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岛樱桃
谢士洲表情一肃,他跟到钱玉嫃身旁坐下,拆开看了,也不过两页纸的内容,一目十行扫下来不多时就看完了,看完以后他眉心直接拧紧。
刚才说兴许有要紧事,那是猜的,毕竟平白无故的谁会快马加鞭给人递信?
王府这头跟蓉城老家一直都有往来不假,平常也就是年底走个礼,顺带捎两封信,不年不节互相不惦记的。
钱家亲戚也是,包括谢家那头也是,当年跟钱玉嫃和谢士洲是有相当的情谊,上京之后就不见面哪怕想起来还是亲近实际生疏了很多。人都在往前走,不同阶段自然会认识不同的人,这是再所难免的事。
说回谢家,那头跟谢士洲有真感情的满打满算就两个——老太太和太太。
谢士洲前几年去看过她们,加上每年也不忘记送东西去,两位哪怕心里惦记,总还是体谅他的。人长大了难免身不由己,他现在是王爷的儿子,还有差事在身,跟前又有夫人儿女一大家子,没要紧事哪会出京?能记得还有你这个人,还给你捎东西来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多年,谢家人即便有这啊那的想法都没真正生出是非,钱玉嫃心里打个转,琢磨了下,想着他们火急火燎送信来总不会是想让相公扶助或者提拔,难道是老太太或者太太病了情况不好?
也不像啊,要是这样相公一准儿坐不住了。
钱玉嫃点心不吃了,花茶也不喝了,她朝谢士洲那方靠了靠,问怎么着?
“谢家出了点事,谢老爷想请我帮忙。”
问他还不如自己看来得快,钱玉嫃伸手拿过那两页信纸,这一看好家伙!
她才知道自家相公这么会说话,这哪是请帮忙,看信上写的内容谢家火烧眉毛了,谢老爷厚着脸皮写了这封信,大概意思是看在十九年养育之恩的份上,请谢士洲一定一定要帮他这回。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谢老爷年纪毕竟大了,哪怕还管着家里的生意,他一个人管不了那么多,加上谢家这些买卖迟早要交给底下两个儿子,当爹的不得把儿子培养起来?
早十年,谢士洲还在谢家的时候谢士骞跟谢士新就在给家里做事,后来发现嫡子是给别人养的,他亲生的儿只得那两个,谢老爷又放了波权,到最近几年,老爷子精力有些不济,拿捏方向的虽然是他,实际管事做事的已经变成那两个儿。
这几年,谢家被陈家超过已经失去首富头衔,只丢个头衔还不至于让人难受至斯,关键他家本来做着的生意陷入颓势,周边也冒出来有竞争力的对手,如果不想办法摆脱这个局面,家财非但不会增加可能还会缩水。
谢老爷跟他两个儿子都在想办法,谢士骞认为,老行当做了那么多年,能想的办法早就想了,现在要去救已经出现问题的生意难如登天,不如尽量稳住的同时转移重心,开辟一些新的买卖。
几年间他扑腾了一番,不敢说帮了家里多少,亏倒是没亏。
去年他一个朋友说有门路从外边用便宜点的价钱拿参,问他对人参买卖有无兴趣。
那头说得很好,拿来打样的货质量也属上乘,谢士骞就动了心。
这笔生意说大不算很大,但也不小,毕竟是金贵药材,要投入的本钱多。谢士骞把钱投进去,前后折腾了半年,货拿回来看着是还可以谢士骞当时还挺高兴的,觉得这些只要出手能有至少四成利。
他收了他那笔货,陆续出手,当时是把钱赚回来了,谁知过了没半个月就出了事,有人从药房买了救命参回去,没吊得住命,人死了。
砸下重金买参的闹,起先药房还说人参也不是包治百病,结果没过多久又出事……
闹过来的说药房卖假参,药房哪肯背这个锅?他们找了好些个德高望重的来看,结果自家备着的人参真假参半,且是假的多。作假的估摸也是行家,做得极好,别说一般人,干这行的不仔细点都能被骗过去。
这下坐实了药房卖假参害命,事情一下就闹大了,药房后面的东家慌得不行,肯定把给他供货的扯出来,就扯出了谢家。
把谢家扯出来,事情就更严重了,毕竟拿回来那批货一家药房吃不下,结果就是这事在省内都掀起了轩然大波,陆续有苦主找上门来。
生意是谢士骞谈的,必然要谢士骞出面去解决,谢士骞立刻去找他朋友,结果已经找不见人。
那还有啥说的?
人家看准他着急想赚钱,又吃准他年轻吃过的教训不多,找来的是个他不懂的买卖,又在中间下了好多套……谢士骞想赚这个钱,可不就搭上去了。
他认为自己也是苦主,是被人处心积虑的设计了。
他说再多不好使啊,人家只当你是诡辩,根本不听,不光喊来衙门抓人,还要你赔钱赔命。地方上一把手在前几年就换人做了,最新调过去的这个也听说了一些事,他知道世子跟谢家这边也就是个面子情,其实关系没那么好,果断把这案子的关键人谢士骞给抓了。
要是寻常纠纷,那是民不举官不究,这次事件牵扯实在太大,其中还搭上几条人命,哪是赔点钱就能善了的?
基本上,谢士骞已经搭进去了,他爹谢老爷也未必能保住,这年头犯了重罪本就讲究个连坐,别说他还是当家人决策人,家里生意做了假,他能摘得干净?
事发之后,谢家上下哭作一团,都在骂那个下套坑他们的,认为衙门应该去抓那人,抓回来杀他千百回都不过分。谢家人觉得冤死了,还幻想着赔钱了事,谢老爷比内宅妇人见识广些,他心里门清,这案子牵扯到人命,就算谢家是被人诓骗了,说一千道一万货是从谢家出去的,谢家没看出那是假参卖出去害了人命,正常流程走下来他们肯定完蛋。
朝廷虽说有律例,在很多地方规定都比较粗略模糊,如果没有明确规定的时候官老爷断案多半是根据传统和经验,前人这么做,后人照着学。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是传统。
苦主那头不肯下葬,棺材摆在衙门口,官老爷顶得住这压力?
这封信说是十万火急送来一点儿不假,谢老爷心知如果没有养子出面这次恐怕要完,他甚至把十九年养育之恩都抬了出来,看那意思就是让谢士洲帮这一回,只要这案子了了,以后他也不再欠谢家恩情,他们两清。
人都这么说,站在谢士洲的立场一口回绝说不过去。
可这个案子也真的很不好办,牵扯到人命,绝不可能轻轻松松就放过去的。哪怕以他的身份来说要安排操作其实也不难,可做人不得讲个良心?帮忙也得有个章法原则。
看过信后,钱玉嫃就明白相公为啥皱眉。
“你打算怎么做?这事咱插手吗?”
这会儿功夫,谢士洲心里大概已经有了想法,他道:“信上是这么写,到底属不属实还要核查,谢家要真是被人设计诓骗了,他们是无心害人只是失察之过,这事还有缓和余地。只要能抓回真正的祸害杀他给苦主出气再让谢家这边重金赔偿,亏点钱至少把人保住。如果说情况不像信上写的,该吃牢饭的吃牢饭去,只能尽量少牵连。”
谢士洲是这么想的,还打算去跟王爷爹商量看看,他见过的案子多,更清楚该怎么操作既不寒了苦主的心又能救下谢家的人。
“我去我爹书房,可能要很晚回来嫃嫃你别管我。”
钱玉嫃跟到屋檐下目送他出去,等瞧不见人了才倒回来坐下,嬷嬷走到一旁问世子妃在担心吗?
“有一点,倒不是担心谢士骞他们,我怕老太太不好。好好的生意做着突然出这么个事,摊上人命不说搞不好一家子都得搭上,不得是天大的打击?任谁遇上都要慌张,别说她一把年纪。”
嬷嬷安慰道:“底下人最会看贵人脸色,谁不知道世子爷跟谢家其他人都不亲近但是对老太太和太太很是记挂?衙门办案会考虑这个。”
“衙门肯定不敢直接对老太太做个什么,我是怕她受不住打击。”
“那也没辙……毕竟是自家儿孙没办好事。老奴觉得您想到这些世子爷肯定都想得到,跟着就会有安排,不会让他家人吃太多苦头。”
钱玉嫃点点头,是这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