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小福妻 第46章

作者:闲乔 标签: 古代言情

心下担忧, 不告诉他实情, 辜负他一番情义。告知了, 岂不出卖了替她弄虚作假的葛医正?身为负责药石的医正, 事关性命,忠诚最马虎不得,欺骗了主人家这一次, 难免生罅隙,在谢府地位危矣。

谢墨一眼看穿她似的, 张口揭露:“我知道是你跟葛医正窜通好的。”

被不留情的拆穿,妙言心下一急:“你不许怪罪葛医正,他也是看我被恶少欺凌可怜, 想帮我逃出去。要是谢府风平浪静,我不至于出此下策,”默了会,见谢墨那边垂首敛眸,她咯噔一下, 这话怕间接伤到他的心,怪他护不住她, 思绪一转道:“墨表哥, 你真聪明,一眼瞧出了问题,那还带我出来看什么神医?”

“饶他这一次,”谢墨让步的哼了哼, 安她的心,手指挑开车帘一角,扫量外边光鸦鸦的驰道,微笑,“等过了此地,就到了北徐州的嘉陵江,景色瑰丽,聚居南北游方人士,会很热闹,有许多丹阳郡没有的东西。我北上去钟离郡查点事,顺便带上你。我对你装病的事拿不定主意,万一是真的,就派人送你去栖霞山看病。不然出来玩一玩也不虚此行。”

他措辞很丰富,妙言却听得牵强。华侬神医‘顽固’的怪癖声名在外,从不给士族中人瞧病,会不会给她医治还难说。

何况他既然怀疑了她与葛医正窜通,应先去找葛医正确认,再决定是否带上她。佯装糊涂的带她出来,八成是因为谢珺在家,不放心留她在虎视眈眈、无人护佑的谢府。

妙言缄默不语,随着他的视线投于窗外,笑笑说:“好啊,等到了北徐州,我们去逛嘉陵江。”

这次谢墨一行人很低调,临近徐州城时,把马和车都变卖给了迎客的脚夫,还特意去农家找了几身浆洗过的、半新不旧的棉袄换上,一百来号人分批次进城,组合成父兄、兄弟,家族等。

妙言那张宜喜宜嗔的脸惹眼,且在一干男人中唯有一个女子也有不便,于是换上男装,扮作谢墨的弟弟,跟着他这一批次的进城。

月娘年迈,受不了恶劣的天气,被安置在了农家等他们回来,没一块进城。

将近年关,哪怕天寒地冻,酒楼市肆也人烟阜盛,置办的年货的客商往来翕忽,大街上人头攒动,呼出的热气将寒风都驱散,让人感到年关的繁荣喜庆。

妙言犹如困鸟出林,到处玩玩看看。北徐州地处南北交界,有许多时兴的特色北货,譬如虏酒、胡琴、羊拐。

她虽然厌恶北廷皇宫的生活,但毕竟在那生活了十来年,对这些北货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熟悉感。

妙言撒欢的游蹿,挤进堆小孩里,买到一副羊拐,兴冲冲拿来给谢墨,递一个给他:“墨兄,这是胡人结兄弟的方式,互赠信物。我如今送你羊拐,你送我什么?”

谢墨见她兴致高昂,难得调侃:“你懂得不少,胡人男女又以何为信物,红豆?”

妙言吐吐舌,好不容易扮成男子,行事自由,才不想搭他腔呢。

她逃开一箭之远,又折返,忘事快,笑盈盈的挽着他:“墨兄,我饿了,那边的小吃摊有卖羊杂面的,我们去吃。”

谢墨犹豫的张望了下,不知手下谢虞跑哪里去了,明交待他去探路,要尽快赶到钟离郡。这去了有一个多时辰。

不过眼下美人相邀、盛情难却,谢墨霎时对谢虞多了几分包容,先不去管他了。

妙言兴冲冲的去和老板商谈,多放羊腰子,加钱无所谓,肉要汆好,别留膻味。

店家少见她这么挑剔的,还道一口江南的吴侬软语,不像本地人,诧异说好,说她是行家,不敢蒙骗她。

妙言回到桌边时,发现谢墨直愣愣的站着,不摆筷子,也不坐,眼底还藏着一抹不显的别扭。她明白了。

这人忙得像一条狗,平时谢府、衙署、军营三头跑,大概很少来街头小摊用食。

妙言拣了张干净冰纨,给他擦座:“坐呀墨兄,这儿的羊杂我看了,很新鲜,保证美味正宗。”

谢墨不扫她兴,拘谨的坐下,粗棉布衣里端着一副贵公子派头,看得妙言咯咯直笑。

等两大碗热乎乎的羊杂面上来了,妙言亟不可待尝了一口,瞬间皱眉,吆喝堂倌:“老板,我还跟我兄弟说,你们会做得正宗呢,这怎么吃呀,一股膻味没去好,这浸泡和换水的方法肯定不对……”

谢墨看着她跟老板讨价还价,最后老板败下阵来,还拿小册子把她的话记下来,不禁感到诧异:“今天见你这一路,对胡人的生活习惯颇为熟悉。”

妙言正襟危坐,“因为,我爹爹要去洛阳嘛,我以为会跟他一块去的,就看了些北方的书籍,”她遥望一处水墨色山峰,抬手一指:“墨兄,那座山好生巍峨雄壮,耸入云端,我们得空去爬可好?”

谢墨扭头看,眉头皱了皱:“不可。那座山叫迷雾山,夏季雾霭弥漫,冬天稍霁,也很危险,山道如蛛网丛生,难寻出路。连山脚的樵夫猎户也不敢上去,你莫要顽皮。”

妙言乖巧点头:“不去就是啦。”

不一会,谢虞找了过来,似乎有事跟谢墨禀报,念及阮妙言在旁,支支吾吾。妙言识趣,把地儿腾给他们:“我再去逛逛,还没玩够呢。”

“不要跑远。”谢墨叮嘱了声。

妙言吐舌扮鬼脸,“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小老头儿。”笑笑,一溜烟蹿进了人堆里消弭踪影。

谢虞觉得好玩,傻呵呵的笑,被谢墨呵斥:“叫你去找路,找得怎么样了。”

谢虞噤声,摸了摸鼻子,坐下,凝重道:“少主,嘉陵江结冻受阻,只剩一方狭窄小港给士族贵人通过,我们化装成平民,不能出示身份,抢不到船位。通过城门出去的话,因为过去是钟离郡,离北方更近,把守严格,不仅如此,我去探查过了,守城的城门令是去岁被你辞退的一名贿赂上级的千夫长,我都得避着他,您去更不行了。”

他们此行,是有暗桩回信,找到了乔家跟胡人构建的军事基地,规格还不小,配备五军甲士,辎重器械无数。

这还不足以摸清乔家的老巢,但通敌叛国向来是大罪,够乔家喝一壶的。谢墨也不容许,身为南方商贩的翘楚,帮着胡人牟取利益,残害同胞。

军基地点就在钟离郡。钟离郡在于北梁接壤处,不管从哪里出发,越靠近,都避免不了跟北梁人打交道,更要避免乔家人的眼线。

谢虞犹豫的道:“还有一处城门。前几个月,因汉人歧视胡人,不让过路,双方发生争执,把彼此头颅都打破了。胡人的驻馆大使跟当地县丞商榷下来,就另给胡人开了一扇城门。那扇门只许胡人通过,少不得要说两口胡语,咱们没少和胡人打仗,听得懂,但要说得熟溜,恐怕”

“你们要找会说胡语的人?找我啊。”

一张铁拐李的面具猝然拱在谢虞面前,他大喝一声,拔剑相指:“何人偷听我们说话!”

谢墨眼疾手快,将面具人拉到身后护着,“又胡闹了。”轻柔的扯掉后面的系带,为她脱下面具。

面具褪下后,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蛋。妙言晃他胳膊,“哪有,谢虞他一惊一乍的。你们是不是要入小门,我可以帮忙的。”

谢墨嗯了声,吩咐谢虞:“你去通知其他人,走大门进城。尉官级别以上的,跟我们走小门。”

酉时正,红日西斜,小门出入的人流少了许多,对个别进出城门的加大排查力度。其实不论早晚,一队十三人庞大队伍,检查力度都不会松弱。

“站住,干什么的!这么多人,走亲戚啊,是匈奴人吗,怎么穿汉服。”城门令围着一行人打转。

一婀娜身姿的人儿缓缓出列,穿普通绸衣,顾盼间难掩丽质。

她盈盈福身:“各位官爷,我们都是汉人。不过我是被汉人培养的俳优,擅长胡人的歌舞和乐艺,要被送去给北梁的慕容家的。谁知我身子骨不好,伶班出发时,我生了场大病,没能跟他们一块走。后面这些都是保护我的家丁。现在排查严啊,去大门那边,都要过问是做什么的,一听我这行头,就冷语讥讽,问这问那不给过,好不痛快。反正我是要去慕容家的,不如打你们这过。行行方便吧。”

她这话极大调起了城门令的共情。大门那帮汉人小子算什么玩意儿,瞧不起他们胡人!

城门令心思一转,有考校的意味:“慕容世家,那来头可大了,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但你们这么多人,我们得秉公验证一下。你说你是乐伎,会操胡琴吧?我那儿正好有一把,来人,拿把胡琴来。”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