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词
白梅想笑, 可这样的情形下却又笑不得。这小子,到了这时候还是放不下顾唯念。只怕他自己心里也够矛盾够难过得了。
左童成已经没空听这些人拖延时间一样唧唧歪歪了,怒道:“臭道姑,你做什么不好,偏要赶来送死!”
白梅眉目一冷, 一个旋身,朝左童成处过去。几名洗剑阁弟子迅速挡在左童成身前。谁知白梅方才的动作只是骗骗人,她中途变换身形,居然挡在了顾唯念身前。
这下“小三”可算能松口气了,顾唯念已经有人照拂,他只要护住车板上的两个男人就好。
白梅道:“左童成,我知道你座下弟子武艺超群,毕竟也都是洗剑阁出来的,寻常人等万万及不上。何况你们人多,我和这位小兄弟未必挡得住。可那又如何?左相随后就到,你跟他做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顾唯念狠狠瞪着左童成,大声道:“根本不用等我爹来。咱们只要再多拖一刻钟,这老匹夫就要全身瘫痪,成了废人。到时候我看他手下这帮弟子,是否还会对他忠心耿耿。”
白梅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这等下场,正是他左童成该有的!”
左童成此刻再也无法可施,只得道:“薛少河,你们联手给我下药,无非是想找机会逃命。好,你现在将解药给我,我便放你等离去!”
白梅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到了现在,究竟是谁放谁?”
左童成又开口想说什么,忽然嘴却歪了,声音也发不出了。他面色因为惊吓变得惨白,他手指向薛少河,然而他的手臂都不稳了,居然开始哆哆嗦嗦。此刻的左童成,便好似一位垂暮之年的病弱老人。
薛少河大笑道:“真是报应。白姑姑,根本不必等顾佑平来这里,蚀骨粉自会彻底让他变成废人,咱们走便是!”
小三横剑于身前,向面前几个同门师兄弟道:“几位师弟可还有谁想来试试我手中这把剑么?”另外几人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
白梅扶起顾唯念,又环视四周,道:“贫道虽说武功不济,可这么些人里,杀他个把人想来也问题不大。有谁想来试试么?”
顾唯念软软靠在白梅身上,身体虽无力气,目光中却是无畏无惧,仿佛根本不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为了左童成卖命自然是不值得的。诸位弟子面对这样一行人,自是无人肯动。白梅扶了顾唯念上车,与她三人同坐,小三驾车而去。至于先前的车夫,早不知悄悄溜到哪里去了。
待马车渐渐远离了左童成一行人,白梅这才道:“左童成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想不到今日被你们三个只剩半口气的家伙给害成了废人。”
顾唯念道:“是他太轻敌了。他一定以为我们已经丝毫无还手之力了,也绝对想不到我还有这等能耐。”这都多亏了薛少河连日来的调、教。她练习他传授的内功心法,身体都灵便了许多。
薛少河道:“咱们还没安全,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
顾唯念奇道:“为什么?”
薛少河道:“你真以为叶寻会给我蚀骨粉?这种东西如果可以乱送人,他怎么也得送你一些防身吧?那只不过是一些药效比较奇特的麻药。我自己特制的。再过两刻钟,药力就过了。”左童成虽然是洗剑阁的人,但却并没有被处治过,自然不知道真正中了蚀骨粉的人是什么滋味。所以,薛少河很容易便骗过了他。
顾唯念问道:“那你对我们说……”
“要骗过左童成,只能先骗过你啊。不然你觉得自己很会唱念做打么?”发现左童成中毒,顾唯念面上的欣喜得意,可是真真切切的,任谁也看不出是作假。因为顾唯念本来就没做假。若是让顾唯念知道,那只是一些药力很快会过去的麻药,她能不能演戏演得逼真一些,可就不好说了。
顾唯念:“……”
白梅劝慰顾唯念道:“放心,我一路走来都留了讯息给你父亲。他很快会找来的。到那时候,别说一个左童成了,再来几个也不怕。”
顾唯念不由笑道:“我爹的功夫那么厉害的?”她并没有提父亲带来的私卫。那些短时间内被募集到相府的私卫,真本事到底如何,问问薛少河也该知道了。所以,真正厉害的只有父亲,以及父亲能聚到的老朋友们罢了。她只知道父亲文武双全,还真不知道父亲真正的实力到底如何。
白梅道:“那是自然。”说着,瞟了一眼薛少河。这一眼,劝说和警示意味十分明了。薛少河若不想找死,就该看听她的劝,不要轻易跟顾佑平做对。
薛少河却好似没看到白梅的目光,只是对赶车的人道:“兄弟,谢了。”
小三道:“职责所在,幸不辱命,诸位安好就好。”
薛少河道:“只怕要劳烦你再快一些了。”
小三果然加快了速度。
路途有些颠簸,速度一快,顾行便连连蹙眉。他的一身伤都是被小三打出来的,全身上下此刻轻轻碰一下都会疼。这可不似薛少河只是疲累,顾唯念是体内有蛊王作乱,路途颠簸纵然难过,却不会似他那么痛苦。只是为了面子,他也不肯哼出声来,只能死死忍着。
顾唯念心里想着顾佑平和白梅的关系,想着父亲知道薛少河的存在,却不曾做什么,有心立刻弄个明白,正要开口问白梅,眼角却瞥见痛苦的顾行,这才察觉到顾行不对劲。他此刻眉峰紧蹙,额上冷汗涔涔,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扣进肉里。她不由担心道:“大哥,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顾行眉峰立刻舒展开了,只觉得一身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含笑摇头道:“无妨。”
小三回头瞧了他一眼,道:“顾公子,真是对不住,但我也没有法子。左童成一直盯着,我不能不做做样子。”
他适才已经是帮了众人大忙,顾唯念哪里会怪他,忙道:“哪里得话,还得多谢你放了我大哥一马。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小三不好意思道:“顾姑娘言重了,我姓林,阁主叫我小林。我还是太谨慎了些,左童成目光如炬,我实在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太多花样。真是有愧阁主托付。”
他说话委实实诚了些,看起来是个很可靠的人,也怪不得叶寻会将他安插在左童成身边。
顾行道:“眉眉说得对,这次我们能顺利脱困真是多谢你了。”
薛少河往顾唯念和顾行那里瞟了一眼,这兄妹俩此刻还真是观点一致哪。
顾行又对顾唯念道:“大哥这次还得多谢你。”
顾唯念道:“谢我什么?我也没做什么。要不是我一声不吭就这么跑出来,害得你千里万里的找我,你也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是先歇会儿,别再说话了。等爹找来,咱们就安全了,他老人家一定能治好你的。”普通的外伤,父亲有钱治。若是内伤,爹自然也有法子治的。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道:“白姑姑医术了得,也能治好你的。”
顾行道:“别说傻话,我待你好本就是应该的。你待我不是一样很好么。眉眉,你……”
薛少河实在听不下去了了,翻个白眼道:“顾行,你放心吧,方才左童成要对你不利时,眉眉并不是真的要为你去死,她就是骗骗左童成罢了。怎么说你也是她大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砍断一只手呢!”
他本来想安静一会儿,等恢复气力,他还有许多事要问白梅,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可他看着顾行和顾唯念眉来眼去,嗯,其实没有,郎情妾意的,嗯,其实也没有,就是觉得不舒服。他实在安静不下去了。
薛少河并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他实在不想看顾行这么自我陶醉,自我感动下去了,必须叫醒顾行。真是的,他凭什么自我陶醉呀,那个眼神,好像眉眉是他的人了一样,恶不恶心呀!他是不是忘了,他是顾唯念的大哥这件事了?
顾行嗤笑道:“薛公子,你是我妹妹的什么人?她做什么想什么,轮得到你管?”
薛少河面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是啊,他又是顾唯念的什么人?他们本来应该是仇人。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顾佑平手里。可是他在干什么?他到了此时还不忘吃醋,这行为,无异于比顾行爱上顾唯念更加大逆不道。
与人斗嘴从未输过的薛少河,这一次终于输了,他冷着一张脸,转过头,再也不想多看顾行一眼。
顾行很得意,咧嘴想笑,谁知车子一颠,他身上的伤口被触及,那笑意便化作了闷声一哼。他实在太痛,但仍要忍着。
顾唯念本来有些生这两个人的气。顾行一哼,她便顾不得生气了,关切道:“大哥,你是不是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