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侧帽饮水
“自然好,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闵如贤心想,只要是与王彦贴得近些,就不怕那些个魑魅魍魉,王彦总不会连自己的命都豁得出去。
他们二人退后了十几步,那个打头阵的小厮也比先前警惕百倍。
那层纸被他一点点揭开,小心翼翼,生怕引发什么机关。纸被揭开,背后是一个暗格,格中有一个锦布包裹。
闵如贤眼睛闪烁,死死压着冲上前一看究竟的冲动,强自镇定地站在王彦身边道:“打开。”
小厮听命打开,锦布裹了数层,拆解许久才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本账本,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小厮将账本翻开,一团细尘飘飞,他一手拎着本抖了数下,来回翻看,确认没有威胁,才将书递给闵如贤。
闵如贤正要伸手接过,忽然脸色一紫,两腿软倒。
小厮脸色微变,下意识就自腰间抽出软剑,剑指王彦咽喉。
王彦看他一眼:“如此机敏,果然不同寻常。”
朱戬看他半晌,忽道:“在官衙你就发觉了我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闵如贤还以为王彦是对银票有兴趣,事实却并非如此。
王彦:“你上回和赵泽过招留下的肩伤还没好。”
朱戬一震,他自以为掩饰得极好,没想到此人眼睛如此毒辣,竟能看出一二。
闵如贤面色紫涨,几回想要起身,都站立不得,惊怒交加,当即凶光毕露:“王彦,你果然是……成心设计!混账!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王彦云淡风轻道:“放心,这毒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
闵如贤:“你这……看来王大人还不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
“我是什么处境?那可要劳烦闵二爷说与我听了。”王彦道。
“此处只有我们三人,你以为给我下毒我就奈何不了你?若我死了,你也会被朱戬一剑毙命。”
王彦:“我说了,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朱戬微微用力,剑尖抵住了王彦的脖子:“解药,拿出来。”
王彦不语。
那股酸麻之意仿佛从小腿慢慢地蔓延至膝盖,闵如贤大怒:“给我卸了他一条腿!”
朱戬眼睫一动,毫不犹豫地挥剑向下。
不成想,眼前之人就在他挥剑之际,极快地飞身而过,衣袍翻飞间退出数丈,落在门外。
朱戬未料到他轻功如此厉害,眼神大变,正要提步追上,却见王彦不知从哪儿拉出一根绳头捏在虎口处:“想死的话,动一下试试。”
闵如贤用手支着地,费力地爬过去,看到王彦手中的绳子,浑身一震,随后恨恨道:“曹永华这个蠢货!”
朱戬:“二爷,这是……”
闵如贤几乎是吼道:“不要轻举妄动,那是火.药!”
朱戬脸上一沉。
王彦:“俗话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命曹永华埋火.药,想把官衙夷为平地,礼尚往来,今日我便将这大礼悉数奉还。”
“你……想怎么样?”闵如贤咬牙切齿。
王彦:“你们两个人,能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闵如贤,你选哪一个?”
朱戬缓缓看向王彦,眼里透着阴冷的杀气。
闵如贤惊愕了一阵,半晌才回过味来。
选他自己,以他眼下的情形,没有朱戬在,简直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更遑论取回账本。若不选自己……
这简直就是,让他在自己和闵氏之间做出选择!
闵如贤胸口滞闷,恨意汹涌。
王彦忽道:“你就不好奇,方才自己是何时中的毒?”
闵如贤一愣,没料到他会话锋一转提及这个。心中暗道这是个拖延的机会,便顺着王彦的话问:“什么时候?”
王彦悠悠然道:“闵二爷还记不记得,刚刚在院子外头,我咳嗽了一声?”
“那又如何?”
当然记得,当时他还以为是王彦在四下设了杀手,那声咳嗽是个发动的暗号,谁知到头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聪明反被聪明误,”王彦道,“你一心提防着几丈外子虚乌有的埋伏,反没有察觉我将毒针扎进了你的侯阳穴。”
闵如贤闻言一窒,胸口那股恶气近乎涌到了他的嗓子眼。
朱戬忍无可忍,向前一步:“要不要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手快?”
“不必试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随即,便见两道身影先后飘落在王彦身前。
此二人,正是刘明远和赵泽。
闵如贤与朱戬还未反应,就见王彦手上一松,扔了绳子。
“你……那不是……”
王彦负手在后,气定神闲:“那不过是缓兵之计。”
赵泽笑笑:“幸亏刘侍卫长机敏过人,一听衙从提及王大人是孤身与你们出去,就知道这当中有不对劲。”
原来方才那种种不过是他有意拖延……
闵如贤只觉那股郁气再压不住,涌上喉头,腥甜入齿:“给、给我杀了他!”
朱戬噔地扬剑,剑气逼人,迎风呼啸,直刺向王彦。
刘明远提刀相接,刀剑相撞发出巨响:“老子来会会你!”
二人很快就缠斗一处。
赵泽走上前看了眼脸色奇差的闵如贤,回头对王彦笑道:“王大人,这姓闵的好像快给你气死了。”
王彦:“麻烦赵兄拔了他身上的针。”
赵泽搓手:“哎呀王大人说话就是客气,咱哥俩谁和谁。”他伸手摸到闵如贤的侯阳穴位置,略施力道,就听闵如贤发出一阵惊天惨叫。
朱戬的剑随之一颤。
赵泽轻飘飘道:“我前几日受了伤,手有些抖,控制不住,得罪了。”
闵如贤已经疼得昏死过去,根本无法应声。
赵泽扔了银针,走到王彦身边观战:“大人,依你看,谁会胜?”
王彦:“难说。”
“这可不行,刘侍卫长要是败了,剩下我们两个,一个文弱,一个伤残,哪里打得过那小子,你想想法子。”
刘明远与朱戬虽在恶斗,旁边的动静却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刘明远恨不得先回头劈了赵泽。
王彦不说话,目光落到可闵如贤身上。
赵泽一见,心领神会。他走到昏迷不醒的闵如贤旁边,一只脚踩到他后脑上,扬声对着朱戬道:“你再不束手就擒,我就踩死这闵如贤。”
朱戬的剑果然慢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他顿了顿,然后突然横剑一扫,真气铺天盖地,刘明远被逼得连连后退。
趁此间隙,朱戬迅猛抽身,飞身而去,一瞬之间化为天际的一个小小黑点,消失无踪。
刘明远勃然大怒:“你他妈的!姓赵的,要你多什么事!”
赵泽:“唉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爷这明明是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还蹬鼻子上脸,好个驴肝肺!”
“谁要你救!”
王彦轻咳一声:“回头再吵,先把这人带回衙门。”
刘明远朝着赵泽翻了个白眼,转而对王彦道:“你说,这人怎么会对闵如贤这样的人忠心到这个地步?会不会他和闵家还有什么别的牵连?”
赵泽嗤笑:“你想多了,顶多是闵如贤只付了他一半的价钱,这账,还没结清呢。”
王彦点头:“有可能,眼下他借机逃走,显然是看清了闵家形势,当不是死忠之徒。”
刘明远:“咱们搅黄了他和闵二的买卖,他不会怀恨在心?”
赵泽阴阳怪气地笑道:“哎呦刘侍卫长,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刘明远森森地瞪他一眼道:“你别以为你受了伤,老子就不敢砍你。”
赵泽不以为意地嘿然一笑,看王彦一眼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个要命的账本,到底是给大人放在了什么地方?我看闵家已经找破了天,只差没把大人脱光了搜了。”
刘明远闻言亦看过来,显然也有些好奇。
王彦:“其实账本早就不在我这儿了,届时你们自会知道。”
赵泽撇嘴:“王大人,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卖关子,老把别人当猴耍。”
王彦微微一笑道:“我可是万万不敢把赵兄当猴的。”
刘明远:“你别说,这么一看,你还真挺像只猴。”
“哈,我要是只猴,你就是头狗熊。”
“嘿你这……”
王彦听他们二人越说越不像话,也不阻拦,反倒在一边淡淡而笑。
三人带着闵如贤回到官衙,将人收监处置。随后转到书房,王彦又令刘明远将竹箧及闵如贤带来的一应银票统统归还给闵家。
刘明远出去后,赵泽翘着个二郎腿在椅子上坐下道:“大人,如今又了结了一桩破事儿,是不是该喝点小酒庆祝庆祝?”
王彦:“比起酒,我更喜欢喝茶。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赵兄要不要来一点尝尝?”
赵泽摆手:“多谢大人美意,不过茶就算了。”
二人静坐片刻,衙从慌慌张张进来禀报道:“大人,淮阳侯出事了……陈家来告官,说陈家夫人被侯爷打、打死了……”
赵泽脸色微变,王彦沉声:“哪个陈家?”
“盐司运副使陈谢青,”衙从道,“那陈夫人,就是书院宋书长的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