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姮
花容也跟着扑上来:“首辅大人,求您怜悯江平伯府……我们妇道人家不懂事,只是想有条活路,求求首辅不要逼死我们……”眼泪簌簌而落,瞬间就哭得梨花带雨。
然则黎首辅铁了心了,将夫妻俩都挥开,然后向韩嫣道:“孟夫人,字据老夫借用一二,呈递给圣上。”
韩嫣忙道:“好的!”
郭大人道:“那下官与首辅您一道进宫,禀报事情的全过程,请示关于如何发落尹画师。”
黎首辅应了一声,再看向尹词时,眼中明显少了不少怒意。
黎首辅又看了眼孟庭,努力平静了怒气道:“孟大人护短的性子,名不虚传,就当老夫吃了你的亏。老夫已到知天命之年,也不想与年轻官员一般见识。此事便罢,孟大人往后好自为之!至于睿儿……”
黎首辅又看向一旁脸色阴沉的黎睿,和在抹泪的黎夫人,心里难免五味陈杂。
也怪他整日忙于官场,疏忽了次子。要是早些知道他是个天阉,早些开导他,也不至于搞成今日这般。
他和夫人都有错。
“罢了……”
……
很快,黎首辅就和郭大人面见了祁临帝。
黎首辅将韩嫣那张字据呈递给祁临帝。
郭大人则呈递上此次事件的全部记录,并请示祁临帝如何发落尹词。
祁临帝很是无语,无语的对象主要是孟庭。
至于江平伯,祁临帝素来看不上。对他这种行径更没什么好饶恕的。
祁临帝当天就下旨革了江平伯的爵位。于是当晚就有宫里的太监去江平伯府传旨,然后在江平伯府一家人的哭泣声中,把大门上“江平伯府”的牌匾摘了去。
这事江平伯都不敢告诉病中的董太君,怕把董太君直接气死。
殊不知,韩芳偷偷将事情往融乐堂传,借着融乐堂丫鬟的嘴,教董太君知道了这事。
董太君当夜就病危。
江平伯着急忙慌请了郎中来,好一番救治,总算把董太君从鬼门关拉回来。
谁想,董太君命是保住了,却彻底下不了床了。此后各种药材如流水般的进入融乐堂,花得都是真金白银,江平伯为此肉疼不已。
那几个说漏嘴的丫鬟,被江平伯勒令痛打了一顿,发卖了。鉴于韩芳这次做得隐蔽,江平伯没能查到韩芳头上去。
韩芳得知董太君再也不能下床,心里别提有多解气。
她恨董太君,恨这位祖母偏心韩茹!
当初她给韩茹出主意,在韩嫣和孟庭回门时,给两人的茶水里下了媚.药。后来韩嫣为了报复她和韩茹,把媚.药喂给了她们。
她韩芳可是黄花闺女,为了解那媚.药,在冷水里泡了好久,落了风寒。董太君身为她的祖母,却半点不曾关心她的身体,只会指责她不该招惹韩嫣和孟庭。
都是董太君的亲孙女,韩芳自诩不比韩茹差,可在董太君眼里,她就只是韩茹的附属而已。
这样偏心眼的祖母,要之何用?
韩芳从那时候起就打定了主意要报复。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韩茹还在茹蕙院中关着,过得比她这庶女还不如。董太君也只能在病榻上度过,身不由己。
她们这是报应!
却道江平伯虽然被革除爵位,但祁临帝念在江平伯府阖家无人做官,便保留了江平伯的食邑。但江平伯拿了韩嫣的那两百两黄金的定金,必须还给韩嫣。
实则江平伯府哪里还有什么余钱?那两百两黄金已经被挥霍了大半,眼下要还钱了,江平伯一家如临山崩,每天都在变卖东西换钱。
而对于尹词,祁临帝罚了他半年俸禄,令其在家中禁足一个月,面壁思过。
考虑到安抚黎首辅的怒气,祁临帝把孟庭也一并罚了。
在罚孟庭前,祁临帝将孟庭召进宫中。
孟庭来到御书房,跪在祁临帝脚下,被祁临帝狠狠斥责了一顿。
斥责的内容无外乎是:
“前几天刚打残了曹世子,这几天又跟着尹词去首辅家闹事。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祁临帝是真的很无语,看孟庭的眼神都像是在说:又是你,怎么总是你,你怎么又搞事?!
孟庭宠辱不惊的接受了祁临帝的斥责,并表示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就是不悔过。
第144章 好心疼你
祁临帝也了解孟庭骨子里的清高和坚持, 是以, 直接对他做了惩罚。
祁临帝罚了孟庭半年俸禄,然后令孟庭和尹词于早朝退朝后, 跪在议政大殿之外,当众鞭笞二十。
这种体罚手段总是能让人消气的, 他两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被二十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黎首辅也不忍再苛责什么,甚至看两人满背的血还有点心疼。
艳阳高照, 天气是越发的热。
那粗重的鞭子甩在背后,抽得是撕心裂肺的疼。伤口暴露在阳光下, 晒得火辣辣的,痛意也随之如燃烧般灼至四肢百骸,实难忍受。
阳光从东南面晒过来, 毒辣的像是刺般, 钉入伤口。孟庭可以感觉到后背已经被血濡湿,破开的衣服和破开的皮肉搅在一起。
每一鞭子落下, 血腥味都更重上几分。分不清是他的血, 还是旁边尹词的血。
周遭文武百官们自两人身边行过,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悸怕和叹息。那鞭子啪得一响,听着都疼, 有人不由得“咝”了声, 互相交换眼色摇了摇头。
韩攸见女婿挨打, 很是心疼。他在孟庭身边走过来走过去,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对挥鞭子的侍卫小声说:“轻点、轻点。”
孟庭因疼痛而眉头皱得紧紧的,但一开口时,依旧是淡淡的语调:“我没事,岳父请先回,不必担心。”
“哎呀,孟庭啊……”韩攸一边念叨,一边像个热锅里的蚂蚁似的打转。
孟庭再劝:“岳父回去吧,留在此处容易被误伤。”
韩攸无法,叹了口气,唯有离去。临走前又对挥鞭子的侍卫说:“轻点啊,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韩攸的嘱咐有了效果,总之,后头的七八鞭子好像没那么重了。当然也可能是已经疼麻木的原因。
“孟庭。”
尹词开口叫了一声。
尹词和孟庭一样,明明在被打,却还是平日里那副模样,甚至有些恹恹。
“连累你了。”尹词说。
孟庭侧头看了眼尹词,没说话。
其实昨天,哪怕自己不去黎府帮忙,尹词也能将韩茵带出来。毕竟尹词带了那么多地头打手过去,凭黎府的护院根本拦不住。
只是那样的话,双方在冲突中定会造成流血受伤。在孟庭这个读书人看来,能靠动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靠动手解决。他不愿意看到受伤流血。
尹词轻飘飘的声音再度在耳侧响起:“为何总是帮我?”
孟庭看向他。
尹词道:“从少时在青州学府,便是如此。为何总是帮我?”
孟庭沉默了会儿,说道:“看不过眼,又有能力帮,那么帮上一帮也无妨。”
尹词也沉默了。
最后的几鞭子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二十鞭子打完了,站在远处的黎首辅眼神暗了暗,也释然了。
两个年轻人被打成这样,他气消了,余下的愤怒和仇恨便都是针对江平伯的。
不,现在该叫韩敬了。从昨天起就没有江平伯了。
孟庭和尹词领完鞭子,各自回府。尹词要在府中禁足一个月,面壁思过。孟庭则直接因伤告假,在家休息半月。
孟庭回来的时候,韩嫣心疼坏了。
孟庭昨晚进宫面见祁临帝,回来时就告诉韩嫣,他会被鞭笞二十。
当晚韩嫣抱了孟庭一晚上没撒手。
今日,刑受完了。韩嫣看着郎中围着孟庭上药、包扎的画面,难受的感觉荼毒她的心。
心痛的感觉亦像是心口被抽了二十鞭子。
孟庭此刻趴在榻上,上衣被尽数除去。裸.露的背上,条条鞭痕触目惊心。二十道鞭痕纵横交错,有的是红肿青紫色,有的则是血淋淋的。那些翻开的皮肉边缘有的都被鞭子抽得卷起些,更有伤处冒出黄色的脓水。
郎中用酒水清洁孟庭的伤口,当酒水倒入伤处时,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逼得孟庭闷哼出声。
他不欲让韩嫣看到自己痛苦的神情,便将头别向床里侧。
可他控制不住身躯在剧痛中颤抖,犹如一片被风抖落的黄叶,揪得韩嫣心口难受极了。
当郎中为孟庭包扎好后,孟庭只觉是一场鏖战终于结束。
韩嫣转着轮椅来到床边,嗓音里已带来粘稠:“孟郎~~”
孟庭调整了下,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再那么痛苦,然后才转过脸来。
“嫣嫣。”
韩嫣掏出帕子,为孟庭擦拭额头上的虚汗,帕子很快就染了层濡湿。
她心疼道:“孟郎,你是不是很疼?”
孟庭道:“尚可。”
“别骗人了。”韩嫣嘟嘟嘴,她又去端来已经备好的茶水,用勺子舀了水,送到孟庭唇边,一口一口喂给他。
她边说:“圣上也真是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孟庭喝下口水润喉,声音也润了些:“无妨,挨了这顿鞭子,就不必担心往后会被黎首辅报复。”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一想到孟庭受到这样的摧残,韩嫣就心如绞痛。
她不由沮丧的一叹:“我的腿还没好,你又受伤了。我怎么觉得,我们比话本子里那些历经挫折的夫妻还惨?”
孟庭想了想,说道:“历经挫折,亦是为了苦尽甘来,都会好的。”
“嗯……”韩嫣闷闷的应了,见孟庭要躺着不能动,估计会无聊,韩嫣提议道:“孟郎,我去书房把我们昨天买的书拿来,我给你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