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申多禾
阿泠愣了下,若他父亲是个县丞,他又怎么会成为奴隶呢?
初三苦笑了声:“我的母亲是个奴隶,后来惹怒了他的夫人,便将我卖了出去。”
许多奴隶要么是因为父母的身份生来就成了奴隶,要么是因为战争或者掠夺,但被父亲亲自发卖,别说祝志诚不知道是他的妻子做的,身为家主若是没有他的默许,祝氏也不敢买了初三。
“他肯定后悔了。”阿泠想了想说,“若是他知道大名鼎鼎的上将军是他当年发卖的儿子,肚子都得后悔疼。”
又说:“他们真没眼光,初三,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一眼就瞧中了你,看我如今过的多好,等于万万人之上,当女皇也不过如此了。”
阿泠不是活泼的性子,这个时候绞尽脑汁让自己变得活泼欢快一点。
初三声音平和:“我没伤心,阿泠,你不用安慰我,他没将我当成儿子,我也没将他当成父亲,不过就是有血缘的陌生人而已。”
仔细观察初三脸上的表情,见他不是作假,阿泠吁了口气,转念一想,初三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对于这些不重要的人和事恐怕早就放下了。
“不过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希望可以回到梓阳。”初三说。
“为什么?”
既然没将祝家人放在心里,那么还有什么牵挂让他想要回到梓阳。
阿泠发现,初三已经将她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她好像没有多清楚初三的过去。
提起这件事,初三眼里闪过一丝忧虑:“祝家也不全是对我坏的人,云娘待我很好。”
“云娘?”
“她和我是一个父亲。”
听到初三说云娘和他是一个父亲,阿泠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
“她十三岁的时候,被祝志诚送给了别人。”
阿泠一下子懂了,她咬了咬唇,和他一起朝着梓阳的方向看过去:“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初三的心一跳,他看向阿泠。
这还是第一次,仅仅是他的事,和她无关,但是她说陪他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有借鉴历史上的巨鹿之战。
第62章 第 62 章
梓阳城内。
祝志城一早就到了县令府,请王县令和他一道去城门口迎接赵大将军。
王县令年过五十,闻言赞同地点点头,又问:“给赵军准备的宴会准备好了吗?”
祝志城连忙道:“已经备好了。”说着,犹豫道,“不过我听说这位上将军后不近女色,不喜酒肉完乐,大人你看看……”
王县令拍了拍他的肩:“志城,你也陪我见过一些大覃高官了,哪一个不是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私下里酒色美人,哪一样缺了。”
祝志诚想想,是这个道理。
王县令又道:“对了,我听丽娘说,这个将军和你有个儿子同名。”
听到这句话,祝志诚蒙了一瞬,赵将军名初三,是个很朴实寻常的名字,他的儿子好像……呃,的确有个儿子是叫这个名字的,不过现在应该死了好多年了。
“是有个,不过是个奴隶生的卑贱之子,如今恐怕死了多年。”祝志诚平静地道,他妻子就给他生了七八个子女,他不缺儿子,更不缺奴隶生的儿子。
不过一提到他,祝志诚倒是有些惋惜,他那个儿子别的不说,七八岁时干活便是好手,能顶个成年人,若不是性格倔强,这么好用的奴仆,他还有些舍不得卖了他。
不过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过是个奴隶而已,有权有势,还怕没伺候的仆人吗?
思及此,祝志诚决定等会儿一定要讨好这位少年有为的上将军,想到这儿,他有些后悔,两年前将丽娘送给了王县令,丽娘可是他最后一个女儿了,模样只比当年的云娘差上那么一点。
不然如今将丽娘献给这位大将军,他岂不是可以成为他的岳丈大人。
后悔,实在后悔。
等站在城门口,瞧见这位赵将军身骑烈马一身戎装仪表堂堂,祝志诚便更加懊悔了。
又见初三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祝志诚凑上去牵住马缰,马缰刚被他碰一下,烈马便咆哮起来,前蹄一蹬将祝志诚踹倒在地。
初三皱了皱眉,等孙虎叫祝县丞时,他顿顿看过去。祝志诚胸口疼的厉害,脸色也白了,但是想到这是赵大将军的马,挥退扶他起来的众人,笑着道:“赵将军的烈马果然不同凡响,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碰的。”
初三淡漠地扯了扯嘴皮子。
这时祝志诚看清初三的脸,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之色。
祝志诚胸口疼的要命,但略一思忖,还是装着没事凑了上去。
治伤随时可以治,但若是这位赵将军离开了,就不一定能有机会在他心里留下个好印象了。
于是跟上去。
只是跟了一上午,祝志诚都没找到机会留下个好印象,眼看王县令催促他歇息,祝志诚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晚上献殷勤了。
正准备和王县令一齐告辞,初三出声叫住他:“祝县丞等一下。”
祝志诚惊喜地说:“大人,大人说的是我?”他忙前忙后一上午这位赵将军都没有和他多说一个字,现在一开口就是让他留下。
让他留下能干吗,自然是只能有两个人说的事情要说。
他没做错事,若是要处罚他的话应该将王县令留下,但他现在只是叫了他,说明应该不是处罚的事。
不是处罚,那么便应该是好事了。
祝志诚顿时红光满面,等他人离开,祝志诚更是殷勤地凑过去:“赵将军,你有何吩咐?”
初三看了他两眼,他记忆力好,所以虽然没有刻意去记住祝志诚的模样,今日在城门一看见他,倒是认出他来。
看的出来他这些年应该过的很好,比起十年前还不显老态。
初三笑了一声,单刀直入:“云娘在哪儿?”
“云娘……”就着初三的话头说了两个字,祝志诚这才发现不对的地方,他惊愕地问:“哪个云娘?”
“十年前被你送给一个老头子的云娘,将你叫父亲的云娘。”初三扣紧几案的边缘。
比起儿子,祝志诚对女儿更舍得花心思,云娘虽然已经被他送走十年了,但时至今日,祝志诚脑子里还是记得云娘的模样的,他六个女儿,云娘容貌最出色,也是因为她,她从一个里长成了梓阳的文书。
但这位赵将军怎么知道云娘。
甚至还打听她的下落。
祝志诚心如擂如,看着初三那张隐约有些熟悉的脸,再想到这位赵将军的名字,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浮现。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除了他,还有谁会关心云娘的下落,这个时候,祝志诚又想了起来,他为什么会同意妻子卖掉初三,就是因为他送走了云娘后,他用看敌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种眼神,像是猛兽,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云娘被你送给谁了?”初三略微抬了抬声音。
见初三目光不善,祝志诚双膝一软,啪嗒一声跪在地上:“云娘,云娘我送给岳城的钱大人。”
“钱大人是谁?”
“钱大人是,是……”毕竟过了十年了,祝志诚有些遗忘,想了下才想起来,“钱大人是岳城钱县令的父亲。”
说着,见初三目光不善,和当年野兽一般的目光重合,祝志诚慌乱地道:“我是送云娘去过好日子去了,她留在家里,天天被祝氏叫去干活,送给钱大人,她什么都不用干了。”
初三闻言,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祝志诚彻底慌了。
“云娘现在还在钱家?”
“这这……”祝志诚浑身都在发抖,但也不敢不说,“应该……应该是吧。”
听到这个答案,初三不意外,他十年前没能问出云娘的下落,十年后,也不指望祝志诚能知道十年前送出去的女儿下落。
反正知道了云娘当年的去向,他继续去查,总能查出来的。
初三踏步离开,祝志诚看着他的动作,就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也不敢动,直到眼睛里没有他的背影,祝志诚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抬起脚往外走。
才走了两步,门口闪出一个如鬼魅一般的身影,捂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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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泠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她推开门,初三出现在她的门口,阿泠先柔声说:“祝氏说,十年前将云娘送给了岳城县令的父亲钱大人。”
和初三得到的答案一样。
岳城如今不是大覃的底盘,而在高杰的范围之内,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找。
初三关上门,目光又扫过这间精致毫奢的房子,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
阿泠给他倒了杯茶:“这间屋子少见的豪华。”又道,“梓阳百姓对这位梓阳县令十分不满。
初三闻言:“可找出可代替梓阳县一职的人。”
他打下了这么多座城池,不是每一座城池的长官都会更换,有的时候,还会让他们继续担任县令。
倒不一定清正廉明,他的标准是能办事有能力,甚至可以适当的贪污可以适当的行贿,但你明白什么是可以给自己谋取私利的,什么是不可以的,除此之外,还要真能为百姓做事。
没有私心的人太难找,有些私心很正常,只要私心是在合理范围内,乱世的特殊情况下,他可以接受。
只是像梓阳县令这种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而不知道办事的,不在初三忍受的范围之内。
阿泠闻言说了几个名字,梓阳不是个重要的县城,所以若是换梓阳县令,会从梓阳城中有声望有地位还能让他忠心他们的人中选。
“不过都还要再观察些时日。”阿泠斟酌道。
初三点点头:“梓阳县令可以缓一缓。”
阿泠看向初三,迟疑地道:“祝志诚如何处理?”
“以前如何处理这些人现在便怎么处理。”这说的就是怎么处理贪污剥削百姓,搞得民间怨声载道的贪官。
***
祝志诚醒来是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周围全都是哭声,他一张唇,胸口老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围在他身边鬼哭狼嚎的是他的妻儿。
没好气的睁开眼:“去请医者。”
话落,然后便听他妻子祝氏哭着道:“找什么大夫,我们现在可是被关在大狱里?”
他怎么会被关在大狱里?想着,祝志诚回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唰的脸色白了。
祝氏忍不住道:“你当初不是说梓阳若是投降,我们不但不需要逃亡,还能保下荣华富贵,现在着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