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尺
“夫人,”她屈膝行了个礼,道,“奴婢已带人收拾妥当西边的后罩房,小厨房那边也交代过了,共备冷热菜碟十二道,您瞧着可要添减?”
婧怡点头:“就这样罢,”想了想,吩咐道,“晚上的酒席,你两个也去吃。”
碧瑶扭过头:“奴婢不去,不爱看她们的嘴脸。”
绿袖却屈膝应道:“是,”又对碧瑶道,“来吃席面的多与芝兰交好,不定会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比如,芝兰和玉树两个,王妃为何会选芝兰?”
碧瑶睁大眼睛,张口结舌:“你……”转眼见婧怡面露赞许之色,跺了脚怒道,“就你聪明,我们都是蠢的,行了罢!”
正说笑着,外面小丫鬟禀道:“夫人,芝兰姐姐求见。”
碧瑶脸色一变:“黄鼠狼来了,奴婢这就去撵了她!”
被绿袖一把拦住:“多半是来给夫人谢恩的,算她还晓得规矩,”望着婧怡,“夫人既抬举了她,不如再给她一点甜头,如此便能得个贤良大度的好名声,王妃那里也有交代。”
谁知婧怡却摇头:“不,”看着碧瑶,“叫她先回去,等我歇过午觉,再来谢恩不迟。”
碧瑶应诺,得意洋洋瞪了绿袖一眼,出去回话了。
婧怡再不多话,让绿袖服侍着躺到床上,果真歇起了午觉,直睡到申时一刻才悠悠醒转。
“夫人,芝兰一直在廊下候着。”绿袖一面伺候她起身,一面轻声道。
“叫起来罢。”
……
芝兰跪在地下,给婧怡“通通通”磕过三个响头,抬起脸来时额头已红了一片:“奴婢谢夫人大恩,日后定尽心服侍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只说伺候她,半句没有提起沈青云……看来也是个聪明人。
婧怡微微一笑:“好,不过既开了脸,伺候四爷才是最最紧要。”
芝兰俏脸飞红,垂着头,声如蚊蚋道:“是。”
婧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讥讽,说出的话却极和善:“只要你尽心服侍四爷,往后有了子嗣,我会做主抬你做姨娘。”
但凡懂些规矩的人家,爷们就算有妾室通房,也是要喝避子汤的,只因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头,以免日后起嫡庶之争。除非正室三年无子,否则此例不可破。
婧怡进门还未足十日。
芝兰听了这话却只是喜出望外,虽满面通红,却笑逐颜开道:“奴婢谢夫人恩典!”
婧怡一笑,点头道:“往后也不必再做丫头的话计,免得做粗了手叫四爷不喜。另外我再拨一个贴身丫鬟,两个粗使丫鬟给你,”略略沉吟,道,“粗使丫头也还罢了,这贴身伺候的……这样,你和玉树最好,以后就让她服侍你罢。”
芝兰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感情涕零来形容,趴到地上又磕了好几个头,才喜滋滋地告退出去。
……两个人本都是服侍别人的奴才,如今一个飞上枝头,另一个却只能伺候她。
这一个志得意满、趾高气扬自不必提。
另一个又该如何作想呢……说起来,玉树不论人品相貌、还是为人处事,可都要比芝兰出挑不少。
第64章 心思
沈家四爷屋里的芝兰开脸,席开五桌,不仅梧桐院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都吃了酒,往常同芝兰要好的几个丫鬟更在受邀之列,便是王妃身边的管妈妈,也赏脸来喝了两杯酒。
还有四夫人身边的绿袖姑娘跑前跑后地张罗,听说芝兰的娘没来,特意包了几样菜叫送去芝兰家里。
满府的丫鬟都看红了眼……从外头正正经经聘个良妾也不过这样的排场,芝兰就是个丫头,哪里值得如此抬举?
就有人说四夫人宽容大度起来;也有说是王妃强按着,四夫人不敢怠慢;更有人说芝兰老子给管妈妈塞了不知多少银子,才换来今日的荣光。
原来,芝兰是家生奴才,老子是府里外院的买办,在蒋氏跟前很有几分体面的。她娘虽不在府里当差,却生了一张巧嘴,隔三差五地进府与蒋氏说话解闷,和管妈妈最是要好的。
就又有人拿了玉树出来比较。
四爷十五岁那年,王妃开始为他挑贴身伺候的丫头。本着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将满府的小丫头看了个遍,不是嫌相貌粗鄙,就是嫌手脚粗苯,好容易选中了芝兰,却再挑不出其他的了。
因叫相熟的人牙子领几个齐整的进府,细细相看一回,最后才挑中了小小年纪便姿容脱俗的玉树。
这些年来,玉树容貌愈发出众,行事也果断利落,在沈青云屋里伺候,处处都由她占着先机,芝兰只是亦步亦趋罢了。
可说到底,她不过是外头买来的丫鬟,在府里没着没落的,就如那无根的浮萍。芝兰样样不如她,偏命生得好,有个顶事儿的老子。
平日还不觉得,这一到关键时候,高下立现。
所以啊,虽然都生得伺候人的贱命,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绿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口中说笑着推杯换盏,却已将众人的窃窃私语听全听了个清楚明白。
见玉树坐在那边角落里,便站起身慢慢走过去,一面高声笑道:“哎呀,大家可是没酒了,我这就拿去!”
众人皆笑称好,绿袖此时已走至玉树身边,便就势开口道:“姐姐给我搭把手可好?”
玉树点头应下,与绿袖一道出门往小厨房去。
绿袖神色里就带了几分宽慰,柔声道:“姐姐别听她们胡说,不过是自己眼热,却要拿姐姐出来说事儿。”
玉树神色疏离,显然并不愿与她多说,只淡淡道:“我省得的。”
绿袖丝毫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仍将话说得极热诚:“好在芝兰姐姐总是想着你的,她自己成了半个主子,也不忍您再留在书房受苦……这不,方才夫人已将您给了她,往后你两个还在一块呢,”望着玉树渐渐苍白的脸,她抿嘴笑了笑,“有这样的好姐妹,我真是羡慕姐姐。”
玉树猛地顿住步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
芝兰正满面喜气坐在妆镜前,穿着夫人赏下的粉红绣事事如意对襟小袄,梳了妇人头,扫了蛾眉、点过朱唇,本就出挑的眉目就更多了三分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