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乔
她一席话好似把自己扯进了三个家族的漩涡,为三家的纽扣系带般。
薛瑾瑜表明完身份,自诩是有相劝资格的:“这其中一定是个误会,乔家光明磊落,绝不会指使一个马奴去偷窃账簿。聂爷房中之所以能藏人,既然不是乔家的指使,也没有谢家的包庇,那就真如他所言,是…聂爷的人放他进去的。现在有错的只有两个人,马奴和那个女人,应该将这两人予以重处,千万不要伤了乔、聂两家的和气。”
她口口声声想化大为小,化小为了,归罪于个人就得了,不要上升到家族间的矛盾。
但被诬陷自己女人跟奴才通奸,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息事宁人,不就表示默认,他房中人被一个奴才玷污了?聂夙当即吼回去:“乔家人先前指我胡乱揣测,你这就不是自己揣测了吗!没有证据少站出来说话,滚一边去。”
聂夙在气头上,老少男女通杀,语气很是不善。薛瑾瑜高姿态一下子萎靡一截,暗恨聂夙这个怪胎,转头寻望乔伯奢:“乔伯伯……”
马奴是他派去的,便是故意要让聂、谢两家引起误会,如今偷不到账簿,马奴的临机应变比他交待的要好,随口给聂夙扣了顶绿帽子,加剧了几家的误会。反撇清乔家的责任不说,还让聂夙吃了通哑巴亏。这么一场一石三鸟的好戏,偏偏这个薛家女不懂看人眼色,自以为是的跑出来搅局。
给面子?挡了他的计划照样没面子可给。乔伯奢皱了皱眉,语气温和,却也拂了薛瑾瑜的好意:“这事你别多管了,我们自有计较。”
这话狠狠打了她一个巴掌,说她这位和事佬多管闲事。薛瑾瑜吃力不讨好,眼眶霎时红了,站在场地中间不知所措,还是薛宏泰觉得丢人,上前把妹妹带走。
场面就这样一度僵持了下来,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把偷窃事件转为了偷奸事件,好似故意让聂夙下不来台,谢家夹在中间也难辞其咎。
就在双方箭弩拔张之际,一抹倩影携着一个掩帕的妇人,跻入一干吵得面呈赤色的男人中央。
彼时,天空余霞成绮,霞光如一匹绸缎披落在两位女子身上,模样静好,令人不自觉宁下心神,又带了点疑惑,听那掩帕的长年女子呜咽啼哭。
明明薛瑾瑜被打脸的前车之鉴还在,谢家的主母女眷都一个不敢上前规劝,介入他们雄性之间的战争,窝缩在群雌粥粥之地。这两个又是哪冒出的无知妇人?
妙言温言细语似乎在安慰身边的妇人,乍然,她抬起眼眸,往场中的聂夙扫去一眼。聂夙凑巧,也在看她们。
两人视线空中交汇,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各自闪烁心有灵犀般的狡黠,相视含笑。
妙言扶着女子上前,放声斥责:“你们真是太过分了!男人解决问题干嘛扯到女人身上,这位聂爷的客人在后院听到你们造谣,一气之下差点上吊,幸好我发现得早。你们休得再胡说八道!”
说罢,旁边女子哭得更厉害,纤弱的身子筛如柳絮,为自己辩驳:“我没有做半点对不起聂爷的事,有人诬陷!聂爷,你要是不相信奴家,奴家就一头撞死在大堂上,以表忠贞。”
这个女子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露出的手背、脖子,皆白腻无暇,凌乱的发髻尚有未来得及梳理的狼狈,有一种柔弱的美感。
不愧是聂爷的粉头。黄亮舔了舔唇,深情款款上前:“妹子!你怎么不认哥了,你别怕,哥为你做主,哥带你走,乔家主会为我们做主的。”
“你别拉我,我不认识你!我是聂爷的人,你休得无礼。”美妇面呈惶恐状态,嫌恶的躲开黄亮的碰触。
妙言也红了眼睛,帮妇人挣脱:“臭男人滚开!你们还想把人逼死在这里吗。这位婶婶根本未与你好过,难道容你攀咬谁,谁就得平白遭你诬陷吗。”
小丫头别看个儿小,气场凶,力气也蛮横。乔家那边有个人看不下去,上来呵斥:“哪来的野丫头,这是谢家、乔家、聂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妙言抬抬下巴,反唇相讥:“我比你高贵,我是谢家的客人。你呢,乔家客人带来的手下,也能站在这冲我吆喝吗,谢家人都未阻止我,你凭什么不许我插嘴?”
“你——”男子面颊发涨,挺胸自报家门:“我乃杨帆,不是乔家普通的手下,本是薛尚书手下的一名吏目,被薛家大公子带到乔家做事,现为掌乔家私卫的卫士令。”
“噢,杨帆,我听过你,现在还掌下邳郡的军政,新拜为下邳郡的亭长。”
杨帆鼻孔哼了一气:“知道就好。”
“什么不是普通的手下,那不还是手下?”妙言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杨帆怒发冲冠,扬起拳头:“你——”
乔伯奢皱眉,轻言制止:“杨帆,回来。”
杨帆气性暴躁,虽然依家主之言放下了拳头,却口吐恶语:“帮粉头打抱不平,你也不是好货色!”
后方的谢墨眼闪寒芒,几欲按捺不住要出去,又见妙言一副浑不在意、机灵古怪的模样,不愿打乱她计划,敛眉顿足,且再静观。
黄亮还纠缠美妇死不松手,当堂拉拉扯扯,越说越真:“妹子,我们都好了半年多了,你不能不认哥啊。要不是你我里应外合,你放我进房里,我怎么进得了聂爷守卫重重的房间!那些珠宝你不塞给我,我又怎知藏在什么地方。你快来帮我澄清,我不是要偷东西,我们只是两厢情愿而已!”
美妇用帕子捂着整张脸,似乎都没脸见人,头一直拨浪鼓似的摇摆。
薛瑾瑜从人群中出来,扫了眼妙言,美眸泛冷:“阮姑娘,我们同是锦园里的,还是别掺和别人家事为好。我都说是这两人媾和的过失,他们都不信我。现在好了,真相大白了。你别跟这为这种女人叫冤了。”
妙言嘴角憋笑:“可这位妇人的确是被冤枉的呀。”
“是非曲直轮得到你定论吗!”薛瑾瑜眸子怒睁,既气恼妙言抢她威风插手这件事,倘若被她胡搅蛮缠占了赢头,就反过来证明她先前所言是荒谬的,念及此,她不允许这个小角色在这没上没下跳蹿:“阮妙言,我是掌管锦园的人,我现在命你退下,别在这胡说八道。”
“她没有胡说八道——”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
若说这话的是别人,气头上的薛瑾瑜一定会吼回去,但她回头一看,愣住了,“老夫人。”
甄老夫人拄着鹤杖,从后方走上前来,她已了然洞悉一切,看了妙言一眼,透着讶异和赞许。
旋即,她冷目逼视向黄亮,鹤杖一跺:“你这挑拨是非的人,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黄亮一惊,强自镇定说:“老夫人,这女子真是我的姘头,是她翻脸不认人。”反正床笫之事,谁也没有亲眼瞧见,任凭他添油加醋的乱说,小妇人还能撇得请?
没想到甄老夫人一声厉喝:“放肆!谢家治家严谨,奴仆也没有乱来的。你竟敢诬陷我们谢家。”
“谢、谢家?”黄亮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甄老夫人扫视众人,抖出真相:“这名妇人并非聂夙的女人,而是我谢家一名长得颇有姿色的采办妇人!不仅记有花名册,由于她经常外出购置东西,附近的商贩都认识她,你们若不信,大可找人来证明。乔家不经常到丹阳郡来,可这位贱奴方才说,跟谢家的采办仆妇好了有半年多,这话从何说起!”
黄亮头顶像劈下五雷闪电,整个人都懵了。
妙言终于忍不住,咯咯一笑。后面的谢墨似被她感染,微提了下唇角,目光流眄在灵动的她身上,再眼看她走去一边,将另一位美妇人拉了出来。
“呐,这才是聂爷的女人,陶姑姑。我才想你做贼进去,连人都没看清是谁吧,就敢胡乱攀咬。”妙言哼了哼,挽着货真价实的原主出现在大家视线。
乔伯奢脸色像掉进了冰窟,僵到极点:“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是乔家家主发话,甄老夫人卖个面子:“这名仆妇在我房中做事,我只是认得。她如何来到这里,上演这一出,我也不知晓。采薇,你说说看,怎么回事。”采薇便是被拉来顶替聂夙女人的仆妇。
采薇擦掉了眼泪,正色道:“回禀老夫人,是阮小姐带我找到陶女,让我扮演她,逼黄亮显露原形。”
真正的陶女也称是,很是赞叹的语气:“阮小姐听黄亮的话不对劲,第一时间就去找我了解情况。我是后来同聂爷进屋的,所以一先躲在床底下的闯门贼没有看清我的面貌。故而阮姑娘找了个姿色不差的仆妇冒充我,让我们联合窜通了这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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