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荣华 第34章

作者:千秋尺 标签: 强强 女强 古代言情

这却是唯恐她尚有疑窦,几乎已挑明了提点。

婧怡便回以灿烂笑容:“谢妈妈关心。”

……

碧玉一去就是两个多时辰,婧怡虽面上平静,心中到底不能全然无波,便有些坐立不安。绿袖见了,突然开口道:“姑娘,奴婢给您洗头罢。”

婧怡一愣,展颜笑道:“好啊。”

绿袖便备下热水,滴几滴玫瑰香露,散了婧怡的头发,将那乌压压的秀发慢慢放入水中,用皂角洗净,漂清,再抹松柏香,细细打理顺了,才用大帕子包起来。

婧怡仰面靠在榻上,湿漉漉的头发便搭在一边,绿袖用十几块大帕子逐一吸去她发中水分,等略略干了,才扶她坐到妆镜前,拿梳篦慢慢篦着头发。

檀木梳篦轻柔划过头皮,婧怡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她闭着眼睛轻叹道:“真是舒服。”

绿袖道:“奴婢就这手功夫还行,以往在大奶奶处,也都是奴婢伺候着洗头。”

婧怡便笑:“倒叫我沾了大嫂的光。”

因婧怡不爱用头油,嫌那东西又油又腻歪,绿袖只将她的头发梳顺,让自然垂着晾干,阳光自窗棂斜入,发梢处便能见些细细的毛躁。

绿袖的语声既轻柔又缓和:“姑娘近日的心思太重,睡得也不好,瞧这头发都起了毛。改日奴婢炒些芝麻核桃您吃,头发便能又黑又凉。”说着,望着镜中婧怡秀丽的小脸,意有所指地道“总归还是要放宽心,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儿。”

原来,绿袖虽调来婧怡身边不久,许多因由都不晓得。但她向来是个聪明伶俐的,见今日这光景,哪里能不看出些端倪?但她与婧怡终归只是半路的主仆,姑娘待她虽敬重,却并不亲近。

大奶奶既将她给了姑娘,她便已经是姑娘的人。丫鬟的命就是那张卖身契,生杀予夺都在主子手里,她不求什么通达显贵,只求主子能器重她,她为主子效忠,主子将来能许她个好婚事。

可表忠心,不是嘴皮子碰碰那就完了……不仅要决心,还得有机会才是。

因见婧怡心事重重,却不上前直问,而是为她洗一个舒舒服服的头,叫她精神放松下来,既表了自己的心意,于此危难之时,不定就能得了信任。

果然,只听婧怡慢慢道:“绿袖,虽然大嫂将你给了我,但只要你心里想,我还是会把你还给大嫂的。”

绿袖便“扑通”一声跪下来:“姑娘,奴婢既到了您这里,便是您的人,是再不回去的。”

“这是为何,大嫂难道待你不好?”

“不是,不是……”绿袖连忙摇头,下面的话却再说不下去。

婧怡笑笑,并不追问,只自顾道:“未出阁的姑娘就像一件精心打造却尚未出售的瓷器,丫鬟就好比装瓷器的匣子,摆在店里时自然妥妥当当。但会被哪家买去却是个未知数,若去了富贵之家,瓷器被摆在博古架上,匣子也能好好收在库里;若去了穷困破落户,瓷器放在桌上凳上不定哪日就砸了,那匣子又能有什么好去处,说不好就喂了灶房里的火……就这样你也要跟我么?”

绿袖跪在地上,闻言直起身子,仰着脸道:“您是主子,都敢赌,奴婢一个丫鬟,又有什么不敢?”

婧怡苦笑道:“我哪里是敢,不得已罢了。”

绿袖闻言,一伏身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愿意陪着姑娘赌,也做好了孤注一注后一败涂地的准备。只是,若有幸赌赢了,还请姑娘看在奴婢一片赤诚的份上,赏奴婢一桩好婚事……奴婢不愿给男主人做妾做通房,只想做个正经的管事娘子,”顿了顿,她咬牙道,“在陈家,奴婢没有这样的机会……最好的结果,就是开脸给了大爷,可奴婢实在不愿意。”

婧怡这才起身扶起绿袖,道:“小小年纪,心倒是大,胆儿也肥,这就想着嫁人了?”

绿袖闻言一阵惶恐,忙又要跪下去。

却被婧怡一把拉住,道:“好了,现在不是跪地磕头的时候,我确实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你说,我能相信你么?”

绿袖没有说话,坚定地点了点头。

婧怡便附到她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绿袖点头道:“您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姑娘在赌自己的人生,她绿袖又何尝不是?心底深处的话统统说出来,说身为丫鬟的不甘,说对主家的不满,说对姑娘忠心的企图。她要让婧怡知道,她是真的想效忠,因为她对她有企图……对于半路的奴仆,有着共同利益基础的关系也许更能让主子放心。

尽管手心仍黏着方才流出的密密一层细汗,然,她终归是赌赢了。

……

主仆两个说完交心话,便又坐下来,绿袖净了手,重新为婧怡梳头上妆。她一贯手巧,三两下便绾好个家常发髻,别了朵蜜蜡花,又选一副珍珠耳坠戴上。再看镜中,便有个清秀俏丽的小佳人正含笑坐着,一扫先前的焦躁之气,十分镇定自若。

又过片刻,碧玉才捧着个匣子回来,婧怡观她面色平静,知道一切都还顺利,便笑着问道:“怎样?”

碧玉却不接话,只拿眼瞧着绿袖。

绿袖识趣,行了礼便要退下去,却被婧怡拦住,只听她对碧玉道:“无碍,有什么话直接说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用了绿袖,就会给予全副信任。

绿袖的眼眶便有些热。

碧玉听主子那样说,也不多话,打开匣子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先去给江大姑娘请安,出门时她果然派了贴身的大丫鬟领路。咱们大姑娘就住在大姑太太院中的客房,奴婢去时大姑太太不在家,李妈妈便派了个小丫鬟和我们一道去探大姑娘。”说着,望了婧怡一眼,“结果进屋时,江大姑娘的丫鬟拦住了李妈妈的丫鬟,拉着她自去廊下说话,奴婢是一个人进的屋……”

据碧玉所述,婧绮的腿已好了许多,只因有太医的嘱咐,并不敢随意下床。她说了借头面的事,婧绮第一个反应便是询问因由,她便只说是出去走走。再问去哪里时,便敷衍着转了话题,并不回答,面上懊丧之色一闪而过。

以婧绮之细心,定能察觉其中破绽……王氏还未进京,刘氏又在家中坐胎,婧怡一个年轻女孩儿家还能去哪里逛,去什么地方才要特意借贵重首饰来打扮?不用说,自是与婚事有关。

婚事,还能有什么婚事?不就是和临宁表哥么,所以既要借她的头面,却又百般瞒着不告诉她,如此一想,桩桩件件便都对上了。

果不出婧怡所料,婧绮分明已察觉不对,却并未再追问碧玉,反命侍画找了首饰出来给她。

婧怡低头去看,便见匣子里摆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孔雀鸟簪,一对月牙形嵌红宝石耳坠,正是王氏给的那套里的两样。

“大姑娘说,她上回出门只戴了这两件,都给了您。您若嫌不够,就再上她那里拿钥匙回府开箱笼,取其他的。”

婧怡笑了笑:“不必,这两件尽够了。”

……

……

一夜无话,转眼已至次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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