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小福妻 第2章

作者:闲乔 标签: 古代言情

“凭什么我们都得去死,你又要去魅惑下一代君主,你也要给陛下陪葬!”

要是阮崇光预见这一幕,知道这些女人的疯狂,他是打死也不会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虎口云云里面。

脖子像被粗麻绳勒锁,一点点收紧,呼进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这样也好,不用让亲爹逞心如意。临死之际,妙言冒出恶劣而畅快的想法。最开始来北朝和亲时,她是有着替爹爹分忧的孝心的,然而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早将她心中的温情磨灭了而已。她想问,即使爹爹不重视她,为什么连自己的妻子也要送出去,害得母亲不忍羞辱自戕惨死。她们母女俩,在他心中,连个物件都不如吗?

为什么她明明被救下一次,回了家,亲爹却为了给儿子谋职,再将她推入火坑。没有血缘的义兄最后为了抢夺她被抓住,当成刺客处决了,换来的,却是她仍逃不开被亲爹出卖的宿命。

所以,这样也很好啊,再也不用像提线木偶一样在君王身边打转,戴着面具强颜欢笑。

那群妃子在阮妙言渐停挣扎后,慢慢松开了手,都屏息惊愕。

只见那个倍受两代君王宠幸的汉女仿佛睡着一样安详躺在地面,嘴边噙着一缕淡笑,不悲不伤,如花绚烂。

*

“咳咳——”

吐出前世吐不出的气,阮妙言一下子歪伏床沿,大口的呼吸。

桌前两位唠嗑打络子的母女扭头看了眼,女儿撇撇嘴,“妹妹气性真大,眼下我们阮家又不是往日的光景了,给你皇妃还不想做,至于生气那么久,还一病不起,耽搁爹爹他们的行程。”

“哪的话,妙儿是要当北梁皇妃的人,身子自然娇贵些,嫣儿你别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吧,不把身子调养好,弄个病秧子去和亲,就是阮家的不是了。妙儿,你继续躺着吧,你姐姐是羡慕你呢,不用把她的话当回事,”柳氏笑盈盈的说了句,转头拉下脸训诫女儿,“这不是我们家,对谁说话都要客气三分,莫让哪个丫鬟鹦鹉学舌了去,说你心眼小。谢家是名门望族,最重礼节。”

阮妙言尽量忍住像看到鬼一样的表情,打量所在这间屋子。

这间厢房不大,但整洁雅净,挨墙边摆了一条长长的通铺,就是她现在睡的这张,通过对面窗外,大片的碧色篁竹洗目,吹进来的风透着凉爽。

她们睡的是通铺,边上还有长姐阮语嫣丢的些络子、扇子、手绢等小玩意儿。她们竟是挤在一起睡的。

她跟姐姐不和,出嫁前后都没在一起睡过。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阮妙言对这里毫无印象了,只以为是个梦。

为什么梦里还见到这两个讨厌的人。

阮语嫣听了母亲的话,悲从中来:“望族又怎么了,我只能给珺表哥做妾。娘,我不想给人当小,你求求爹,让他再给我寻门好亲事吧。”

固然柳氏爱女心切,这也不是她能做得主的。她叹了口气。

北梁在荆州一战大败南周,连破城池。南周帝将战争失利归罪到阮家头上,只因南周帝知道,其实此次最大功劳的反而是阮家,据说还杀了梁帝的一个儿子,这个节骨眼,只有把阮家交出去,才能让梁帝消气罢手,停止攻伐。

于是乎,阮家北上为质的事情就敲定下来,除此之外,梁帝还明确指出,要一名阮家的女儿进宫为妃,才愿真正议和。

阮家以戴罪之身去北梁,已是危机重重,进宫为妃的女儿,在群狼环伺的北梁后宫,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旨意一下来,柳氏磨着丈夫敲定名额,当然送宋氏的女儿,阮妙言进宫。

另外,阮家以防万一,北上之前,特意绕道来建康谢家,问他们要一份引见书,希望去北方后能得到谢家朋友的照拂。谢家是名满天下的簪缨世家,五湖四海都有朋友,在北方有门路不足为怪。

碰巧,谢家正有意给两位公子选媳妇,于是暗示投上门来的阮家,留下一个女儿与他们联姻。

当然,谢家这样的高庭门楣,是不缺儿媳的,但要找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尤其还是填给二房做妾的,那就不太好找了。

除此,谢家还另有用意,谢家帮了阮家,那阮家拿什么还?现在阮家获罪,一无所有,即使空口许诺,日后起复怎样报答云云,这种空画大饼的戏码,谢家不是傻大头。

唯有联姻,让谢家留下一个女儿,这样以后就有了攀扯。二房的亲事也有了着落,一举两得。

嫁给皇帝还不是一样做妾?且那北境还危机四伏,远不如谢家安逸呢。所以,柳氏还是挺满意这门亲事的,至少让女儿有了安稳的着落,比阮妙言的处境好得多。所以她撒泼撒娇用尽方法,也要央求阮崇光让阮妙言去和亲,把自己女儿留下来。

阮妙言把自己的小手掐得青青紫紫,再静静听柳氏母女的谈话,最后终于得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她回到了十一年前!

天呐,既然让她重来一次,为什么在这迫在眉睫的档口。现在阮家名义上来谢家做客,实际来求助,一旦求得引见书,敲定谢珺和阮语嫣的婚事。她就要随父兄北上和亲了。

第2章

捋清了处境,阮妙言复打量了一眼这间佣人住的格局屋子,心中大致明了了。阮家一家是以戴罪之身来到谢家,自然不好安排在厢房,跟谢家的贵客挤在一块。

这厢又听阮语嫣珺表哥珺表哥的叫,阮妙言还想起一桩事来。她娘宋氏,原是谢家二爷的原配夫人的妹妹,固然宋姨娘后来得病去了,碍于这个名头,阮父还是拖家带口硬着头皮找上门。

也就是说,能让谢家给阮语嫣一个归宿、求得举荐信、还有阮语嫣唤的珺表哥,这一切都是搭着宋氏的光。

宋氏为妾,柳氏乃妻。柳氏是阮崇光的原配夫人,一个不足为道的官宦之女,恁时阮崇光还未发迹,就被娶过了门。又得肚子争气,生下阮玉书、阮玉堂两兄弟,没隔两年又诞下阮语嫣。为人玲珑八面,地位稳固至今。

而宋氏原先是一巨富盐商家的千金,从小到大过着优渥的生活。在阮妙言时常的旁及侧击,从一些旁人嘴中得知,宋氏原是跟聂家订有姻亲的,听说宋氏还跟聂家公子是青梅竹马,不论是在众人还是他们当事人眼中,两家都是天赐的美满姻缘。可是后来,阮崇光横插一杠子进来,不知说了什么劝服宋老爷,让宋氏转嫁给了他。

十四年来,阮氏鲜少看到娘亲对亲爹有过笑脸,但宋氏仍然对夫家恪守本分,倾力帮扶,几乎将宋家的家产挖光,来填补阮崇光在仕途上的所需。

想到此,阮妙言蓦的鼻尖发酸。她娘种种的付出,最后换回了什么?自己当个物件儿被送给敌军,女儿被两代君王当成私宠,暗无天日。

门‘咯吱’打开,一位着荆钗布裙的女人携着寒风进来。女人虽穿的麻衣布裤,却掩不住姣好的身姿,端庄的气质。

她用双掌的温度捂着一只白瓷碗,往炕边走,坐到女儿身边,面露蔼色:“妙儿,起来喝点碧粳粥。不管怎么说,身子是根本,事情还没定下,不必太过忧心。”

“娘,娘。”

阮妙言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像乳莺一样扑入母亲怀中,哽得一抽一抽的,连哭都不大自然。漂泊在异国他乡十载,她连个吐露心事的人都没有,没人听她哭,她便不哭,没人听她倾诉,她便不倾诉。

宋氏心痛如绞,联合之前女儿闹情绪不吃饭,自然知道她为何委屈,连忙轻拍安慰:“妙儿乖,不会让你去和亲的,你那么小,娘怎么忍心。”

说罢,她自己内心暗暗叹气。

谁都知道,阮家此行一去,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入质敌国,凶险难料。南周、北梁向来势如水火,女儿以汉人身份去敌国,岂不是夹在一群胡人虎狼中间谋生?理儿柳氏那边也知道,所以早就说服阮崇光,留阮语嫣下来待在谢家。

她不得宠,跟阮崇光做了十五年的夫妻,只同房过一次,生下了阮妙言。夫妻之间,形同陌路,她该用什么办法,劝说阮崇光改变主意呢?

一直翻白眼留意宋氏母女的柳氏,在门外有动静,阮崇光进来的时候,忙不迭跑上前打小报告:“老爷,她们母女俩商量着违抗和亲呢。老爷整天为这个家奔波操劳,为妻看得心疼,苦于不能替你分忧。可惜谢家上下就是看上了语嫣,这有什么法呢?要是谢家看中的是妙言,我还巴不得语嫣快些上路和亲,为家族排忧解难。”

阮妙言眨巴了下湿漉.漉的眼睛,闪过一抹嘲讽。柳氏所谓的冠冕堂皇的‘看上’,不过是阮语嫣出去外面多晃了几圈,露露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