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耳听禅
可她亲眼所见,又怎么会信?只当她是不肯承认罢了。
因此当她有一次无意在姐姐房中看到那封许承写给她的相约一同私奔的信件,她当即便相信了,根本没有怀疑过。
可若真如魏泓所说,许承是先帝的人呢?
先帝想要买通季家一两个下人,故意引导她看到姐姐和许承相见时的情景,故意趁姐姐不在的时候让她在她房中发现那样一封书信,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若书信是假的,私会也是假的,那……
那姐姐每次都答应带上她……岂不就只是因为她的恳求而已?
她刻意给她制造机会,也是真心想要成全她?
季云婉呆愣许久,缓缓摇头。
“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本就已经有些嘶哑的嗓音瞬间劈裂,抬起头赤红着双眼看向魏泓。
“你骗我!你骗我!她跟许承就是有私情!她就是想要抛下我和季家私奔!她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我没杀错!”
魏泓看着她临近崩溃的神情,脸上没有半分动容,让人将桌上两份口供拿给了她。
那人将口供捧到季云婉面前,道:“陛下是从废帝身边的一个内侍口中得知这件往事的,这内侍以前也伺候过先帝,是先帝的心腹,对他在世时做过的很多事都清清楚楚,因受不过刑才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抖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许承受先帝之命故意引导季二小姐你误会季大小姐的事。”
“许承后来也被陛下派人从任职之地带了回来,跟那内侍对峙一番,承认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但陛下不知道燕帝会将二小姐你送回来,查明真相后已经将他们二人处置了,不然可以让他们当面说给你听。”
“不过没关系,人虽不在了,口供却在,想来你对照自己的经历仔细看一看,也能分得出是真是假。”
那两份口供记录得十分翔实,季云婉自然分得清真假。
她只看了几眼,两只手就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之后忽然将那口供撕得粉碎,边撕边喊道:“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才不信!我不信!”
她彻底疯癫了,再不理会座上的魏泓,只是不停地撕扯那两份口供,撕到最后将满地碎纸抓起来往嘴里塞,口中还含混不清地重复着:“假的,假的……”
魏泓冷眼瞧了一会,摆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许是因为刚刚的气氛的缘故,他觉得殿中有些憋闷,起身向外走去,在花园里找到了正带着孩子出来散步的姚幼清。
魏启安如今已经快一岁了,正由乳母抱着跟在姚幼清身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见他过去还咿咿呀呀叫了几声,伸出手来要他抱。
魏泓看到他们母子俩,心头的沉闷终于消散许多,走过去将魏启安从乳母怀中接了过来,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小脸。
“有没有乖乖听话?没闹你母后吧?”
“没有,”姚幼清笑道,“晨儿很乖的。”
魏泓笑了笑,亲了孩子一下,又将他交给了乳母,道:“你们带着太子到处走走,朕跟皇后有些话要说。”
为了巩固姚幼清的地位,他一登基就将自己和她之间唯一的孩子立为了太子,让魏启安成了大梁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太子。
这位小太子虽然年纪小还懵懵懂懂,但见乳母把自己抱回去,也知道这是要离开母后去别处了,顿时不干了,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张嘴便要哭嚎。
魏泓上前一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凭空变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布老虎。
孩子看到突然出现的布老虎,到嘴边的嚎声立刻咽了回去,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当初魏泓不喜欢听姚幼清夸赞街上的杂耍艺人,就自己依样画葫芦学来的本事,现在拿来哄孩子正合适,每次都能让魏启安忘了自己原来想要干什么,百试不爽。
乳母趁着这时候赶忙将小太子和布老虎一起带走了,连带着离开的还有乌泱泱一大推伺候的宫人,魏泓和姚幼清身边只留了很少一些。
他和姚幼清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改,仅剩的宫人便也只是远远地坠在身后,并未靠近。
春日的清风吹来,两人手拉着手沿湖漫步,魏泓这才将刚才殿中的事对她一一道来。
季云婉被连城送回来的事姚幼清是知道的,魏泓并未瞒着她。
她也知道他刚才去见了她,但没想到这中间会涉及到这么多往日秘辛。
这些秘辛其实魏泓早就已经知道了,但跟她没有太大关系,他就并未跟她说,今日也是因为见了季云婉一面,怕她误会,这才跟她解释。
魏泓说到最后轻叹一声,道:“我当年若早知道季大小姐有心仪之人,就不会去提亲。我若不提亲,兴许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她也不会被自己最心疼的妹妹害死。”
他虽恼恨过季云舒明明不喜欢他却从不直说,还依照家族之意在他面前虚与委蛇,也恼恨她为了帮助妹妹就故意给她制造机会,却不问问他这个男方的意愿到底如何。
可说来说去,季云舒还是因为这场婚约才死了的。
若不是因为跟他定了亲,先帝不会想方设法要除掉她,季云婉自然也不会上钩。
这正应了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虽然知道这件事认真说起来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自责。
倘若当初他稍微多个心眼,提亲前打探一下季云舒是否有心仪之人,那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陛下不能这么说……”
姚幼清道,结果刚开了个头,身边的魏泓脚下便一顿,站在原地面露不悦地看着她。
姚幼清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见周围确实没什么人,这才笑着改口:“泓哥哥不能这么说。”
魏泓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姚幼清也继续说道:“听你所言,季大小姐该是个知书达理温婉贤良之人,除了对妹妹有些纵容,并未有其他不好的地方了,跟那个许公子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来往,最多只算是心中倾慕而已。”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心仪之人呢?”
一个不守规矩,与人私相授受的人可能会被查出马脚,但一个恪守规矩,便是喜欢也只放在心里,从不逾矩半分的人,又从哪查出她到底有没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