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是我不好……”他声音仿若是从天边飘来,轻得不真实。
云卿卿闭上眼,把头埋在他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就踏实了。
陈鱼睁大眼看着,许鹤宁在此时看向他:“他还没死,就带过来,让他说大皇子的事。”
说罢,变得温和一些的眉眼又染上寒霜,随后又自己皱了眉,脚尖踢向长剑,直接踢到了陈鱼跟前。
“把这些东西都带出去。”
陈鱼彻底松口气,捡起刀和剑连忙走出去,可心里一琢磨义兄的状态,似乎还是不太好。一眨眼,发现眼睛辣得疼,反手去抹额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头冷汗。
待陈鱼离开,许鹤宁抱着云卿卿走到里边坐下,也不松开她,就让她坐腿上。低头去看看她苍白的脸,抬袖子去给她擦眼角的水汽。
动作明明很轻,又带着几分笨拙的样子,一张清俊的面庞亦是绷着的。如果云卿卿睁眼,就能发现他此时表情的木然。
给她擦过眼睛,他低头去亲了她眼角一下,问:“饿了吗,我让他们上菜吧。”
云卿卿心里乱糟糟的,正好李妈妈和翠芽幽幽转醒,睁眼就焦急喊姑娘。
陈鱼去吩咐让人先给许尉临止血回来,见到两人清醒,对着地上一滩血迹慌乱,忙先安抚两人。等她们都冷静下来,回头去看了眼此时安静得过分的许鹤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去给我嫂子拿新的衣裙来,染上血了,没带的话去现买一套,让侍卫送你们去。”
李妈妈和翠芽忙说有的,两人脚软的着相携去马车那里拿衣服。
云卿卿亦有了些许精神,抬头去看许鹤宁。他正垂眸也看她,在视线相撞间,他木然的神色染上温柔,再道:“我让他们上菜。”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云卿卿刚才听到说要再见许尉临的话,就点点头。
点头过后,刚才的画面闪过脑海,手就揪住他衣襟:“你一会见到人,不要再动手了,先好好谈事。”
她声音柔柔的,许鹤宁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听她的。他就嗯一声,再过了片刻,承诺似地缓缓点头。
陈鱼站在隔扇边瞅了好几眼,一时也琢磨不透义兄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起码他现在是能够控制情绪了,就转身出去让人上菜。
带李妈妈和翠芽回来,屋里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好,云卿卿也到屏风后换下裙子,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刚回到许鹤宁身边,就被他给又拉着坐到腿上。
很快,菜被端上来,许尉临也脸色惨白的被人扶着一拐一拐走进来。
“坐。”
许鹤宁没抬头说了一个字,把不好意思想要挣开的云卿卿一按,胳膊紧紧圈着她腰。
许尉临依言坐下,一脸警惕。
陈鱼刚才警告他,不要再说什么刺激人的话,不然就是许鹤宁手上没剑,要拧断他脖子也是很简单的事。
“大皇子的事。”许鹤宁等菜上齐,在小二离开后,抓起筷子先给云卿卿夹了一筷子水晶肉喂她嘴边,淡淡说了句。
云卿卿被他的举动闹得略窘迫,可他抬着的手一动不动顿在半空中,她抬头看他,他就朝她微微的笑。
她耳根发烫,到底是去吃了那口肉。
许尉临余光扫了眼,把头又垂下,有事说事。
“大皇子让我和他合作,他会保我京城生意,甚至是帮我打开南边的生意。可我再利益熏心,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该沾,特别是这些皇子们,我不想许家败我手里。”
说着,他嘴里发涩。
“三弟,我知你恨许家,可我确实是想着互惠互利。西北连年大旱,朝廷已经赈灾几次,不可能再一直用国库赈下去。我听说了,霍妃那头在发动命妇捐款,大皇子找上我,不过就是要利用许家再去博取陛下的看重。到时的许家,就是砧板上的肉。”
“只要你跟陛下提一句,许家愿意为西北献上三分一的家业,陛下也就高抬贵手,不会真动许家的根基。不管你多恨,可到底能让你也得利的,还能保你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到时,你哪怕要许家剩余的一半家业,我和你二哥商量一声,也可以双手奉上。”
皇帝可能动许家,这才是许尉临慌忙来京城的真正原因,当然也想着靠这个三弟来给许家挡一回灾难。只要得到许鹤宁的支持,许家捐出去的家产还能赚回来。
只是许鹤宁的态度,让他的打算都落空了。
今日还险些丢了性命。
许鹤宁一言不发听着,手上夹菜的动作没有停歇,挨个菜去喂云卿卿。
等许尉临把话说完,云卿卿每个菜都尝了一口。
“还吃吗?”他喂过最后一个菜,倒是说话了。
云卿卿早不想呆这里,听他这样问,知道他应该也打算要走,朝他摇摇头。
许鹤宁就此搁下筷子,抱起人就往外去。
“三弟……”
许尉临见他不表态就走,急得忙要追。
许鹤宁充耳不闻,抱着人走得飞快,陈鱼把许尉临拦下说:“你最好别追了,要是我义兄有决定,会告诉你。”
这个时候还上前去送命吗?
许尉临当即止了脚步,倒抽口气坐回椅子里,回想起许鹤宁刚才煞神一般的样子,浑身都发冷。
等陈鱼追上两人的时候,许鹤宁已经把云卿卿塞马车里。
他放下帘子转身,经过陈鱼身边的时候说:“三弟,我头疼,回去给我喊个郎中。别告诉你嫂子,又要吓到她。”
陈鱼心都在发紧,重重点头。
许鹤宁看了眼他腰间挂着的自己的佩剑:“这剑你先保管着。”
他大概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现在神思也还有点恍惚,有着不太能控制的样子。
陈鱼脸色又变了,回到侯府,先跑到义母那里把事情说了。
许母神色凝重:“他既然说不要告诉卿卿,你就先别说,未必又是上回那样。郎中来了后,你让郎中来我这里,把他也喊来。”
陈鱼应下,又火急火燎跑回屋,到底是忍着脾气给刘灿去信一封。
这个多事之秋,简直要命!
而云卿卿那头,回屋后先被许鹤宁推去沐浴,之后他细细给她擦干头发,把人塞被子里说:“你睡一会。”
说罢,他就要离开,袖子却被她抓住。
“许鹤宁,不关你的事,是我警惕心太低,你不要自责。说真的,你刚才的样子,我害怕……你先别走,抱抱我好不好。”
女子的声音带着委屈,最后又撒娇一般。
许鹤宁抽疼的太阳穴猛地跳动,他身子亦转了过去,连鞋子都没脱,将人就抱了个结实。
“云卿卿,你怕我吗?”
他说完后咬着牙关,脸埋在她脖子里,心跳得剧烈,身子也克制不住在轻抖。刚才他满身戾气的样子,十分可怖吧。
云卿卿被他的重量压得呼吸一滞,同时连考虑都没考虑地说:“我没怕你,是怕你出事,你说过不让我担心,要是再出事我怎办呢?”
“可能……昨晚……”她说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能我怀上你孩子了呢?”
许鹤宁全身都绷紧了,那种莫名的颤栗亦在她的话中停止。
孩子——“云卿卿,昨晚孩子都在你手上。”
话落,他浑浑沌沌的思绪似乎就清明了许多。
对啊,他们还没有孩子呢,但他差点让她陷入险境。
要是那个人不是许尉临,后果呢?
许鹤宁明亮的眼神又覆盖了一层冷色,云卿卿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呢喃一句:“总会有的啊。”
他闭上眼:“对,我给孩子先挣银子。”
她许的将来,不能被那些人就那么毁了。
第59章
许鹤宁让陈鱼去请郎中,郎中也来了,却是给许母看病的那个老太医。
老太医年过花甲,一把胡子几乎都白了,面容消瘦,可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有神。
许鹤宁在云卿卿睡下后主动去了母亲院子,见到老太医的时候还迟疑片刻。
毕竟这是宫里的人,除了母亲病体,他向来不愿意接触太医。
他看陈鱼一眼,陈鱼眼底是忧色,许母把儿子抗拒的样子看在眼里,给义子开脱:“是我让请的。张太医忙中抽闲赶来,你还不快点坐下。”
外头的郎中,自然是没有太医来得医技精湛,许母觉得陈鱼没做错。
许鹤宁面无表情,眉头微微一皱,到底是坐下了。
张太医已经大概听过许母的描述,先给许鹤宁号脉,脉象比正常人都有力,摆明年轻体壮。
不是身体上的原因。
“侯爷,冒昧问几句。”张太医收回脉案,沉吟着道,“你以前有头疼的时候吗?”
“极少。”
“现在可还疼?抽疼,刺疼,扯着疼?”
“抽疼。”
简单两句话后,张太医说了声得罪,站起身,用手指去按他太阳穴,慢慢又按其他穴位。
许鹤宁在他手指落在太阳穴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骤然握紧,手背浮起青色的血管,狰狞得似恶龙。
陈鱼第一时间发现了,紧紧盯着他动作。
就在太医手指再一次移到他太阳穴的时候,他猛然站起,表情冷厉推开张太医,连凳子都带倒了。
张太医被吓得啊了声,好在陈鱼做好准备把人接住了,才没让他摔倒。
许母也被儿子过激的举动吓得站起来:“宁哥儿,不能动手!”
推开人的许鹤宁喘着粗气,一手按在太阳穴上,一手扶着桌子,双眼内才褪去不久的血丝如同蜘蛛网般显现。
张太医被这样的狞色惊着了。
这分明就是暴怒症。他行医多年,宫里也是怪事多的地方,他亲眼见过许多个有这样症状的。
其中一个还是先帝的嫔妃,不过那个是药物所致的。也有是像许鹤宁这样,受过刺激后导致。
原本心里松口气的陈鱼见到这场面,一颗心再度被提起。
许母已经跌跌撞撞跑过来,去握住儿子的胳膊:“张太医只是给你看看头疼症,不是跟那些歹人一样,要害你,要害我们。”
“老夫人,你现在最好离侯爷远一些。”张太医忙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