,只觉得两只眼睛有些涨。
初三手伸向床板,摸回两个失踪的药瓶,他站起身:“我不会允许有人第二次动我的东西。”
说着,初三就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陆琰喉间的血腥再也压抑不住,他喷出一大口血,朝后面倒去,戟岄一个鲤鱼翻身坐了起来:“陆琰,陆琰,你怎么样!你给老子睁开眼!”
初三脚步顿了下。
外面的天几乎已经天黑了,冷月升了起来,就着从门扉处施舍进来的银辉,戟岄摸向那一团湿黏的液体。
“陆琰!不准睡!”戟岄的声音有些发抖。
陆琰伸了伸手,伸出一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湿漉漉的,他将手收了回去:“哭什么?咳咳,阿岄,你……”
初三闭了下眼睛,摸了摸怀中的药瓶,迈步往外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哐当声,是膝盖重重跪在地上的声音:“初三,你若是愿意将药给我,我今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那声音有些悲怆,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初三前迈的脚步顿了顿:“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他回过头,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陆琰:“何况我的药不一定适合他,比起求我,你不如去求求白主事。”
“你觉得白主事会给他寻医者吗?若陆琰是你我还有可能,可是他只是在厨房里做事。”好的兽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若是花点精力能救好,他们可能不会吝啬派个医者过来。但陆琰并非是兽奴,他是在兽园膳房里帮忙的奴隶,这样的工作替代性太高了。而陆琰又病的那么重,他们一定不会舍得派人来的。
初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戟岄见他真的不愿意,一咬牙,又朝着初三怀里夺过去,初□□应飞快,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几个交手后,床上的陆琰看着处于弱势的戟岄,张了张唇,想叫住他,或者想拉他,但是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只有一双眼珠子在昏暗之中牢牢地锁定戟岄的背影。
一声猛响,初三将戟岄按在墙上,健壮的胳膊箍着他的脖子:“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戟岄死死地盯着初三胸口衣襟处凸出的那块地方,伸长手想去够:“我要药。”
他的声音是从嗓子眼憋出来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一滴湿润从他削瘦的面颊划过,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朝着初三的衣襟处去够,哪怕在他的掣肘下,他越是往前动一下,能呼吸到的空气就越来越少,尽管再伸长了手臂,似乎还是够不着他的衣襟。
但只要一听到耳畔那处微弱的呼吸声,他的力气似乎就又大了点,他的手就还能往前伸出去一点。
再一点点。
初三凝着被他制服的戟岄,他下了死力,目前几乎没有人还能在这个时候将他的胳膊往前推,而戟岄平日里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初三低下头,就望见了那双眼睛,那双不甘绝望的眼睛,以及那双拼了命也要去摸药瓶的双手。
他猛地松开手。
前身没了支撑点,戟岄往前一倒,他眼看初三要离开,也不顾自己摔在地上的疼痛,立刻伸手去抱他的脚踝。
“松开。”
“不松。”戟岄死死地咬着牙关。
“我给陆琰药你也不松?”
戟岄是打定主意要除非弄到药,不然绝对不可能放开初三的的,所以当他一开口,他直接反驳:“不……”刚说一半,反应过来初三说了什么,戟岄剩下的那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初三扯开戟岄的手腕,去到陆琰床头,将怀里那个瓶口素白的瓶子放在床畔:“他是内伤,这个喂他吃。”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走了一半,顿住:“这是唯一的一次。”
戟岄难以置信地望着初三离开的背影,等初三离开后,他几乎是一步跳到床头,慌手慌脚的打开药瓶,也不知道分量,倒了几颗就往陆琰嘴里塞。
塞完以后,他也不敢离开,就坐在床头,不停地叫他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戟岄哭着笑了下:“陆琰,你还好吗?”
陆琰喘了几大口粗气,终于有了点说话的力气,不答反问:“他打的……你……疼吗?”
“才不疼呢,初三力气可小了。”黑暗中,戟岄忍着酸痛,鼻青脸肿地笑。
初三回到房间,将那瓶来自陈医的伤药放在枕头下,闭上眼睡了过去。翌日,初三睁开眼,右床上的蓝眼奴隶正翻身起床,他右腿缠着一圈纱布,行动很不方便,初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乱动了,我去将你朝食端来。”
蓝眼奴隶怔了下,随即低声道:“谢了。”他的伤未及要害,但却是腿受,走动不方便,更何况,兽园的饭食需要靠抢,他这个样子若是自己去抢,极有可能抢不过的。
“不用。”
用过朝食,初三没离开房间,他坐在木板上,抽出几根坚硬的床草,将它们绑成食指粗的模样,再仔细地将草尾撕成极细的细条。
蓝眼看见他的动作,好奇地问:“这是笔吗?”
“是笔。”
蓝眼在兽场半年了,早就听说过初三的名声,不过因为初三在斗兽场的凶横,再加上他生人陌近的气质,除了曾经的静外,一直没什么奴隶敢接近他。只是今日早上发现初三并不如想象的狠厉无情,蓝眼才尝试和他讲话,如今见他答话,蓝眼顿时来了兴趣:“你会写字?”
初三嗯了声。
蓝眼艳羡地看了他一眼,又问:“谁教你的?”
初三的手微僵,他看着那只茅草做的笔,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她已经不是他的主人了。
作者有话说:陆琰和戟岄有一个是女扮男装。
第12章 病愈
阿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她想抬一抬手,却并没有气力。不过这种感觉也并不陌生,她很快就适应了。
慢慢睁开眼,视线在床畔聚焦。
良姜见阿泠睁开了眼睛,赶紧摸了摸额头,察觉阿泠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根据过去的经验,若是烧退了,阿泠就是在痊愈的过程中了。
“女郎,我给你倒点水过来。”这几日阿泠昏迷不醒,只能用打湿的纱布润唇。
喝了几小口水,阿泠恢复了些精力,她看着眼睛熬的通红的良姜,说道:“我很快就能好了,你去休息吧。”她的声音很小,还带着久不说话的嘶哑,若不是良姜靠的近,根本不能察觉阿泠刚刚说话了。
“好,婢子等会儿就去休息。”良姜将三鱼纹耳杯放在一侧。
阿泠这次醒后,身体的确就在好转,当天还有些疲劳无力,但人已经彻底恢复了意识,她逼自己用了些粥羹汤药,第二天就恢复了力气。
到了第三天,虽然还很虚弱,也能下地走动了。
阿泠在床上躺的太久,看医书又怕眼睛疼,她对兜铃说:“去把初三叫过来。”她说着,心里有些叨咕,也不知道她生病的这十来日小奴隶有没有好生学习。她可是个很严苛的师傅。
兜铃的脸一僵,下意识看了良姜一眼,没动。
阿泠坐直了身体:“兜铃,去叫初三过来。”她话落,看见兜铃眸光闪烁不定,心口提了起来。
小奴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但也不可能啊,初三的体格难得一见的强壮,功夫有好,等闲伤不了他的。
兜铃深吸了一口气:“女郎,初三走了。”
阿泠脸色瞬间一变。
兜铃咬着唇,将祈如长公主生病一事告诉了阿泠,边说着,她边看着阿泠的神色,但却看不出她的情绪。
直到兜铃说完,阿泠抬起头看着兜铃,轻轻地问了句:“所以,你没等我醒来,就先让初三去公主府了。”阿泠的声音不严苛,加上她苍白的脸色,毫无攻击力,只是平铺直叙罢了,可兜铃浑身僵硬了起来。
“是初三自愿离开的。”兜铃辩解道。
“你可以拖到我醒了我再做主,兜铃,初三是我的人。”阿泠说。
“还不是长公主府咄咄逼,婢子也是想你……”兜铃的声音在阿泠的目光下越来越小,阿泠说的没错,她完全可以赞同良姜的做法,让女郎醒了之后再做决定。
但她也是为了女郎着想。
兜铃不觉得她有错。若真是有错,那也就是错在她为主子排忧解难上了。
阿泠看着兜铃的神色,就知道她想的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五年前,那个在雪地里露出一双眼的小女孩,她对她说,她会一辈子听她的话,可原来,这也包括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替她选择吗。
阿泠的笑容变得复杂了些,她招招手,示意兜铃过来。
兜铃见状,松了一口气,她是为了女郎好,她就知道女郎不会真的责怪她的。
“兜铃,你的兄长默安已经是大覃的将军了,如今鲁地的叛乱也到了尾声,想必他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若是有人知晓大名鼎鼎的黎默安将军的妹妹还在当婢女不合适。这样,我将你送到田庄,你在那儿等你的阿兄归来。”阿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话说的太多,嗓子有些不舒服。
兜铃蒙了下:“女郎,你……你不要我了?”
阿泠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谴责没有恼怒,只是淡淡的,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兜铃慌了,甚至连女郎也不叫了,她握住阿泠冰冷的手,像她刚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叫她姐姐:“阿泠姐姐,我错了,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我乖乖的,我听话,我错了。”
阿泠望着她,没吭声。
兜玲彻底着急了:“我知道我自作主张你打我你骂我都可以,但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留下初三长公主会找你麻烦,白家也会找你麻烦,你病的那么重,我不像你操心劳累,我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
阿泠闭上了眼睛:“良姜,带她出去。”
兜铃的叫声陡然凄厉起来:“女郎……”话没说完,就被良姜捂住了嘴巴,脱了出去。
一直到离阿泠的房间有一段院落,良姜才松开兜铃,兜铃不死心地要去找阿泠,良姜拦住她:“兜铃,若是你记得女郎是你的主子,记得你是在雪地里被女郎救回来的,记得这些年她待你的好,你就乖乖听她的话。”
兜铃浑身一软:“可是,她都要赶我走了,她不要我了。”
“良姜,你说,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好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赶我走呢。”
良姜看着兜铃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兜铃,主仆一场,你如了女郎的愿吧,何况,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兜玲一愣,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兜铃的说话声隔得有些远了,不过因为她的声音过于凄厉,还是传进了阿泠的耳中。
阿泠坐在床上,沉默地听着。
良姜走进来,她见阿泠好端端地坐在穿床上,迟疑了片刻后问道:“女郎,初三该怎么办?”
“怎么办?”阿泠攥紧了拳头,目光望向远方: “我能怎么办?”
话落,阿泠闭上了眼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良姜,你出去吧。”
良姜看了阿泠一眼,见她脸色疲惫不堪,她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良姜走后,阿泠按着刺痛不停胸口,死死地咬着被褥,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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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睁开眼,橘红的朝阳从门扉处照了进来,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想到刚刚的那场噩梦,阿泠缩在角落里,不停叫疼,他揉了揉额头。
只是个梦而已。
可是说不准就有人欺负她了?她虽然是长公主和赵将军的女儿,但是长公主根本当没这个女儿,赵将军死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管用了。
若是真呢有人欺负她,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思及此,初三突然生出了一种厌恶感,他为什么只是一个奴隶,若是他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他不仅可以留在她身边,还能照顾她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