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拖
朱宝珠当天只远远瞧了知府和其夫人一眼,那位在轿子里的小妾倒是一直没下来。今日来醉仙楼吃酒,朱宝珠本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女人,倒没想到还有那位知府夫人在旁。
看到朱宝珠这位女当家出现,知府夫人眼睛一亮,客气的朝她微笑点头,眼眸闪亮。那张并不出色的脸上绽放出的淡淡微笑,倒不知怎的让朱宝珠些微紧张的心顷刻舒坦下来。
这桌接风宴因为知府大人的和气而显得非常热闹,桌面上大伙反而都忘记拘谨,各个有说有笑全然不在乎礼节,就如同一群相识很久的朋友。知府兴致怏然地与酒中好手激情对决,你灌我几杯,我灌你几杯,谁也不让谁。朱宝珠是唯一不被逼迫喝酒的当家,大伙面上承认她,但到底男女有别,显得太亲近反而不好。朱宝珠便很自然的和知府夫人走到一起,这位夫人相当热络健谈,朱宝珠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对味的女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
酒席散后,众人皆有些意犹未尽。外面夜色深沉,朱宝珠与知府夫妻同路,夫妻两还特意将朱宝珠送进门,朱宝珠回家后便让掌柜将知府一家送到府。知府夫人得知朱宝珠自己有家朱宝斋,说什么明天也要去瞧瞧,朱宝珠欣然应允,倍分欢迎。
第二日知府夫人果真早早来了,一进朱宝斋就欣喜道:“我在皇城也去过朱宝斋,肯定是宝珠家的对不对?”
朱宝珠心中一喜,“如无假冒,应该是的。”
“哈哈哈,在皇城谁敢假冒朱宝斋啊,宝珠你还不知道,你家的生意做得可好了,我记得靖安王爷的夫人是朱宝斋的衷心主顾,有次朱宝斋被人一连偷走数十件宝贝,最后就是靖安王爷找出凶手帮你家解决了此事,皇城里谁不知道朱宝斋有靖安王爷这个靠山,呵呵。”
知府夫人这话不像谎言,朱宝珠听得心里一惊一喜。家人自然不会告诉她这种事,想想如果没有靖安王爷肯定最后损失极大。喜在大哥在皇城有了大靠山,必定混的安稳,如此便好。
“我真是佩服宝珠,一个女人家还敢抛头露面做生意,像我出生在闻家,十几年来真是逼不得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死我。幸好如今嫁给相公,相公才不像我爹那样保守固执,呵呵。对了,宝珠的相公也是奇人了,这么放心让你做生意,等你相公回来一定要让他和我相公见见,两人肯定和我们一样相见恨晚!哈哈哈。”
知府夫人笑得极其开心,似乎有点迫不及待让两个男人见面。
女人就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希望得到别人的赞同。
朱宝珠闻言喜不胜收,别说如此一来梁楚能多位朋友,以后做什么倒会好很多。而且那位知府大人为人和气爽朗,她挺喜欢。
玉容从没见自家小姐和哪个女人处得这么亲近开心过,站在一边的她看她们热热闹闹的说笑,很为朱宝珠高兴。朱宝珠从小到大从没一位闺蜜,心里有苦都没人倾诉。如今和这位夫人,亲如相交已久的闺蜜。
玉容挂着笑容送去茶水,刚准备离开就见有几天没出现的苏二少走进朱宝斋。她眉头一皱,心里摇头叹息。当年她一个小丫头也和朱宝珠一样被此人的风流倜傥折服过,如今看来,倒也是寻常男子罢了。该看清的时候看不清。该看开的时候看不开。一步错,步步错。
苏二少见有客人在场,于是礼貌的点点头。
知府夫人见着他眼睛一亮,俯身在朱宝珠耳边小声道:“你不是说你相公出远门了吗?这人气质不凡,宝珠眼光真好。”
朱宝珠忙解释:“他是我大哥的朋友,我相公的确在外地。”
“啊……哦。”
苏二少装作没听见,直接道:“宝珠妹妹,我有事必须离开了,明天就走,特来跟你说一声告辞。”
“好,苏大哥保重。”朱宝珠笑着接话,丝毫没有不舍留念的意思。
苏二少笑容不减,没说两句便离去。
他来之前心里隐隐期待朱宝珠会主动说送他。
认识了知府夫人,心里的隐患苏二少要走,朱宝珠心情很好,一夜好梦到天明。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苏二少却脸色阴霾的质问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这话当真?”
黑衣人点头:“千真万确,正是那个女人。”
近来苏二少刻意不去找朱宝珠,他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自然了解自己这般待在安水,三天两头去找朱宝珠非常不妥,于她于自己都是错误。
本打算等知府来后查清他的底细就离去,岂料……
17 庵中美人
17 庵中美人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朱宝珠从梁府吃了午饭慢慢踱步回到梁记,才一进去,掌柜的便过来说道:“夫人,上午那位王老爷订的两百斛籼米已经差梁大公子送货上门去了。”
“哦,老二呢?”朱宝珠别有意味的哦了一声,梁举人家那两儿子进梁记以来表现勤恳,叫她这个当家挑不出太大毛病。虽然有点惊讶失望,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如果那两人真的愿意好好干倒是好事。
“二公子去南头收账,上半月徐家管家来赊了十两银钱的米和油,至今未付账。”掌柜不咸不淡的解说。
朱宝珠点头,“有事让他们做就好。”她可不会让两少爷来喝茶聊天让人供着。每天中午朱宝珠都会回府里用膳,梁楚不在,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更应该孝顺公公,陪着老人家吃饭是理所当然的小事。只是朱宝珠没让两兄弟回家,而是叫他们和梁记的掌柜伙计们一块在铺子里吃大锅饭。伙食其实不差,不过当然无法和家里比。对于朱宝珠的安排梁举人一句废话没说,就是梁兄弟的夫人忍不住念叨几句,朱宝珠全当没听见。
“还是那句话,好好防着他们。”朱宝珠对掌柜低语,老掌柜了然点头。再抬头时换了一副别样表情,感叹道:“夫人可有发现最近城里多了很多外地人?”
朱宝珠一楞,看了眼铺外拥挤的街道,缓缓点头。
掌柜老脸哀伤,皱纹深深起伏:“天灾人祸,躲也躲不过。这些都是从齐坞逃难过来的可怜人,安水几十年来有个好知府带着我们整治河道平平顺顺。齐坞也是在湘江一代,算是邻居了。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安水几乎年年大水,这一代简直民不聊生,那时候咱哪有这么好的米吃,连树皮都没得啃,哎……”
朱宝珠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光是听老人这么一说也可以想象当年的惨状。掌柜没来由这么提起,总是有点想法的。
朱宝珠扫了一眼后院仓库的方向,微微一笑道:“咱们都是幸运的人,每天还可以浪费粮食。仓库不是有很多囤积的糙米和米粉吗?卖不出没人吃都快放坏了,掌柜你可以自己安排。”
掌柜闻言双眸立即恢复精神,深深鞠躬道谢,喜不胜收拉着伙计去了后院。
对于掌柜的善心朱宝珠并无他想,人在面对弱者时都有心软同情的一面。掌柜今天这么一举,朱宝珠倒是发现自己好些天没出门了,家、朱宝斋、梁记,每天绕着这三地方转。
朱宝珠静坐桌前细细盘算了好久的账目,直到店里伙计搬东西弄出太大的响声才将她扯回神。掌柜正指挥两个粗使伙计将一袋袋不值钱的糙米和存放太久的米粉搬上一辆三轮子板车,合计总共有十麻袋。
朱宝珠好奇的凑上前,颇惊讶的问:“掌柜,齐坞有多少难民逃来安水,要这么多粮食?”绝对不是舍不得,纯粹是震惊了。
“哎哟夫人你是没去城门口,你去瞧瞧就知道了,哎,惨啊!”掌柜长吁短叹,不一会就吆喝推车的朝城门口去。
朱宝珠好奇,同时有些忧心,莫名的一股不安。
账本看不下去,朱宝珠随后走向城门口。
内城门口官兵和往常一样尽职把守,大开的城门一眼扫去似乎只有人出却不轻易让人进。
朱宝珠一步步踏出去,站在守卫的前方一点位置,双眸抬眼看向前方,顿时惊得毛骨悚然。
城门口一条宽道向天边延伸,宽道两边黑压压的人头颤动,男女老少数不尽数。全都破衣烂衫,面色凄苦憔悴,病容乍现。朱宝珠咽咽口水,从没有亲眼见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而且是食不果腹的难民。
朱宝珠忽然明白,城里游荡的外地人根本就不是难民,他们都是有钱有势,所以能够提早来到安水避难的齐坞人。和城外这些难民,根本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