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幽幽香味在鼻端发散,他身子一僵,然后小心翼翼去把她帽上的白纱放下,将那张要乱他心神的容颜遮挡起来。
他还要替看她看账本呢。
后来云卿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枕在了许鹤宁的腿上,而他目光远眺,一只手拿着她的团扇,正不急不缓给她扇着风。
她忙坐起身,理了理衣裙,心里懊恼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还睡人身上。
好在有白纱遮面,不然她此时只会更尴尬。
许鹤宁见她醒来就避开的动作只是笑笑,站起来先活动被枕得发麻的双腿,然后朝她伸手:“回庄子吧,把事情处理了我们就回城。”
“那些账本都看完了?”云卿卿愣了会问。
他笑而不语,牵着她慢慢走过不平的小道。
等回到正房的院子,云卿卿就看到黄管事跪在院子里,整个背后都被汗水打湿,见到两人更是抖了一下。
她略感诧异,不过很快就猜出来,应该是许鹤宁在她睡着的时候吩咐过什么。
不过,她还是小小声问了他一句:“你查出哪些错漏,跟我说一声,一会也好能论罪罚。”
他嘴角一翘,挑着眼尾笑,低头在她耳边说:“能用拳头就不要理论,错哪里,他自己会说。”
云卿卿怔愣。
他这是把人打了一顿啊?
接下来,云卿卿发现许鹤宁也不是真把人打一顿那么简单。
黄管事说的话,只要有一句错处他都知道,能让人当场翻出账目比对,让人不得不服。
她脑海里就闪过一个想法,那么多的账本,他是怎么在短时间看完,还记下的。
这人……难道过目不忘?!
许鹤宁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夸张,只是管着一个帮派,里头的人多是目不识丁的落难百姓,他只能事事亲力亲为。从下地干农活到风里来浪里去的挥刀,都是他领头,更别提看账这类的小事。
所谓的能者多劳。
黄管事的处置再顺利不过,云卿卿也准备是先拿个人来杀鸡儆猴,审完了直接让侍卫送回京城报官,用于震慑其他庄子的人。
毕竟贪墨的不止一个,但她也不能把人都全给换掉,用生不如用熟,改过的机会她还是会给的。
她不知道是,在黄管事被人送后不久,许鹤宁的人来给他禀了一件事。
“黄安面上是认错了,庄子里却有人暗中给京城送信,这半个村的村民不知道有多少是那边的人。”
那边指的就是黄安身后上贡的人。
他一个人贪不了那么多,身后肯定还有一层关系,毕竟这是皇庄,是一块肥肉。
许鹤宁神色冷漠,捻了捻手指说:“看看是宫里哪个公公的关系,他不动,我们就当不知道。现在庄子是我的名姓,没有从我手里一直白捞好处的好事。”
后面一句就是警告了。庄子的事他一直没空出手来收拾,要不是云卿卿想要查账,估计还会被他压到秋收后,但那个时候就不是简简单单送官。
倒是让他们走了个狗屎运,他家夫人心软得很。
来人闻言心中一凛,暗中再监视黄安的举动。
**
“侯爷怎么这么着急回城,这才吃了中饭就赶路。”
翠芽吩咐着人收拾箱笼,一面疑惑。
李妈妈检查着云卿卿的妆匣,确认无误后锁上,要亲自送到马车里,边走边用一种看透一切语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翠芽茫茫然站在原地,她不知道啊。
坐到马车回程的云卿卿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早间睡了那一觉,中午也不觉的困,就趴在车窗前看田园风光。
许鹤宁骑马在马车边,好几回用缰绳轻轻把她撩起的纱帘给戳回去。
外头有什么好看的,她就没见着一路上是个公的都朝这儿张望。
云卿卿被他闹得莫名,最后瞪了他一眼,窝回马车看书了。
马车缓缓进了城,街道的热闹传入她耳中,让她心痒痒又探头。不想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正要问怎么回事,外头响起许鹤宁的声音:“下车来,我们一会去看灯会。”
灯会?
什么日子,会有灯会。云卿卿眼神茫然。
李妈妈此时掩袖直笑,终于解惑了:“夫人,今儿七月七。”
七夕,有情人的节日。
云卿卿总算明了他早早回城的道理,一只胳膊就在这时探了进来,将她拽出马车,紧接着身子腾空就被他抱到马上。
耳边是他清叱一声,马儿如利剑般冲了出去。
她被吓得低呼,双手连忙抱着他的腰。
他的体温透过衣裳暖着她手心,算不得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让人心跳,在她平静的心湖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云卿卿昔日也曾在七夕的夜晚出来看灯会,是兄长带她出来。
云嘉玉会给他买各样零嘴,会带她挑选面具荷花灯,还会少年意气的去跟人斗诗赢她心仪的小东西,高兴问自己高兴不高兴。
今日她身边换了一个人,那人亦笑面如少年,带她骑马钻入闹市后就弃马步行。
牵着她的手,经过插有冰糖葫芦的草垛前,她手里很快就会被塞了串糖葫芦。路过卖簪子各种女儿家用的小摊子前,他会驻足看两眼,然后一脸不屑再牵着她离开,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在路过卖面具那里,他也停留,仰头想要挑选。她指了一个猪八戒的面具,他二话不说掏了银子买下,然后就卡在脸上。即便把她小心思看得真真的,还来逗她发笑。
云卿卿笑着笑着,莫名觉得眼眶温热。
她伸手去拿下他脸上的面具,他眉眼清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内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脸颊一热,啪又把面具给他卡回去,见到他身子一僵,可以想象出面具下他吃瘪的表情。
云卿卿又笑了起来,伸手去拽他袖子:“我逛累了。”
话才落,那个面具就落到她脸上,她被他直接背起来:“走,我们找个能歇脚还能填肚子看灯会的地方。”
很快,两人来到临着湖边的一处酒楼。
夜幕降临,湖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而霍家出银子办的灯展就在湖边前的空地,亮起的灯各种姿态,像是人间的一片星辰。
云卿卿站在酒楼二层的窗边,把精致尽收眼底。
许鹤宁背靠着窗,侧头看她精致的眉眼,突然头顶有声音炸响,绚丽的烟火将她面容映亮。她小小欢呼一声,欢喜得像个孩童,他弯腰,温热的唇就落在她眼角。
天地间的喧闹在这瞬间仿佛都静止了。云卿卿在怔愣片刻后往后退了一步,手心不自觉覆盖在他亲吻过的眼角,他仍目光灼灼,比身后的火树银花都更为炫目。
“云卿卿,不过亲你一下,你又要变成兔子了啊。”
他在她警惕中扬着眉笑了开来,闹得她更是面红耳赤,抬脚就狠狠踩他。
许鹤宁疼得抽气,下刻却笑得不能自已,连腰都笑弯了。
她羞恼得想转身就跑,被他一伸手拽住。
“云卿卿,我知道你在心里替我难受,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不会让你再担心跟着奔波。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
他眼里的笑都化作郑重,坦然认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满身骄矜,全折在这个女子身上了。
一个连闹脾气都是因为出自于心疼他的姑娘,让他粉身碎骨都愿意。
云卿卿垂眸,他眼眸的光就黯淡了许多。下刻,他见到她抬头,朝自己嫣然一笑。
许鹤宁脑海里炸出了一片绚丽的烟火。
两人玩到尽兴而归,各自梳洗后已经近三更。
云卿卿有些紧张坐在床上,心想既然讲和了,那两人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此时许鹤宁鬓角染着水汽出来,见她还坐着,很体贴地说:“还要喝水吗?不喝就快歇了吧,我去吹灯。”
她缓缓摇头,看了眼两个铺得整齐的被褥,然后快速钻进自己的被窝。
她以为许鹤宁这就去熄灯,结果他却是一把抱了她身侧的被子,很自然地就铺在地上。
只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的云卿卿看傻了眼,直到他转身去把灯灭了,圆溜溜的两个眼珠都没转动一下。
良久,她掀起被子就蒙住头,把自己包成个蚕宝宝,又羞又臊地想,她简直是自作多情!
许鹤宁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钻进被窝回想着今晚两人相处的点滴,心里再满足不过。随后又无声一叹,要是能睡床上就更好了。
第35章
过了七夕不久就是立秋,京城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一夜,次日就放晴了。
许母的老毛病却在这个时节再犯,连夜连夜的咳嗽,几乎不能合眼。
许鹤宁因为临近中元节,回京祭祖的百姓不少,京城内戒备加严,分不开身照顾家里,云卿卿就在婆母身边熬了两晚。
等到许鹤宁中元节归家时,就见她面容憔悴,眼中都是血丝。
“你怎么不知道先顾好自己的身子,万一你把自己熬倒了,这家不就没有个做主的人了?”许鹤宁心疼得不行,连带把她身边的都训斥了一通。
云卿卿示意他噤声:“娘好不容易睡下,你大小声的,吵醒了怎么办?”
他一抿唇,直接将人打横一抱,塞回了正院。
云卿卿被他闹了个满脸通红。
两人自打七夕后就没有这样的亲近,他不正经就不知道是哪会。
“你好好睡觉,娘那头是老毛病了,一到这个时节会连着咳嗽几日,吃了多少药都不能根治,过了这几日就好。”
他将人塞进被窝里,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云卿卿却还有别的事,探头道:“今天中元节,要祭祖,我已经先让人备下东西,什么时候开祠堂?”
许鹤宁闻言,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淡声道:“我们家不祭祖,往后不必准备了。”
说罢,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转身去汀澜院看情况。
云卿卿顶着被他揉乱的发髻,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