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词
“反正你们都不像是会去自尽的人。让我看着你们俩痛苦,总比让我看着你们俩有一天互相厮杀好啊!我自己没那么为难便是了。”叶寻道。
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是薛少河假装不知道,一拳朝她面门挥了过去:“你混蛋!”
叶寻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不闪不避,就那么等着他的拳头打上来,似乎是有心给他出出气。
薛少河自然是打不下去的,拳风距离叶寻鼻梁只有一寸距离时陡然收住。叶寻虽然混蛋了点儿,可到底也救了他,一直以来对他也不错,就办了这么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可这件事也真他娘的要命!不揍她,薛少河真是忍不下这口气。揍她吧,薛少河还真下不了手。
叶寻本来是闭眼准备挨揍的,发现拳风陡然消失,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薛少河,又朝他俏皮的眨眨眼,讪笑着侧头避开了他的拳头。是薛少河自己不肯打,不关她的事了。
薛少河还是第一次看到叶寻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娇态,不由重新加深了一下她是个姑娘这件事的认知。嗯,他还是不要打女人了!还是个刚救过她的女人!
叶寻理理衣衫,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道:“别这么看着我,还跟以前一样,将我当作哥们儿便是。”
薛少河道:“放心,虽然你是个喜欢插刀的哥们儿,可我依旧会将你当哥们儿看到。我从没打算把你看成姐们儿和娘们儿。”
叶寻道:“废话少说,快些找人吧。你不担心顾相,难道也不担心眉眉?咱们先将人找到,日后你若后悔又想出气,我随你出个够。”
薛少河叹口气,继续向前慢行。叶寻有意无意低头瞟了两眼薛少河所用步法,仍旧与薛少河一路同行缓步向前。
前方河岸两端,分别生者两棵粗壮却不失妖娆的老柳树。薛少河人就不紧不慢走着,来到河岸旁一株老树前时,忽然用力撞向树干,叶寻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身而起,急掠向对岸的老柳,还不待身子落在老树上时,她便已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瞬间将柳树打断。
柳树一断,藏在树心里的密道入口赫然出现。薛少河嘴角逸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这点小把戏,还想瞒过我!”
叶寻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薛少河了。方才薛少河走路的步法很奇怪,是他惯用的轻功步法刻意放慢后走出来的。那步法乍看跟寻常走路没什么不同,若不是叶寻很熟悉薛少河的武功,只怕根本看不懂薛少河在利用走路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偏偏知道,他走出来的这套步法叫做“迎风断柳”。这步法大致只有九步。
所以,薛少河走到那两棵柳树前时,才用力一撞上去,叶寻便很默契地打断了另一株老树。
薛少河想也不想便跳入了那□□入口,只有声音从下面飘了上来:“叶兄,你可莫急着跳进来,还要劳烦你在入口等一等。”
☆、第156章 执拗
叶寻自然是不会跳下去的,这一次他很听话。毕竟下面情况什么样, 她和薛少河谁也不知道。她还是留在这里保护薛少河的安全为好。两棵树, 两处□□入口。薛少河既然从另一处下去了,她就安静守在另一处即可。
薛少河已经记不起这是自己第几次进入地下□□了。跟眉眉一路同行后, 他似乎就跟地下□□结缘了。
这处□□地底是很平整的青石板路,通往地面的气孔很多, 光线还算不错,地道足有三米高二米宽, 走着倒甚是宽敞。就算换个小姑娘来这里孤身走一走,也未必会觉得害怕。
薛少河本以为这处□□会很危险,谁知这里却意料之外的平静。他很快就走到了临到尽头处。到了这里, 他终于发现了危险。他看到了顾佑平。这里没有小林, 只有顾佑平。
而顾佑平此时倒在地上,全身都被藤蔓密密麻麻缠住, 根本动不得。他身下的青石板里,还再不断冒出新的藤蔓, 他的身上,嘴上到处都是藤蔓,那些藤蔓愈缠愈紧, 而且还在四处延伸,他的鼻子很快也被藤蔓覆住了。再这么下去,顾佑平会被憋死。
藤蔓缠绕延伸的速度加快,很快往薛少河脚边过来。薛少河迅速后退,闪避开蔓延而来的藤蔓。他此生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奇异的不知名藤蔓, 生长速度快得惊人。但其实他仍有实力斩断藤蔓带顾佑平离开。可是他并不想救顾佑平,也不能救他。他知道这一转身离去,他和顾唯念之间就彻底完了。可是杀父之仇都可以丢在脑后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人?
薛少河一边离去一边感慨,一代传奇居然是这个死法,真是稀奇。他才感慨完,地道上忽然飘下来一道玄色身影,那人身形快似流矢,冲向藤蔓,挥手间已尽断这些绿色鬼魅般的奇特植物,再顺手一捞顾佑平,很快掠往□□入口,足尖点地,轻松带着顾佑平离开了。
这人正是原本该守在外面的叶寻!
眼看被斩断的藤蔓迅速复生联结一起,以更快的速度蔓延至整个地穴,薛少河顾不得吃惊,迅速施展轻功逃离地底。
叶寻已将顾佑平平放于地,让他整个人平躺好,顾佑平已经窒息昏迷,叶寻忙为其按压胸腹,助其恢复呼吸。直到顾佑平恢复呼吸,叶寻这才停手。
薛少河有心上前一刀将顾佑平杀了,奈何有叶寻在,他心知自己无法得手,也只能看着叶寻救下顾佑平。叶寻不仅救了顾佑平,待顾佑平脱险后,她干脆直起身子痛骂薛少河:“你疯了?如果顾相死了,你可知道朝廷又要掀起多少波澜?一旦朝局动荡,有多少平民百姓要惨遭屠戮?”
薛少河冷笑:“可他若不死,我枉为人子!你救了他也好,免得让人说我薛少河趁人之危,平白辱没了我爹的名声!”话毕,他瞧了叶寻一眼,忽然伸手,抽出叶寻腰间悬挂的长剑,指向顾佑平,“顾相,既然没事了,不如就站起来,咱们堂堂正正来一场决斗!”
顾佑平呼吸已经平缓,很快自地上站了起来,从容面对薛少河手中长剑。
叶寻道:“薛少河,你疯了。薛将军与顾相当初也是各为其主,顾相攻破城池也是职责在身,薛将军自尽乃是男儿血性,他并非顾相斩杀,你将这笔血债算在顾相头上,是否不讲理了些?”
薛少河仍是冷笑:“世人皆以为我父亲是自杀的,可是我大伯父亲口告诉我说,是顾佑平将我父亲逼死的。”
顾佑平问道:“薛公子,恕我好奇,薛定昕是怎么跟你说的?”
薛少河抬起手中长剑,指向他道:“难道我伯伯还会骗我不成?是他亲口告诉我,城破之时我爹本欲殉国,可是紧急关头收到回报说有援军即将赶到,所以,我爹本来打算多撑一会儿的。是你抓了我……我母亲……要挟我爹投降……”
刻骨铭心的爱人和誓死效忠的信念,到底该终于哪个?
薛定明陷入两难。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法子,逃避了这个选择题,同时他也因为这个逃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自杀了!薛定明的妻子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有人说她在丈夫死后不久也自尽了,有人说顾佑平看上她,将她带走,从此过起金屋藏娇的日子,也有人说,她一个人带着儿子避世隐居,并将儿子抚养长大。
关于那个薛夫人的消息,薛少河也还算关心,但那关心也有限。他是薛定明原配所出,只是母亲在他三岁时便离世了。后来,他就一直被奶娘带大。被顾佑平抓去要挟薛定明的,是他后来又娶的娇妻。薛少河根本对那位继母没有什么印象。其实,他连对父亲的印象都不剩多少了。他能记得的,仅仅是几个很简单很模糊的身影。他记得父亲很威猛高大,喜欢将他举得很高,喜欢用胡子蹭他的小脸,还喜欢将他抛起来又接住。总之,每一个还留在记忆里的情景,都是模糊却又温馨的。
那个战火连天的岁月,武将着实是太忙了。父亲常年征战,继母并不持家,反而时常陪伴父亲左右。他对继母可以说毫无感情。若不是念着她是父亲的未亡人,他可能早不记得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但是残存的记忆,以及割不断的血脉关系,让父亲的死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的家没了,父亲死了,他成了孤儿,如果不是有伯父薛定昕照顾,他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田地。这些都是战争的错,乱世里人如草芥,哪怕曾经不可一世的英雄,也很难逃脱悲剧的命运。可是这一切,同时也都是顾佑平的错!
如果当时指挥攻城的换一个人,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如果顾佑平不要拿着继母威胁父亲,说不定父亲也不会死。
顾佑平连连点头,眸中却透出奇特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痛恨和无奈:“很好,薛定昕他居然是这么说的。那你想不想听听其他人是怎么说的?”
“其他人?你么?”薛少河冷笑。
“你若不愿听我说,那你有没有兴趣听听薛夫人怎么说?”
“薛夫人?”
“我说的并非你的母亲,而是你的继母。”
薛少河根本不知道他的继母长什么样子。就在他疑惑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我。”
白梅不知何时,竟也来了这里。薛少河猛然回头,诧异的望着白梅。
白梅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你十岁病重时,我能刚好路过你跟薛定昕避世隐居的小村?你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我避居于长空山,却唯独肯见你?因为你是定明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你……”薛少河尚在震惊中无法言语。呆了半晌,他才道,“你不是白疏将军的妹妹么?”如果她是这样的身份,那么当年她嫁给父亲做续弦,为何并未引起轰动呢?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薛定明的继妻是白将军的妹妹。否则他后来多方打听她的下落时,也不会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件事了。甚至伯父薛定昕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白梅道:“我确实是白疏的妹妹,只不过我却是他的义妹。我认识白将军时,已经十八岁了。”
白疏虽然威名赫赫,但他有几个妹妹,每个妹妹分别都是什么人,后来的命运如何,却没几个人关心了。所以,白梅这么说,他也就从没怀疑过。毕竟白梅是他的救命恩人,又一直待他甚好,以白梅的为人和生存方式,也没必要欺瞒他什么所以他也就信了。何况后来他曾多次去长空山,那里的山民也都是说,隐梅观是白将军为其妹修筑的道观,那道观里的道姑正是白将军的妹妹,他便更不会多想了。今日方知,白梅居然只是白将军的义妹。她的另一个身份,居然是他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