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 第123章

作者:蓝色狮 标签: 古代言情

  “你……你莫忘了我们两家之间……”陆绎语气不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祖父死了,你爹死了,严世蕃也死了,严嵩被发配边塞,那些当年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若把自己也搭进去,那……我想我也活不成了。”今夏顿了顿,“方才的话,我是认真的,我向我娘要嫁妆钱的时候,就朝她说了,不用嫁妆,我也能嫁出去,她才肯把银子给我。”

  陆绎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不知为何,泪水不知不觉就滴落下来。

  今夏握紧他的手:“现下,该轮到你了。你答应我,再难也要好好活着,别的事情都不用去想,只想着一件——我在等你!”

  陆绎定定看着她。

  “答应我了?”

  陆绎伸出手穿过木栏,摸摸她的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以后别来了,省着点银子,等着我就好。”他嘱咐道。

  今夏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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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此后,今夏、还有岑福等人一直在致力于为陆绎昭雪。

  三年后,陆绎再次上折,首辅张居正也为其雪冤,认为陆炳救驾有功,非谋反叛逆奸党。此时当朝天子已非嘉靖,而是万历。万历下旨,赦免陆绎,免去追赃,并令陆绎官复原职。

  正是腊月里,江南飘着细细小小的雪花。

  上官曦带着兜帽,手持货单,在渡头一样一样地清点此番自京城送来的货品。一阵寒风卷起,掀开她的兜帽,她伸手去扶,不留神货单从手中松脱,被风卷走,飘向河面。

  她还未去追,便见一抹人影飞身跃出,翩若青燕,足尖轻点过船篷,接住那张货单,在空中旋身而回,最后落到上官曦面前。

  “堂主。”

  仍旧如旧日里那般,阿锐唤了她一声,将货单递到她手中。他面上的旧痂已经尽数脱落,但仔细看还是可看见条条伤痕。

  上官曦看着他,唇边泛开一丝笑意:“唤错了,现下我可是帮主。”

  阿锐一愣:“这么说,你和少帮主,不,和谢家公子……恭喜啊……”

  上官曦打断他:“我没成亲,那两坛子酒还在湖底沉着呢。谢霄去了西北,这偌大个帮无人料理,我帮着老爷子暂时料理着罢了。”

  “……”得知她还未成亲,阿锐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官曦看看他,又望向水面,轻声道:“等天暖了,你帮我把湖底的两坛子酒捞上来吧。”

  阿锐看着她,嗯了一声。

  京城中,雪下得正紧。

  淳于敏系上围裙刚进灶间,便被杨岳拦住。

  “天太冷,我来包羊肉饺子就好,你莫沾手了,到里屋烤烤火吧。”

  淳于敏笑道:“我来帮你烧火,今日大哥哥从诏狱出来,我也该尽点心才对。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饺子可来得及?”

  “来得及。我听今夏说,还要去圣上赐还的老宅看一眼。”

  陆绎走出诏狱,雪粒子打在他脸上,冰冰凉凉的,却是久违的清新沁人。

  前头不远处,今夏牵着马匹,笑意盈盈,正等着他,肩上积了些许雪,显然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他走过去,轻轻替她掸落肩上的雪花,两人之间,能有此重逢之日便已满足,再无须过多言语。

  两人翻身上马。

  “那所老宅被封许久,里面定然是……”今夏不愿他看见破败的老宅而伤情,“要不等过几日,打扫好了再去?”

  “我想先去看看。”陆绎轻声道。

  今夏便不再劝,随他一起驰向陆家老宅。

  直至老宅前,一枚硕大的铜锁挂在上面,钥匙在陆绎出诏狱时才还给他。陆绎打开锁,推开门,久未上油的门轴吱吱呀呀地响……

  原本以为会是满目苍夷,但却因为大雪的缘故,将所有的破败都隐在雪下,展目望去,白皑皑的一片。

  陆绎举步朝前,一直行到大堂,今夏栓好马匹,快步跟上他。

  大堂已不复当年模样,桌椅残破,画漆斑驳,屏风上的绸缎早已褪色。

  今夏突然拉住陆绎:“等等,后面好像有人。”

  她指得是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黑影。

  除了他二人外,陆绎并未听见其他呼吸声,但看那黑影确是可疑,遂一把将屏风拉开。

  那瞬,两人齐齐定住身形。

  屏风后,竟是一个做工精细的人偶。

  面容用细瓷制成,笑容僵硬而诡异,双目漆黑。

  它,正定定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感谢各位陪伴至今,狮子深鞠躬!

以下为作者大修过后的完结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宫中,蓝道行也听说了俞大猷之事,他与陆绎同在岑港抗倭之事,对俞大猷为人也甚是尊敬,听说此事不免诧异,遂寻机与陆绎密会,方才得知此事是严世蕃设下的毒计。虽说陆绎已在想法保出俞大猷,但蓝道行却知晓以严世蕃的阴险为人,此计不成必定再生一计,若再不想法尽快扳倒他,恐怕陆绎危矣。

一日,圣上又让蓝道行扶乩,问神仙道:“今天下何以不治?(为什么天下未能大治?)”

蓝道行心知机会已到,托神仙之言答道:“贤不竟用,不肖不退耳。(贤臣不用,奸臣当道。)”

圣上又问:“谁为贤,不肖?(谁是贤臣,谁是奸臣?)”

蓝道行心下迟疑片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得把陆家撇清,遂答道:“贤者辅臣阶、尚书博;不肖者严嵩父子。(贤臣如徐阶、杨博,奸臣如严嵩父子。)”

圣上看着“神仙”的回答,眉头微皱,忽而抬头望向蓝道行,目光犀利之极。蓝道行双目澄清,平静之极,如寻常一般盘膝而坐。他知晓圣上生性多疑,且自负聪明,除了道士之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

半晌之后,圣上又问道:“上帝何不震而殛之?(既然如此,上天为何不降天谴于奸臣?)”

此问话犀利之极,稍有答错,不仅无法撼动严家,且连蓝道行自己都可能有杀身之祸。

蓝道行丝毫不乱,提笔答道:“上帝殛之,则益用之者咎,故弗殛也,而以属汝。(上天处罚他,会让原本该执行的人内疚,所以不降天谴,是为了留给圣上您自裁。)”

看了这几个字,圣上龙颜大悦。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严嵩的耳朵,同时也传到了陆绎耳中。

陆绎大急,他没料到蓝道行竟事先未与自己商量,便自作主张做了此事。仔细打听之后,他才得知,为了保全他,蓝道行丝毫未提及陆家,而是说了徐阶与杨博,故意转移严党的视线。

这次,严嵩的反击极为迅速,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收买了几位中官,这几名中官是在扶乩之时服侍的太监,指使他们诬陷蓝道行启封偷视,将他打入狱中,逼问究竟是何人指使。

蓝道行被打入诏狱。

陆炳虽然统领北镇抚司,却并不代表整个北镇抚司之中都是他的人,严党势力之大,诏狱之中也有着不少严家走狗。

因严嵩此番铁了心要蓝道行承认此举是受人指使,所以一入诏狱,蓝道行就被上了大刑,半日光景不到,人便被折磨地奄奄一息。

期间,陆绎从刑室之外经过两次,没有朝里头望过一眼,但刑室内的鞭打声、烙铁在火上炙烤的声音、人在极限时刻的喘息声,都像尖针一样扎入他的耳中。

蓝道行什么都没有说,因此,用在他身上的酷刑也愈发狠辣。

陆绎不动声色,一切如常,直至回到家中,紧闭房门之后,才全身脱力。夜半,陆炳自廊下慢慢踱过,抬眼瞥了眼稍远处陆绎所住的屋子,隐隐可见内中灯火。他望了又望,长叹口气,慢慢行过去,叩响房门。

“爹爹,这么晚还没睡?”陆绎开了门,忙将他让进来。

陆炳坐下:“你还在想救蓝道行的事情?”

陆绎不做声。

“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件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死在诏狱,这样严嵩才会彻底失去圣上的信任。”陆炳淡淡道,“只是你狠不下这个心。”

陆绎低低道:“我已经收集到很多证据,可以证实严世蕃与罗龙文通倭,也有机会扳倒严家。他不一定非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