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拖
“你何不出去喝茶,别呆在房里。”
“我是真好心。”
这般在房里闹了半晌朱宝珠才走出房门,夫妻俩去堂中先给梁太爷拜了年,俩人皆有一份红包。三主子坐定,下人们齐齐上前拜年讨赏,玉容端着盛满红包的托盘人手一份,最后朱宝珠亲自给了玉容一份,红包散完下人们端出热腾腾的红枣桂圆,梁楚等草草填了肚子便携管家出去拜邻里乡亲,朱宝珠和梁太爷在家中坐镇,街坊邻居也不时上门拜过,从卯时到辰时一直忙碌,等梁楚回来时外头天色大亮,雪花依旧飘然,不见艳阳
今日梁楚可谓心情大好的,早晨出去已是精神倍爽,这会回来,扑了一身的雪花,踩了一脚的泥水,神色还有些许阴郁。
朱宝珠见状不多说,招呼早膳端出来,是鸡汤面条。梁楚轻轻松松吃了两碗才去书房,朱宝珠随后跟去忧心的问:“怎么出去拜个年回来就秧了?”
梁楚出神的盯着朱宝珠凸起的肚子,孩子虽还不大,但是朱宝珠原本就胖,这一怀孕没多久越发沉重,都说女人怀孕最是辛苦,怀孕难,养子也难。像他原本应该有个嫡亲妹妹,却是病弱夭折了,像他老早便成了亲,却一直没能有一儿半女,心里怎能不急不盼,若是一切顺利,他本是应该有个孩子了……
梁楚一声叹息,将朱宝珠固在怀抱,摸着她的肚子安抚:“没什么事,安心养胎为重。”
这事过后好几天,朱宝珠才从玉容那听来城里八卦,原来是知府家怀孕的美妾不小心在除夕上午滑了胎,知府大人震怒,知府家整个死气沉沉,无人敢上门拜访。听说一连去了上十位大夫,最后全给踢骂了出来。
朱宝珠闻言不做他想,算算的话知府大人和梁楚年岁差不多,但同样无一儿半女,如今又是那样的官家身份,想必更在意传宗接代的重任。朱宝珠脑中浮现闻眉庄的身影和母亲说过的话……不管这个孩子怎么没了,朱宝珠却是一点不同情,即便她也快做母亲了。
闻眉庄自打美人儿小妾怀孕以后便自主提出去安水庵给于锦绣的长子祈福,寒冬腊月放着好好的宅子不住,带着一行丫鬟便清清减减的上了山,这一住便是整月,过年都没打算回去,于锦绣对这位夫人向来不上心,她不主动出现他便自然忘记,因此完全没想到快过年了应该去将夫人请回来,一心只守着美娇娘和肚里的孩子温馨度日。却不想年三十美人儿吃过早膳睡了一觉起来,在院里雪地中随意赏了几眼梅花后便喊肚子绞痛,等大夫赶来时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听了消息的闻眉庄匆匆从山上赶回来,谁想这位大夫人一进姨娘的房门便给哭得死去活来的美人轰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说她不安好心,说孩子会没跟她脱不了关系,如何个关系她却拿不出证据。闻眉庄一个月没落家,为了她的孩子特意去山上祈福,显然是被美人儿迁怒冤枉。好在闻眉庄贤惠大方,向来不跟这妹妹计较,只红着眼睛叫下人拿出最好的补品天天熬给美人儿喝,盼她早点养好身子。于锦绣深知夫人的委屈,欣慰她不跟美人儿计较,儿子没了他也难过,再看美人儿哭的肝肠寸断便日日夜夜守着她安慰。家中其他事务全由夫人忙着打理,好好的新年阴风遮日,府中人人自危,日里夜里尽是美人儿凄惨的哭声,于锦绣的好言安慰。眨眼到了年十五元宵节前夕,憔悴的美人儿还没下床,城里其他官员富商皆送了帖子要求拜访,知府大人整个年没出门一步,没见一位客,没理一件公事,如此耽搁了日子再不能拖延,便走出阴郁穿了官服准备处正事,美人儿见他一忙整天不见人影,晚上回来满身酒臭恨得不得了,立即哭骂道:“我还病在床上你倒生龙活虎出去喝花酒,于锦绣你还有没良心,那也是你的儿子啊!”
于锦绣喝醉了,哪里管得那么多,一声不吭往被子里爬,美人儿被他熏死,气恼的一脚踹下去,于锦绣摔得砰咚一声响,顿时跳起来怒道:“哭哭哭,你都哭半个月了还哭!你眼泪哭干了也蹦不出个儿子!”
“好你个于锦绣,我还病着你敢骂我!我生不出儿子都是你的错,你要不娶那个死女人我怎么生不出,我生不出难道你生的出,你有本事对我大呼小叫你自己生去,生个给我瞧瞧!”
于锦绣砰一声甩上房门走了,无心再去见那美人儿,自然转去夫人的暖被窝。
闻眉庄本是歇了,见于锦绣满身酒气爬上来,忙差人去端来醒酒茶和热水细心伺候,于锦绣安安静静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还有些恍然,再看这是夫人的房,顿时还有几分尴尬,自打拖家带口来到安水,于锦绣便没上过闻眉庄的床,之前在皇城迎娶闻眉庄,住在岳父眼皮底下不情不愿跟夫人恩爱柔情,一脱离岳父便名正言顺的冷落她,一心只宠着美娇娘。
这会看到躺在身边的闻眉庄,恍若隔世,不晓得已经多久没见夫人。正思索,睡熟的闻眉庄忽然咳嗽着醒来,门外的丫鬟立即送来热茶汤药,于锦绣这才晓得闻眉庄在山上受了凉,这些日一直在咳。于锦绣更是愧疚,他并不讨厌闻眉庄,就是不温不火没有半点喜爱之情,最初甚至担心闻眉庄生在大宅,会不会生出太傅那般古板固执的太师脾气,然娶回家后他虽对她不上心,好在闻眉庄一直显得活泼大方,从不与他计较,也不会在岳父岳母身前告状,于锦绣为此庆幸了很久
于锦绣陪闻眉庄用了早膳,出门前便尴尬叮嘱几句她注意身体,简单几句话说完却见闻眉庄欣喜的跟什么似地,于锦绣心中更是别样滋味。这日外出忙碌一天,心里却总记挂着闻眉庄的笑颜。
“于大人节哀,大人还年轻,儿女之事不急,大人乃人中龙凤,以后保准儿女满堂承欢膝下。再说大人的夫人乃太傅之女,那般金枝玉叶最是有福气的女子,还愁生不出儿子,大人放宽心,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当爹了。”
酒席上有意讨好的客人如斯劝慰,好话谁都爱听,于锦绣亦是如此,闻言开颜一笑,心中暗道美人儿这次流产伤了身子,大夫说半年内不得行房,以免怀孕。在想这些人说的话及对,比起美人儿,闻眉庄的确是有福气的女子,何况岳母便为岳父生了七个孩子,那闻眉庄肯定也是能生养的女子。再说,如若他不是念在情分上,自己的嫡长子自然由身份高贵的夫人去生最好不过。
晚上于锦绣回府,兴致勃勃直接去了闻眉庄的房里,还特意送了闻眉庄一副字画,他一直知道闻眉庄有所才学,只是嫁给他后从不拿出来表现,直说嫁人相夫教子便好,读书学字不过为了明理。闻眉庄接了字画喜笑颜开,过后又担忧道:“妹妹如今还病着,老爷还是去陪她吧。”
于锦绣闻言无动于衷,直说:“陪着不过听她哭而已,夫人病了,我今日陪你。”
闻眉庄垂眸轻言:“我已经好了。”
于锦绣一笑,探手去摸闻眉庄的额头果然是好了。心中更是欢喜得很,立即遣散下人,抱着闻眉庄往床上滚去。虽说闻眉庄貌不惊人,但如此良辰美景,灯火摇曳如梦如幻,衣衫褪尽,肤白如雪,身段玲珑,闻眉庄娇红的脸别有风情。
屋内奇香弥漫,床上人影一双,暧昧声声尽夜传,于锦绣正是酣畅淋漓,心里奇道夫人虽不如小妾美,但是这行房时却不一定分得出美丑,只管快活便是。再且闻眉庄毕竟是他的夫人,正是如花年纪,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男人,而那小妾却不是,他不过捡了一个漂亮破鞋,为她冷落夫人真是不该,如此想着于锦绣更是亢奋,四肢交缠,只觉头目森然。
突然,房门被一脚踢开,披头散发的美人儿怒气匆匆而来,扯开帘子一见床上交缠的二人,顿时放声尖叫,如似崩溃边缘。甩开膀子将帘子扯烂,粉拳朝着于锦绣招呼,丫鬟们手忙脚乱扯她,居然全被美人挣脱,发疯似地美人大哭大叫:“于锦绣你混蛋你不得好死!你忘了你说的话!你明明说不会再碰这个贱女人,你现在像狗一样趴在她身上干什么!奸夫淫妇我要杀了你们!”美人儿歇斯底里,那边于锦绣哪里有空管,挺身几个冲刺发泄了才舒坦的趴在闻眉庄胸前喘气,一双眼睛厌恶的瞪着美人和丫鬟。丫鬟们会意,找来绳子要绑美人,美人见状挣扎,一使力扑到床前挥开于锦绣,尖尖十指嗤啦啦朝着脱力的闻眉庄脸上胸前招呼,白皙的肌肤顿时血痕累累,闻眉庄惨叫连连,跳起身急急躲闪,于锦绣大怒,拉开闻眉庄便给了美人儿一巴掌,赤身裸体下地拖着美人朝外丢,谁想美人这是豁出去了,抽出发簪狠狠对着于锦绣左戳右戳:“我要让你断子绝孙!”发簪直直朝着于锦绣的□去,于锦绣忍无可忍,沉声道:“简直不可理喻!”长腿一捞,美人儿便栽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于锦绣这才喘气吩咐:“给我绑到房里不准出来,想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别嚷嚷着自己有才,你连道理都没懂,她是我夫人,我们行房天经地义,何来奸夫淫妇。我之前对你都太宠了吧,哼。”
回头见闻眉庄凄惨兮兮的捂着脸哭,于锦绣更是愤怒,忙过去好言哄劝,找人给她梳洗换衣叫来大夫诊治伤痕,好在伤口都不深,养些日子便能治愈
闻眉庄委屈的趴在于锦绣怀里怨道:“我堂堂太傅之女,本以为嫁给你自能享福,谁想受尽冷落和屈辱,如今还被小妾指着鼻子骂奸夫淫妇,人言可畏,你叫我脸往哪里搁?我不如死了算了,省得给爹娘丢脸。”
于锦绣郁卒不已,心中又怒又急又愧疚,说尽好话哄她,道:“夫人放心,锦绣日后绝对不再冷落你,不再让你受欺,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33 夫人来访
转眼年过,连续不断的大晴暂时带走安水的寒气,柳树抽芽,红芍如簪,朱宝珠愈发凸起的肚子给带来很大负担,本来自身就是堆肉,如今怀身孕更是沉重,从梁府走去朱宝斋亦或是绣坊都能让喘上几分。梁楚见状哪里还敢让忙活,威逼利诱将朱宝珠困在屋里,可以走动的地方就是梁府的大小花园,有假山有碧水,有红花有绿叶,足够让散心。
朱宝珠哪里闲得住,坐在屋里还不忘看账本,作花样,时不时将掌柜伙计丫鬟们叫来跟前盘问,玉容因此比以前忙碌几倍,家里家外不断的跑。
日朱宝珠正坐在书房画副美鬓插戴图,美人只有个脑袋,简略的脸型,盘起的乌鬓上各样首饰精细无比,玉容提着裙角匆匆而来,面带喜色道:“夫人,有客找,是知府夫人。”玉容哪里晓得梁家和知府的恩怨,只愿朱宝珠和夫人和的好,然自打朱宝珠回乡到如今已有大几个月都没见两人约见,还道是关系淡。如今知府夫人亲自登门造访,后面跟随的丫鬟抱着的盒子明显是礼物,般看来两人关系尚在。
朱宝珠明显楞,搁下笔墨起身走出书房迎客。
知府夫人正在喝茶,气色甚好,眉眼含笑,许是最近过得不错。朱宝珠心中沉吟,想起美人小妾滑胎的惨事……
朱宝珠提步上前,面色微笑,如往日般亲昵寒暄:“眉庄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姐姐?还道妹妹把忘,真是伤心得很。”笑着亲自给闻眉庄满上热茶,又吩咐玉容道:“玉容去厨房端两碗燕窝粥来,眉庄妹妹可要赏脸陪姐姐吃碗才是。”
闻眉庄呵呵直笑,直爽真诚毫不掩饰同是亲昵的拍朱宝珠肩膀,低头瞧着朱宝珠挺起的肚子,又是欣喜又是羡慕的:“才几月不见宝珠姐姐已经身怀六甲,妹妹可羡慕,姐夫对心意温柔有致,哪像老爷不爱小妾作乱,肚子也不争气,真真是烦死人。成烦着些事,哪里有闲空出来找姐姐玩,如今开春暖和才忍不住出来走走,绝对没有忘记姐姐,姐姐可别见怪。”闻眉庄笑呵呵的解着,扬手将丫鬟抱着的两份礼盒拿来,指着其道:“妹妹过年没能给姐姐拜年实属罪过,今日补上还望姐姐莫怪。”
朱宝珠哪里会怨怪,示意下人接上才道:“算还有心。”
“呵呵,那是当然,份小礼盒是妹妹专门给未来小侄子准备的,姐姐可不要嫌弃。”闻眉庄着亲自打开盒子,朱宝珠眼睛扫,竟是对光芒可见的夜明珠,朱宝珠惊讶,忙摆手道:“眉庄妹妹,礼物不能收,太贵重。”
闻眉庄叹气:“姐姐别跟客气,本是想送小侄子金银锁,可那些东西姐姐家铺子里堆,可真拿不出手,夜明珠虽比金银值钱,但也也不是稀罕物,姐姐就收下吧。大不以后生个儿子,再回送份礼不就行。”闻眉庄倒真是不拘小节,话随意大方,朱宝珠有哭笑不得。推搡几番还是将礼物收,心里已经思忖起将来回送什么礼物恰当。般想着,朱宝珠梦醒般个吉利话:“妹妹不急,放宽心要不多久就会有儿子的。”
闻眉庄开怀而笑:“承吉言,也沾沾姐姐的福气。”
二人在厅中笑笑吃小碗燕窝,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朱宝珠可不信闻眉庄来此就是特意送礼,因此填肚子便借口带闻眉庄去瞧瞧新画的图样,相携去书房。
书房如今是梁楚所用,书倒是挺多只可惜梁楚从不看,梁楚白在铺子里忙,晚上若还要看账便直接和朱宝珠待在卧房里,显少来书房办事。如今朱宝珠怀孕闲着,用书房的次数倒闭梁楚多多。桌边青花瓷座里林立的画卷全是出自朱宝珠之手,桌面上也尽是朱宝珠喜欢的话本,屋里还洒着淡淡熏香,用梁楚的话来,那便是股子的闺秀气息。
“姐姐真有闲情雅致,在家养胎还不忘写诗作画。”闻眉庄出言赞道,好奇的环视书房各处摆设。
朱宝珠嗤笑:“哪写什么诗词,画的也不是画,随笔乱涂罢。妹妹今日不忙吧?晚上并用膳可好?叫厨房多备几样家乡小菜给妹妹尝尝。年前回乡姐姐带来不少土仪回来,等下给捎些回去。”
“姐姐有心,吃饭不必,土仪就不客气,呵呵。”
“那好,吩咐去。”
闻眉庄见朱宝珠喊来玉容,脸上的笑容逐渐安静下来,抿几口茶水,上下打量朱宝珠沉重的身子,待回来,便声叹息:“姐姐也听吧,家老爷捧在手心的小美人不小心孩子没。”
朱宝珠捧起茶杯,淡淡头:“听,怪可怜的。”
“是啊,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儿子,大半辈子的依靠。家老爷盼星星盼月亮想盼个儿子,如今般没,真是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