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拖
她将结合梁楚建议所想出的小计划跟几位掌柜商量一番,仔细到各方各面,一说便是整个下午。天幕不知不觉跟换她都没有察觉,直到梁楚出现在铺子里,不怎么温柔的质问她:“天黑了怎么不回家?全家人都等你吃饭。”
朱宝珠如梦惊醒,赶紧和掌柜们收拾东西,速速跟脸色难看的梁楚回家去。
还好梁太爷一向对她宽厚,即便此时也不对她发脾气,朱宝珠嫁入梁家,从未体会到婆媳不和睦那种难处。这也算是另一种幸福了。
饭后,梁楚似乎有正事跟梁太爷商量,爷俩一吃完就关进了书房。朱宝珠独自回房继续琢磨下午的事,温柔的月光从窗外洒进屋子,桌上那一瓶琼花沐浴其中,显得越发美丽迷人。朱宝珠立刻推开门走进院子,如她所料,那一棵盛开的琼花像一盏圣洁的天灯,迷醉耀眼,让人不禁想起天宫中孤寂冷傲的嫦娥。因为美丽,因此高高在上,因为清高,所以孤独。即使那样,她照样让人着迷啊。
“嫂子也喜欢琼花?”
一袭月白色衣衫的梁玲出现在朱宝珠身后,如水般柔美的声音好似这月光。
朱宝珠回头看她,不得不说,月光下看谁都更美丽几分。
“恩,太漂亮了,不喜欢都难。”
梁玲没有看她,出神似地遥望远处的那抹洁白,良久,深深吐气,悠悠道:“看到琼花,就想起那位嫂子,从面上看,她们有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迷人。我嫉妒过她,却从没胆量去挑衅她。”
朱宝珠对那个人完全陌生,从来没有欲望主动去探听关于前人的事,她到底有多美,性子如何,和相公有多恩爱,这些东西她统统不去过问。不是她没有好奇心,而是她如今的身份不容许她刨根问底。完全不用怀疑,了解的越多,她作为后来人只会越痛苦。何必没事给自己找不安,眼下这样和相公抛弃过往,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彼此心里装着秘密又有何妨,很多感情一旦说出来只会伤人,更伤心。
“她最爱琼花,大哥为了她特意从远地移植两株过来,一棵在这里,一棵在梁记。”
早该料想得到,相公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种这些花,没有人给他讨要,他可能都不知道琼花为何物。
“她死后两年,琼花一直没开。如今你嫁过来,没想到居然又开了。”
这般高洁的琼花,没有人真心去欣赏它,它一定会高傲的收起花苞,宁愿枯萎死去。
有些花,为人花开花落。
有些人,为花伤春悲秋。
朱宝珠不想做那样的花,更不想做那样的人。
11 梁家举人
11 梁家举人
六月初八,酷暑未至,热风已来。
梁家上上下下一片热闹景象,布置喜气的宅子在艳阳下更是红红火火,烤得每一张脸又热又燥。
梁家人丁单薄,办喜事的时候弱势就展现无遗,家中所有事都得靠梁楚一个人担着,朱宝珠看他这几天脸都瘦了,心疼不已。朱宝珠已经尽力替他分担家中事务,但很多事必须得梁楚这个大当家亲自出面。
“夫人,迎亲的在路上来了,小姐那里可准备好了?”
朱宝珠闻言吐气道:“都好了。”总算来了,待会等梁玲一嫁出去,事情就忙完了。
朱宝珠提着裙摆步入梁玲的闺房,被丫鬟们围在中间的梁玲是真漂亮,红嫁衣,玉面妆,无可挑剔的美。朱宝珠心里唏嘘,人都说女人出嫁的时候最美,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嫁那会,忐忑不安的捂着女儿心,粉面羞红却还是吓坏了人,哎……往事不堪回首。
“小妹,迎亲队伍快到了,你先把盖头戴上吧。过后就不要再说话了,一路会有人搀着你的。”朱宝珠递过梁玲的盖头,梁玲接过却没急着戴上,反而微微发起愣,怔了半晌才道:“嫂子以后要好好照顾大哥和爹。”
朱宝珠理所当然的点头,笑话道:“这事哪用你操心。”
“恩,以后不操心了。家里有事记得要人去江府告诉一声。”
“会的。”
“嫂子……你是个好女人。”
“呵呵,现在奉承我也没用了。”
“是啊。”梁玲叹息,缓缓戴上盖头,从此,将梁家的一切都遮蔽在双眸之下,再也不去瞧。
梁玲风风光光的嫁了,漫长的午宴之后大多宾客陆续散去,剩下没走的客人不多,算是至亲一辈。譬如梁楚的几个舅舅和舅老爷们,还有梁家旁系的兄弟姐妹。
梁家旁系的兄弟们远在江州城,当家是一位举人老爷,下面还有个秀才孙儿,一大家子人靠着俸禄和田地过活,那些地租给穷人种,当家主子们既不从商也不下地干活。那边的人丁比梁楚这边兴旺多了。
朱宝珠本来对他们全不了解,但想着都姓梁那就有一定关系了。梁玲出阁祭祖那会回头给梁家当家敬茶跪拜,举人老爷理所当然地坐上正堂,梁太爷当时脸色就青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泄,只好认栽。 新郎江公子压根不认识这位陌生的梁举人,见他膀大腰圆不像善类,自家的岳父大人和大舅子脸色难看,于是乖乖的直接将茶敬到梁太爷手上,生生将举人给忽视下去。举人老爷同样碍于众目睽睽不好训斥,只好闭着嘴巴不吭声。
眼下,外面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梁举人立即开始发难。一巴掌拍得桌面上的茶水杯具叮咚作响,旁边的下人各个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梁楚你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你死去的爷爷喊我一声大哥,这份关系你难道不懂?”梁举人怒视梁楚,如同官老爷审视下跪的疑犯。只可惜疑犯优哉游哉靠在椅子上喝茶,双眸晕乎,只想睡觉。
这般被无视,梁举人更加生气,哗啦一声将茶杯砸在地上,这下梁楚终于惊醒了。
“梁楚!”梁举人暴怒。
梁楚忙拱手:“草民在。”
梁举人闻言脸色更是复杂,忍着怒气不发,转而和颜悦色说教:“楚儿啊,你似乎对我这个爷爷有成见?”
“怎么敢。”梁楚回答。
“那你今天什么态度?我难道连你舅舅都比不上,你敬酒应当先敬我,怎么也不应该去敬你舅舅!”
梁楚蹙眉,淡淡解释:“在安水城,凡办喜事第一个敬大舅,这是规矩。”
“安水城的规矩又不是朝廷的规矩,皇城那边谁不是先敬自家长辈?”
“外戚来此是客,礼当如此。不然怠慢了舅舅,梁楚不但要挨骂,恐怕梁记从此在安水城失了礼,生意还怎么继续?”若不是看在梁举人好歹有个官衔,梁楚老早甩人去休息了。他们都姓梁,爷爷辈是亲兄弟,关系的确非常。可是从爷爷那辈起就出了分歧,原因便是梁举人中了举人,地位一下子上去了,再也看不起做生意的爷爷,甚至非常干脆地带着家人和爷爷分家,远去江城做典史,从此以后两家关系淡薄。梁太爷成亲的时候梁举人来都没来,只有两个儿子过来贺喜。爷爷去世时梁举人倒是来了,当时梁太爷正好生意为难请他帮忙却被各类理由打发了。之后梁楚当家,两次成亲都不见梁举人出面,连举人的后辈也没来个人影。梁太爷为此还感伤很久,说想不到自家人也能这么薄情。看在梁家越来越单薄,老人家总难免伤怀。
这一次只不过是嫁女,梁举人拖家来此,目的为何?
梁举人闻言难得不和梁楚计较,转而观望梁家大宅,宽敞明亮,布置雅致,一看就花了不少钱。
“算了,爷爷不和你计较,你先去休息休息,醒来咱们再叙旧。”梁举人一挥手,梁楚被释放了。
梁楚再不多管,回房倒头就睡,连晚饭都没起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