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她自己的兄长都是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二哥性子懦弱,即便不争气,但确实从小到大都最疼爱她。大哥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从小开始就用长兄压着他们的。
“但我没见人,不是迁怒,而是因为不想再沾上你那大舅舅。”许母继续说,“他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可你如今在朝为官,官声也重要,没得让御史抓到什么把柄,就要在朝堂上闹个鸡飞狗跳。你找人查到他们的下落,最好能让百姓当个见证,把当年你大舅舅干的缺德事宣扬出来,然后你再当着人的面给他们银子。”
“银子不消多少,够情义即可。做完这事,你再暗中多贴补一些你二舅舅,就当还当年的情分吧。”
许母思路清晰,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云卿卿难得见到婆母强势的样子,愣了片刻,抚掌一笑:“娘这计妙!”
先发制人,里子面子也都全了,自此各不相欠。
许鹤宁沉默片刻,没有什么异议:“儿子按娘的意思去办。”
此时议定,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再提,云卿卿就说起了皇孙的事。
许母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我们卿卿什么时候也给我个孙儿抱?那我们都不必羡慕他们了。”
云卿卿被婆母看出心思,抿唇腼腆地笑。
“快了快了。”许鹤宁在边上插话,惹得她暗中去踹了他一脚。
婆母跟前也不知道正经的家伙。
许母直笑,抬头去看儿子的神色:“宁哥儿和太子似乎相处不错,太子殿下这回请你们前去,想来也是十分看重你吧。”
“谁知道呢,太子殿下的心思可不好猜,左右是耍着儿子玩的心思比较多。”
他撇撇嘴角,一脸不屑。
然而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许母被儿子这话惊得心咚咚地跳,猜想了许多,甚至是有儿子身世暴露,太子对他的可能态度。
“宁哥儿……为娘想念嘉兴了。”
她幽幽一叹。
要是能离京,可能好得多吧,不用直面太子,可如今儿子如何能离京。
她知道宫里头那个是不会罢休的。
许鹤宁闻言抬头,见到母亲双眸暗淡,眉尖轻蹙,郁郁不欢。
他嘴里泛苦。
如若可以,他也宁愿回嘉兴去。
可他知道,他一离京,别说太子,恐怕连皇帝都得猜忌他。
良久,他叹气一声:“娘,是儿子连累你了。”
许母忙摇头:“是我身子拖累了你。”更是她连累了儿子。
怎么就是那么一个人呢,换了谁人,母子俩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云卿卿听着母子俩的对话,略一思索便知其中深意,心情亦跟着低落,不知要如何开口宽慰。
屋里就安静了下去,最终还是许母先笑了,看向儿媳妇:“但我们幸运,遇到了卿卿,这京城值得我们留下。”
云卿卿猛然抬头,就见到婆母目光真诚,让她眼眶微热。
她其实才是幸运的那个,能遇上那么善良体贴的婆母。
当晚,许鹤宁被她拉着在母亲院子里用饭,看到一桌子的鱼,一张脸还是黑了。
云卿卿细心给婆母挑鱼刺,挑着眉看他的黑脸,把许母乐得都快笑出眼泪。
饭后,从汀澜院出来,许鹤宁一把就她抱了起来,然后居然一提气蹬上墙,把她放到墙头自己又跳下去。
“云卿卿,今儿还敢卖我给娘找乐子,不教训教训你,你要上天了!”
云卿卿一开始是被吓着了,可抬头就看见从云层冒出来的星星,索性就坐墙头看星星。到后来,某人教训不成不说,他要去把她抱下来,她还不断往边上挪。那左摇右晃要掉下去的样子,吓得他都得跳出来,哪里还敢强硬,喊了好几声小祖宗也没能把人哄下来。
陈鱼过来给许鹤宁带消息,看着义兄可怜的样子,也乐不可支。
许鹤宁没办法,只能先自己下去,听陈鱼说查到刘家人的事。
听到刘家人来的原因,他眉头拧在一块。
“可真?”
“柒儿轻身功夫好,听到的准没错。”
他就朝汀澜院的方向看了眼,看来事情不能那么简单善了,那他就看着母亲的态度先行事吧。
第90章
京城在下了一场雨后,天气越发冷了下来。
侯府已经烧起地龙,云卿卿倒是不太畏寒,在屋里穿得少,出屋的时候也就一件夹棉的袄子和披风。
这日,她出门去看铺子,风大,透过马车的门缝呼呼的,把厚重的帘子都吹得直晃。
“天气越发的冷了,马上就要翻月,估摸着要下雪了吧。”翠芽索性坐到门边,用自己去把帘子压回去,搓着手呵气。
云卿卿撩起帘子,看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云层压得那样低,可能是要下雪了。
她就想到临盆月份在十二月底或者是年头的云婉婉。
“我们去过铺子,往闵家去一趟。”
从西北回来,她回了趟云家,她大姐姐也回去了,两人在那见一面,却没能多说话。
翠芽应好。
她要开铺子,全靠有刘灿帮忙,从浙江给她运来了上好的绸缎和茶叶,都是刘灿自己产业里顶好的货。
她去信谢过,刘灿回信戏称说要帮她赚钱也是为了自己,等着年后她盈利了,好在他成亲的时候封个大红封。
云卿卿对刘灿印象一直就不错,见他能定下人生大事,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的。
而她除了开绸缎和茶叶铺子,还再加了两个糕点糖果铺子。
她自小就爱研究吃的,会做不少小零嘴,请了厨子,把自己调配的口味教给他们打算先试试看。
如果能合大家口味,那肯定也能做大。
云卿卿从来没有什么野心,难得如今有了冲劲,回京后事事都是亲力亲为。
今日一头扎进铺子里,就好半天。
而许鹤宁今日也终于去见他所谓的两个舅舅。
刘大老爷责骂了弟弟两日,正焦急要怎么见人,想着越拖时间,对他只有坏处。
就在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客栈的伙计跑来说有人找。
刘大老爷还在想是什么人,就见伙计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剑眉星目,腰间配着刀,穿的是绫罗绸缎。
那样的气势……刘大老爷打量了他几眼,迟疑地问:“这位爷是……”
难道是他那个外甥?!
不然京城里哪里有他认识的人,还是个武将的打扮!
刘大老爷不待那人说话,当即就伸手激动去一拍来人的肩膀,喊道:“大外甥!可叫舅舅这些年日日都记挂着!”
陈鱼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那么不脸,嘴角一抽,然后想到什么笑道:“大舅舅,已经在下头准备了酒水和菜,下去边吃边聊。”
刘大老爷见他态度如此和善,心中是有点疑惑一闪而过,可很快就把这份疑惑转移到了弟弟身上。
那个该死的懦夫,难道是骗他不成。
大外甥这不是态度极好,为何他说是侯府的侍卫赶出来的,既然都人赶出来,又怎么可还会来见他们!
刘大老爷越想,越觉得是弟弟是在撒谎,难道弟弟要出卖他,准备自己私自投靠外甥?!
这么一想,刘大老爷当即就要火冒三丈。
陈鱼已经走出好几步,却见他还不动动,回头淡淡笑着催促:“大舅舅怎么了?是有什么忘记拿的?”
“没有没有!”刘大老爷满腔火气霎时散得比什么都快,回头去看一同样傻站的妻子,“你个木头,见了外甥不知道打招呼就拔,这是愣着做什么!”
刘大太太被一呵斥,委屈地看他一眼,当即堆出笑喊陈鱼外甥,然后跟上去。
在下楼前,刘大太太看了眼尽头房门紧闭的屋子,小声跟丈夫嘀咕:“不喊二弟吗?”
不想是换来丈夫狠厉的一眼,吓得当即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等到下了楼,刘大老爷发现大堂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向来是外甥特意包了场,好相聚。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感慨外甥的富阔,还是感慨他那个妹妹到底是性子软的,总是还想着娘家人。
然而等到陈鱼把他带到中间那张桌子前,他看到还有另外一位青年公子。
同样是身穿锦衣,可那服装的样式……盘领,玄色,衣服袖口还有着金银线交织的暗纹,随着他抬头,刘大老爷更是诧异。
这……这眉眼,居然是和他二十余年未见的妹妹有七分相似!
刘大老爷诧异得瞪大眼,去看看陈鱼,再看看坐着的那个青年公子。
这般明显,连带着刘大太太都看出来了。
她心惊地一扯丈夫的袖子:“你认错人了!”
刘大老爷一张老脸霎时青紫交加,是想到方才自己那么亲热拍着陈鱼肩膀喊大外甥。
他居然连人都认错了!
他又没见过,哪里会知道这个外甥没像他爹,反倒是随了他娘!
“你闭嘴!”刘大老爷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让自己更丢脸的妇人给扇一边去。
转头厉声后,他当即就再转过来,刚才那要吃人样子,瞬间就变成了谄媚的讨好。
“这才是宁哥儿吧,方才这下人好生没礼貌,也不说自己是何人,引着舅舅误会了。”
刘大老爷呵呵地笑,许鹤宁一扬眉也笑:“嗯,是不好。”
“就是就是!”刘大老爷见他一笑,英俊和善,哪里有外头传言暴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