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匹
月色透着窗纸射了进来,室内一片寂静。
次日顾庭之这边离开金陵城时,与离子汇合,顾庭之了他身后背着的包裹一眼,到了嘴边的话,想到昨日二叔的处罚就又咽了下去,谢二给谢休德带什么东西又和他没有关系。
十日后,顾庭之日夜兼程的赶到了边关,谢休德被晒黑了,风吹的皮肤也粗糙了很多,可是精神却比在金陵的时候还好,训练完之后,就直奔向顾庭之的营房。
八人住的营房里,除了顾庭之与谢休德,还有五个人,后来蒋才被顾家送来,这样一来,三个人在边关又遇到了。
蒋才来的时候,顾庭之不在,谢休德的出身低,蒋才开始摆了两天的爵爷架子,可是等训练几天之后,累成了狗,蒋才小爵爷的性子也没了,甚至与谢休德私下里偷偷打过一架之后,两人脾气对上,到成了勾肩搭背的兄弟了。
顾庭之在营房里看到两人亲近的走进来,微微一愣,谢休德到有几分的不好意思,蒋才干脆冷哼一声,看也没看顾庭之一眼。
谢休德还惦记着家里,不等他说,顾庭之就将离子带回来的包袱丢给他,“离子留在了城里,这是他从你家中带来的。”
“谢了。”谢休德接过包袱就忍不住打开,先是把叠在一起的几封信打开一一的看了,他眼圈有些红,嘴里还叨咕着,“元娘这丫头,就她鬼灵精怪。”
蒋才虽然在铺上躺着,耳边和眼睛可一直瞄着谢休德这边,听到谢休德说起谢二,身子又往谢休德这边挪了挪,似无意的问,“谢二也给你写信了?”
另一边顾庭之虽然在换衣袍,耳朵也不知不觉的大部分了过来。
听到人元娘,谢休德的话也多了起来,“还写了两封呢,说一封装不下,只能装两封,这丫头长大了,不用我担心了。”
放下手中的信,他在包袱里翻了翻,拿出那个青锦绣翠竹的荷包,忍俊不禁,“这丫头,女红可不怎么样,将来看谁会娶她,我一会儿回信得叮嘱她一下。”
蒋才的眼睛亮了,盯着荷包,眼睛闪闪发亮,明明想要,却又心口中不一道,“手艺确实不怎么样,也就送给自家的兄长才会有人要,换成外人,哪里会收这么丑的东西。”
他又伸手去摸,被谢休德躲开,他脸不红气不喘道,“我想看看绣的什么?是鱼群还是竹子?”
谢休德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挂在腰上,看得出来荷包对他的珍贵,“哪有绿色的鱼,是翠竹。”
蒋才哈哈的笑了,“竹子竟然是这样的,小爷算是见识了。”
妹妹的女红被嘲笑了,谢休德也不恼,这些天接触下来,他也发现了,这位小爵爷嘴不好,可心却最好又善良,便是顶着爵爷的身份,和小兵在一起也从不欺负人,到比那些勋贵人家出来的,私下里端架子摆谱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他将荷包戴好,才回道,“你不知道元娘那丫头从小就傲气,她天生有才华,平日里只喜欢笔墨这些东西,平日里对兄弟姐妹也像只骄傲的孔雀扬着下巴,傲娇的不得了。可我知道她心地最善良,她知道自己女红不好,面上装出不在意,可私下里总是偷偷的练细,手指都戳红肿的不好拿笔墨,在女红上没有天赋,可她仍旧在努力。”
谢休德手握着荷包,示意蒋才看,“她一向心高气傲,这么丑的东西按她的性子自是藏起来,不让人看到,也省着被人嘲弄,可她还是送给了我,这份心意就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蒋才之前面上还带着的嘻哈笑容不知不觉退了下去,目光灼灼的盯着谢休德腰上挂着的荷包,“那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是香草?”
第234章 看戏
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顾庭之在换好衣袍之后,也看了过来,注视着谢休德腰间的荷包。
谢休德听到蒋才提醒,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还没有看荷包里放了什么,他抽开荷面口,发现里面是张纸,等抽、出来之后,才发现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谢休德愣住了,从小到大,不要说他,就是府中这样大面额的银票也没有几张,他更是没有看过。
蒋才和顾庭之皆愣了。
蒋才先笑出来,趴在床铺上手锤着床,“哈哈哈,还真是谢二的作风。不过她的私房钱到是多,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想到当初谢二算计他,为了二百两银子,他被杨府给打了一顿,蒋才哼了哼,果然偏心。
顾庭之的眸子看到银票时,眸里也闪过一抹笑意,与闺中的女子不同,谢二总是给人意外。
谢休德久久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手里的银票格外的烫手,“这……这丫头……”
鼻子酸酸的,却只说这三个字,便不作声了。
蒋才觉得好笑,可是笑着笑着,看着谢休德的反应,心里竟也有些酸酸的,滋生出一丝的羡慕来。
顾庭之已经收回了目光,他叠着换下来的衣袍,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荷包,青锦绣着翠竹,颜色就不搭,两个异端的颜色搭在一起,格外的醒目。
可莫名的,顾庭之便觉得那荷包却比他见过的都好看。
边关的事情谢元娘不知道,不过这几日父亲恢复差事之后,先是金陵城里传出户部郭侍郎府给女儿看亲相中了小户人家的公子,具体是哪家没有人知道,可这事却议论的格外热闹。
这几天王薄言小肥子从外祖家回来,第一时间找谢元娘来玩。
两人靠在谢元娘院子里的槐树下面喝茶,有树荫挡着,微风轻轻袭来,已经进入了五月,天气热了,这样的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王小胖子嘴里塞满了点心,“我是回来才听说你们家出的事,都怪我,早些回来好了。”
“我这次往你这边送贴子,还给任妹妹送了贴子邀她一起来探望你,她回贴说府中有事推辞了。”王小胖子拧着眉,“送贴子来的是她身边的丫头还有一个婆子,背着那个婆子,她的丫头捎话给我说她们姑娘写信都有夫人盯着,日后见了面再解释。我看根本就是任夫人势力眼,所以才拦着不让任妹妹与你交往。”
谢元娘理解任蓁蓁,想着定是上次在寺庙里遇到,让任夫人现在才看着她越发的紧了,这边两人说着话,刘妈妈来了。
刘妈妈先是见了礼,这才道明来意,“贾侯府来人了,夫人请二姑娘过去见客。”
贾侯府?
前世谢文惠的婆家?
谢元娘对上刘妈妈的目光,发现刘妈妈目光躲闪,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这边有客人,总不能把客人扔下,妈妈去和母亲说一声,我便不过去了。”
若是没有发现谢文惠是重生的,贾侯府上门,谢元娘还真会出面阻拦贾侯府的亲事,如今怕是不用她出手,谢文惠也不会让自己嫁进贾侯府。
那么面对贾侯府高门大户的提亲,母亲不会拒绝,谢文惠不同意,以母亲对她的疼爱也不会强迫,可母亲定不会甘心失去贾侯府这样好的亲家。
所以最后定会找出一个顶上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
谢元娘不过转念的功夫,就把其间的利弊分析出来了,自然更不会去见贾侯府的人。
前世贾侯府出事可不是小事情,谢文惠前世能安然的脱身出来,还是她求了小叔叔,小叔叔帮忙才以‘外嫁女不同罪’的理由让谢文惠归了娘家。
今生她没有嫁进顾府,若转嫁进贾侯府,等出了事便是父亲有心救她,也没有那个能力。
刘妈妈面露为难,“这……贾夫人还在等着,要不二姑娘去去便回来?王姑娘想来也能理解。”
王小胖子接到谢元娘的目光,立马扬起下巴,“谢大人虽是五品的官,可府中也不能乱了规矩,哪有将客人扔下的道理,信不信我告诉我父亲让他参谢大人一个内宅混乱之名?”
这就是王小胖子的作风,张口闭口就是参人。
刘妈妈到没被吓到,可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个王姑娘,何况二姑娘的脾气她也了解,只要是决定的事,旁人也劝不了,只能回静安居去回话了。
王小胖子看到人走了,立马小声道,“你母亲那边不会动怒吧?”
“不会。”动怒也不怕。
王小胖子这才放心,又指着点心问是怎么做的,这点心是谢元娘用鸡蛋煎出来的饼,软软的又像饼一样,却可以当做点心吃,谢元娘就把做的法子告诉了她。
“这么简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王小胖子觉得她也会做了。
“内宅的女子,最做的就是时间,闲着无事自己瞎琢磨的。”谢元娘喜欢吃,现在又有了小厨房,这几日没事她就自己试着研究些小点心。
王小胖言很激动,直说回家也要露一手,让家里人看看。
静安居那边,上首的椅子上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衣着华丽又不失贵气,人微微的,看着很和蔼。
说起话来也软软的,“二姑娘有客便让她招待客人吧,我也听人说过王御史家的姑娘极喜欢你们府上的二姑娘。”
孔氏见贾夫人没有生气,也暗松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样子,“都是我把她宠坏了,不过谁让她有才气,打小我们家老爷就喜欢她,当成男孩子养,她也算争气,没有让人白疼,状元楼一闯成名,便是我家老爷这次出事,也多亏了她在状元楼那边得来的福利。”
贾夫人声音软似棉花,“难为二姑娘小小年岁,就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夫人也是有福气,能生养了两个好女儿,能被人称为金陵双姝,大姑娘也不差。性子柔和,看了我就喜欢。”
贾夫人说着,一边对谢文惠招手,谢文惠浑身一僵,还是低头走了过去,她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只当做是害羞了,却哪里知道谢文惠见到贾家人时的紧张和恨意。
第235章 各自己盘算
外人只知道贾侯府的夫人是个性子好又温和的人,只有做了贾侯府的儿媳妇,才能真正明白这个婆婆是个面善心狠的主,她嫁给贾乘舟之后,婆婆看似真心疼她,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却是日日让她立规矩,换着法的折腾她,在寒冬里立在门外一两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事,也是在那时她的两条腿落下了风湿痛的毛病,只要一变天,不管春夏秋冬,膝盖处都像有万条虫在钻。
这样日日念经信佛的人,哪怕重活一世,知道今生不会再让自己走老路,谢文惠面对时,仍旧掩饰不掉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
手被贾夫人握住那一刻,身子也忍不住微微一抖,贾夫人自是感觉到了,她面上带着笑,眸子里闪过疑惑,也打量过去,“那日族学辩论会,听到你在台上说起养生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旁人说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也听不进去,到是你的我都记在了心上。回去后我和我家的老夫人说起这事,老夫人还拿着我打趣,说这是咱们之间的缘分。”
贾夫人对着谢文惠说完,又抬头看孔氏,手却没有松开,“过几日是老夫人的寿辰,我时常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你家惠姐,她老人家都惦记上了,这次特意让我亲自过来送贴子,夫人可不能不去。”
能被侯府这样抬举,孔氏心下欢喜,面上的笑也掩饰不住,哪里会拒绝,“看您说的,能得府上抬举,也是我们谢家的福气,到时可要叨扰。”
“夫人客气了,谁让我看着你家惠姐就合眼缘呢。”贾夫人又拍了拍谢文惠的手,这才松开。
谢文惠乖巧的回到椅子旁坐下,整个身子一片冰冷,明知道贾侯府打她的主意是别有用意,可活了两世,前世她就没有搞明白贾侯府为何娶她,今生却仍旧没有一点的头绪。
眼下贾夫人突然上门,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为何是她?
明明谢元娘比她优秀,怎么不是谢元娘?
谢文惠的脑子乱乱的,一直到送了贾夫人走,只记得母亲和贾夫人聊的很投机,看着母亲合不上嘴的笑容,谢文惠的心沉了又沉。
她试探道,“母亲,我总觉得侯府突然上门,有些不对。金陵城里的勋贵世家何其多,便是比女儿优秀的闺中女子也不在少数,当日族学辩论会,在养生方面,女儿第一沦上去便被淘汰,她又怎么会觉得女儿好呢。”
孔氏面上的笑僵了僵,可面对权势的诱惑又放不下,“或许正如贾夫人说的,只有你投了她的眼缘。你也说咱们谢府在金陵城里是不起眼的小门小户,侯府又能图咱们府上什么呢。”
谢文惠还想再提几点疑惑,可观母亲此时的欢喜,知道多说也无用,“贾夫人看着温和,定也会喜欢元娘,待贾府寿辰那日,贾夫人也能见到元娘了。”
谢文惠有意让母亲多带谢元娘在贾侯府露露脸,之前孔氏让刘妈妈去叫小女儿过来也是有这个用意,可是后来看到贾夫人对长女的亲近之后,她便歇了那个心思。
贾府的世子已经订亲,还有次子没有订亲,孔氏打量着大女儿,越心越是激动,先前贾夫人也说这次寿辰老夫人有意给小儿子相看亲事,难不成……
心中有了猜测,孔氏却压着激动没有说出来,毕竟事关女儿闺誉,一日没有定下来便一日不能说,万一只是她想错了,再传出去什么,岂不是让大女儿沦为笑话。
孔氏虽然没有说,可是谢文惠却看懂了母亲的目光,前世就是这般,贾侯府让人来提亲事,母亲便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她浑身冰冷,后来怎么回的望月楼都不记得,只知道宝枝进来说要去静安居用晚饭了,谢文惠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
晚饭时,孔氏难得没把食不言这规矩放到一旁,说起了贾夫人白日里到府上来的事,谢父听了也微愣,等听到长女入了贾夫人的眼之后,谢父并没有高兴,眉头反而拧的更深。
“侯府勋贵世家,怎么会看上惠姐?”
谢文惠这时才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她鼻子微酸,“白日里我也与母亲说了,母亲觉得没什么问题,我想了想也是这样,侯府权高势大,咱们府上能有什么让他们谋算的。”
谢元娘安静的吃着东西。
前世顾庭之说过贾侯府出事的原因,涉及到皇储之事,所以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也不清楚,而且也不明白不明白贾府为何要娶谢府的姑娘,要真是相中小门户的,可以有很多人家选择,不是非要谢府。
不过正如谢文惠刚刚说的,定是谢府有什么东西是让贾侯府惦记的,或者说前世贾侯府就已经得手了,只是谢家并不知晓。
谢元娘不说话,是因为她也在想这件事情,而且她也想听听谢文惠怎么说,不过显然从谢文惠的回答上听得出来,谢文惠活了两世,也没有摸出头绪来。
谢文惠很会说话,先是为母亲辩解,却同时也提出来她心中也有疑惑,谢父听了这话,知道不是他一个人多想,也就更不放心了。
他提醒妻子,“都说高嫁女低娶媳,我看这话到不心然,高门大户后院里的阴私还不知道有多少,咱们不求女儿大福大贵,只要安稳幸福便可。”
孔氏面上应着,心里却不赞同,在她眼里,大女儿好,就是谢府的出身低了点,可是别忘记了,还有孔家这个外祖罩着,便是这样的身份,也不低旁人什么。
无利不起早,女儿入了贾府的眼缘或者是假,可看中孔家却不假。
想到孔家,孔氏的心情也很复杂,即骄傲出身孔家,却又恨孔家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