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拖
“宝珠,你一见三哥便哭,这叫三哥如何骂你训你?三哥可是带着满肚子唠叨要对付你,你这一嫁,把爹娘都给折腾病了,你说你该不该骂?”朱远乔是朱家唯一的文人秀才,面相斯斯文文,身形算得上结实,个子却不如梁楚这样的北方男子高大,只是那一双眼睛却犹如市侩商人的狡黠,一眼瞧去,便是个聪明且见过不少世面的人。
朱宝珠听罢果真是不敢哭了,急切追问:“爹娘都病了?那你还出来做何,你何不在家里照料他们,是我不孝,我是……”
朱远乔见她神色异样,拍拍手叹气道:“宝珠,爹娘让我来看你过得好不好,你过得好,他们就好,明白吗?”
朱宝珠闻言眼泪一下落下来,软软靠近朱远乔的肩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大声告诉朱远乔:“我过得……很好……很好啊……很好很好……”
这一天来临之前,她真的过得很好很好很好啊……
离家大半年,只有这一天过得很不好,所以对比一下,她朱宝珠,真得过得很好很好。
三哥若是早一日来,宝珠一定对你笑个够。
伤过了,哭过了,朱宝珠累了,午膳还没开始,朱宝珠便回房沉入梦乡。
开饭时桌上只有梁太爷,梁楚和朱远乔三人。
朱远乔不用问也知道妹妹跟妹夫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厉害。
对着一桌子好酒菜,朱远乔和梁楚都没什么胃口。 "
两个男人闷闷的喝了几杯酒,梁太爷打圆场:“小舅子远道而来一定十分辛苦,势必要在梁府多留些时日,小舅子有何地想看想瞧尽管找小儿带路,安水很多地儿的景致不错。言章啊,你傻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最多话说了,别怠慢了客人。”
梁楚只好勉强挤出笑容举杯敬朱远乔:“我敬三哥一杯,路途遥远,辛苦了。”
朱远乔客气地接受,拿起筷子开始吃菜,过后才道:“我这妹妹虽从小不愁吃穿,但受的苦也挺多的,我想妹夫你也应该知道些。”
“恩,是我对不起她。”
“不,夫妻相处磕磕碰碰也是正常,不要说对不起,你应该说以后好好善待她,这就行了。”
梁楚忙应声:“三哥放心,梁楚一定不会再让她伤心。”
朱远乔叹息:“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何吵架,还闹得这么凶。不过你也不要一味的内疚自责,说实话我这妹妹其实挺霸道,跟我娘一样,容不了自己男人身边有第二个女人。但是,她不会强求你,对不?”朱远乔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妹妹会哭的那么厉害一定是和第二个女人有关,那个女人还是妹夫的心头肉,所以是她的心尖刺。朱远乔深觉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也没有怪罪梁楚的意思,只是梁楚和妹妹要走下去,必须有一个人妥协,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妹妹。朱远乔深信,如果梁楚让第二个女人进门,这妹妹一定会再来一次休书走人,说她是倔了还是傻,总之,朱家的女人其实挺磨人的,却偏偏有他们自己的坚持和主意。
朱远乔住了下来,码头还有一船货等着运回南乡,朱远乔不能久住。
梁楚还是头回见到出外跑生意的秀才,隐隐有几分赞赏,偏偏两人总是话不投机,渐渐便懒得少了。
梁楚心思重,短短几日消瘦了几分。
朱宝珠自打三哥来后倒也坚强起来,人前恢复成往日那般逢人微笑,夜深人静后,便被子一蒙,对梁楚不理不睬。
梁楚没说一句甜言蜜语哄她,那样太自私。
朱远乔住了五日,不得不走了。
梁楚心里松口气。
朱宝珠却央着三哥请求:“带我一起回乡可好?三哥。”
梁楚腾地一下,再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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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下江而去
“宝珠!”
梁楚不可置信地对着朱宝珠,心头急躁,双手情不自禁紧紧拽住朱宝珠的肩膀,亦不顾旁边还有下人在。
管家心里叹息,一个眼色便将下人全带走了。
朱宝珠挣动,梁楚力气却大,朱宝珠根本挣不开。
这些日面上装作再悠闲,心里却是极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朱宝珠面容憔悴了许多,肤质偏蜡黄,双眸疲乏无神。哪儿有曾经的风采模样。
梁楚心里钝痛,力道不由微微松懈,愧疚极了。朱宝珠就算每日操劳生意也不见她这般憔悴过,每日和厌恶的举人一家共处一室也不曾疲惫过,可如今,就因为他梁楚,朱宝珠多年筑起的坚强,已然被破得罅隙盘根。
梁楚很想让这样累的朱宝珠停下来好好休息,却知道那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治好的心病。朱宝珠要走,他怎么舍得。若是走了……梁楚无法想象少了她后的冰冷,会何其彻骨。
“宝珠…你不能走…”梁楚哀求悲伤的语气穿进朱宝珠的心里,狠狠一抽。梁楚不顾朱远乔的存在,伸手紧紧抱住朱宝珠。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味,明明是可以重拾的幸福。
梁楚伏在朱宝珠耳边喃喃轻语:“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给你答案。宝珠你要相信我,我如今对她早就没了爱,只有恨。那场大火没有人知道是凶杀,全城人都以为是意外,我只是恨透了她,由着她去,以后是死是活全靠她自己的造化,宝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搭理她,你不要走好不好?”
朱宝珠轻轻推开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痛楚的脸色:“梁楚,你是我自愿相嫁的男人,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弃你而去。只是一辈子这么长,要相敬如冰,还是恩爱和睦,总得要个活法。梁楚,你想要哪种活法?”她灼灼的盯着他的眼睛,一丝空隙都不漏掉,她要瞧个清清楚楚,这个男人的心底到底要什么。苟且偷生行尸走肉勉强走完一生,那样的人,她不敢要。她年轻,有梦想有奢望,更不想将来自己有了儿女,却被笼罩在无影随行的阴暗里。她幻想过太多将来,譬如多生几个孩子,要培育一个行商,一个行文,生的丫头们要教会她们坚强。要购置一个靠山靠水的雅致庄园,每逢炎热酷暑便去小住游玩,还要办几十亩良田培植南方的蔬果,这样即便嘴馋家乡的菜肴,也不用再伤怀。她甚至想过自己出一次海,带着梁楚和孩子感受天下最宽广的情怀。
没错,那些全是心里的臆想,也许是奢望,但她还是满怀温暖,抱着最真挚的心期待每一日的朝阳爬上来。
“梁楚,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不然这般僵持不是办法。正好和我分开,你也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思。我回家看过我爹娘兄长,自然会回来的。”朱宝珠轻易推开梁楚,此刻下定决心,浑身反倒轻松了一大截。
梁楚怔怔未语,那厢朱远乔故意轻咳几声,叹息道:“宝珠,你可是说真话要跟我回家?”说实话,他是一点不赞成的。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这么莽莽撞撞便跑回娘家,何况娘家路远,一去一来得两三月。只怕朱宝珠载着满腹思乡回家,家中父母反倒难以释怀。
朱宝珠镇定点头,吐口气道:“三哥,我不是儿戏。我不回去见见他们,这心里总有个事……”眼下时刻,她更是迫切想找个最亲近的人诉尽心中酸甜苦辣,不然,迟早有天会给憋死。
朱远乔知道劝不住这个妹妹的,不由一声叹气,便点头妥协了。不过转念又叮嘱道:“你去了可不能常住,记得早点回来,你公公还在,不要太散漫。”
“三哥说的宝珠知道。”
“那好,明日一早得走,你安顿一下。”朱远乔说罢便离去,那夫妻两一时半刻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说不说得清楚,那就难猜了。
朱宝珠有了必走的决心,当下便吩咐玉容去收拾些细软,只是梁楚始终没有完全妥协,一双眼眶又怒又急的瞪着她,闷声不吭大半晌才道:“你非要一个人回去?我就不能一起去看看岳父岳母?”
“梁楚,你别忘了你是这个家的主子,你若走了,其他事情谁办?梁记正是繁忙的时候。”
梁楚不置可否:“少赚些钱又何妨?无非就是……”不愿他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