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昆妩
小厮睁大了眼睛:“换人?那不就是退亲?姑娘家退亲可跟被休了没两样,那可不行,性子烈的自杀都有。”
后来张家的事情一出,卫彰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乌鸦嘴,乱说话才害的清芜姐姐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儿。
那个和自己从小玩儿到大的小姑娘,他怎么能忍心别人这样欺负她?卫彰撸起袖子,带了几个同窗好友去堵张钰,结果他死不认错,卫彰上去就打——他这武将家出身第一次显出不同来,只一脚踹过去,就把张钰腿给踹断了。
张钰好歹是个挂名的将军,这一下下去,虽然他失了面子,堂堂将军被个书院学子,还是个比他小的学子踹断了腿。卫彰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爹一顿暴打,拖去顾侯府请罪,又入宫面圣——殴打朝廷命官可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把他的学籍都除了!
清正殿内,赵熙端坐在案头批奏折,听闻内侍禀报卫将军带着小公子来请罪,他皱了皱眉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下手这般没有轻重。
“传!”
卫明拖着卫彰进了殿,他虽然老老实实的行礼,可是眼神里的倔强却把他那点心思都出卖了,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卫明本就是来讨恩旨的,若是张国公正经去衙门告了卫彰,那就不好收拾了,若能求得皇上心软,和个稀泥,张家就算不乐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赵熙让卫彰自己把事情说说,为何打人,又怎么下手如此之重。
卫彰梗着脖子,道:“我打他是因为他一点没有担当,明明退亲是他家提出来的,偏偏不肯认错,对外面嘴巴闭的像个蚌壳,旁人都猜测是不是我……我那个姐姐的错,他就不肯解释两句,我这才打他的!女孩子生来就不容易,什么名声是最要紧的,所以他挨这顿打一点不亏!只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一踹腿就断了,也是活该!”
“活该?”赵熙重复了一句,这少年有句话打动了他,女孩子生来就不容易,谭太妃也常说这话,他心里不禁对这个少年起了几分好感,只是他这活该二字,倒不好轻轻揭过去。
卫明急得直冒冷汗,赶忙解释道:“皇上容禀,臣家里这个混小子天生力气就大,小时候刚学会自己吃饭,就能把勺子都捏断了,他这性子又急,没轻没重的。臣适才带着他去张国公府上探望,张公子的腿已经接上了,大夫说好好养着,不会留下什么症候,这一应药费赔偿臣都没有二话,只是这殴伤朝廷命官到底不是小事,臣请皇上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宽宥一二,臣日后必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犯!”
赵熙听完,心里有了主意,他站起身,吩咐去把侍卫营几个厉害的叫来,然后带着卫明父子去了演武场,让卫彰下场和几个侍卫比试一番。
卫明从来没正经教过自己的小儿子,闻言虽不敢拒绝,但也捏了把冷汗。
不想卫彰打架虽毫无章法,但是力气之大,和几个侍卫比拼下来,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赵熙看罢,知道卫明所言不虚,于是道:“也罢,他下手没轻重是错,但是天生力大,却也并非故意为之,这样吧,这侍卫营里有个缺,这段时间罚他顶缺,戍卫巡查可不容易,若是惫懒那就罪加一等,到时候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侍卫营的差事的确辛苦,没日没夜的站岗不说,还要辛苦操练。可没想到卫彰一听,喜得蹦起三丈高,大笑道:“太好啦!我就想当将军,打仗冲锋,偏我父亲非要我读书!皇上罚的好,罚我一辈子站岗都行!”
赵熙愣了愣,摇着头走了。
卫彰果然如鱼得水,跟侍卫营的人没两日就混熟了。赵熙也并非真要罚他,因此众人待这个还算是小孩儿的同僚也很是照顾,只是他却认真的站岗,也认真的跟着众人操练,没多久,他身上的天赋显现出来,侍卫统领甚至亲自去求赵熙,将他破格录用。
卫彰比旁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其纯粹,他的心性比他的年龄还要小了两岁。众人和他熟了,又问他为何要打张钰,听他说完,众人都打趣道:“看来你这是喜欢上这个姑娘了,不然怎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傻小子,自己还没明白呢!”
卫彰第一次想到了喜欢这个可能性,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我喜欢清芜姐姐?对呀,我是喜欢清芜姐姐的,否则她被人欺负了,我能气的想杀人?还有之前在祠堂,我跑回去跟她说我娶她,既是鬼使神差也是真心实意,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想明白了这个,他开始认真的想如何让顾清芜也明白过来——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他先明白了,所以得赶紧让清芜姐姐也明白,他俩青梅竹马,这被退亲就是因为他俩有缘分。侍卫营的人为了给他启蒙,从话本开始给他讲起,当然小段子还没讲到。
卫彰开始送礼,可惜屡屡失败,獐子她病中吃不下,而松鼠又吓到了她,她喜爱画画,他便琢磨着想从宫中弄点上好的颜料出来,而谭太妃偶然遇着他,知道了他这些荒唐念头,笑着又给他出歪主意——不如烧点稀有的松烟墨罢,她自己最近也正淘弄这些小玩意儿呢。
少年的日子飞扬洒脱,可就是太快了。
他怀揣墨锭奔走在山路细雨中那日,是他头一次明白,好些事情不是他一意孤行,靠着力气大就能解决的,他和她在亭子里说话,可却像把她逼入了角落一样,她本就惶惑难过,而他更是让她无措而恐惧。
卫彰认认真真的去问了王氏,可否为自己向顾家提亲。若是可以,他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照顾清芜,若是不能他就此小心在背后看顾她就是。
王氏叹了口气,为难道:“你毕竟小了清芜两岁,再者,虽然我同顾夫人交情好,但咱家到底没个爵位……”看着儿子失落的神色,王氏迟疑了,阿彰心性纯良,品格正直,怎么看都是良配,她是不在意这点年纪差异,也不在意爵位财富的,刚好顾家刚刚退亲,想来能有几分把握。
“罢了,我去试着说一说。成不成的,尽力一试吧。”
不想刚进了门,就听说萧国公府的老夫人上门了,她被请进福寿堂,一眼就看出这是两家有意,她能理解顾家的着急,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埋在心里。
卫彰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他头一回意识到不是只有喜欢就行,年龄,身份,地位……桩桩件件都是必须的。萧家,萧远林也是他童年故事里崇拜的英雄,而他自己,如今挂着个虚职,什么都没有。
卫彰认真的看着王氏,郑重道:“母亲,我还是想走武官的路子,求您成全!”
他后来终于遂了心意,只是每每望着边关的月亮,却觉得那月是他人生的出口,一个怎么也够不到的出口,就像那差了的两岁,那虚无缥缈的爵位,他走一步,月亮退一步。
在并州守城的日子有几分无聊,加上大哥卫耘怕他闯祸,看他看的紧,城中上下都知道,绝不能放小卫将军出城去的。
每日里的事情一完,他只能在城里闲逛,时间久了,这小小城池里的砖石都要数清了。
这天卫耘和众将领议事,卫彰无聊,又不想和大伙一起吃饭,便拖着步子打算出去找点吃的,顺便去城墙上喝酒看月亮去。
找了一圈,城里的店铺大多关了门,他饿得发慌,好容易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一间开着门的。里面有个绿衣的姑娘,正慢吞吞的抹着桌子。
“店家,你们还有饭食没有?”
姑娘缓缓抬起头,瞅了他一眼,然后又慢慢低下头去,道:“有是有的,就是要等会儿。”
卫彰一屁股坐下:“等就等吧,左右也没别处可去。”
姑娘道:“哦,那客官稍坐。”
话虽然说了,可她还是慢慢悠悠的擦了桌子,然后才走到了后厨去。
卫彰等啊等啊,肚子里也咕咕叫了起来,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就往后厨走去,结果刚撩起帘子,就见浓烟滚滚从后厨的小窗里冒出来。
他吓了一跳,以为是着火了,赶紧冲进去救人。
可是没想到,那姑娘正蹲着把木柴塞进灶里,一面拿着蒲扇死命的扇,一面咕哝着:“为什么只冒烟,不见火苗呢?这可怎么办呀,这是第一位客人啊!唉!”
卫彰嘴角抽了抽,上前道:“你放的是湿柴,自然点不着!我来!”
这姑娘又“哦”了一生,然后慢悠悠的让出位子来,看着卫彰忙乎着点了火,又亲自掌勺炒菜煮饭。
饭菜做好了,卫彰也累的够呛,两人就在后厨相对而坐。姑娘慢悠悠的恳求他:“那个……我不收你饭钱了,咱俩一起吃可不可以啊?”
卫彰愣了楞,点点头。
这姑娘端起碗来扒拉了两口,泪珠子就哗啦啦掉了下来,哽咽着道:“我都好久没吃过熟的饭菜了。”
卫彰无语,道:“那你还开饭馆?饭都烧不熟!”
上一篇:我为反派全家操碎了心
下一篇:公主的过期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