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兄书 第12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刚要走开些,又听见元娉娉抬高声音嗤道:“如此长相,想必生你的女人也是相貌不凡,也难怪能迷得英国公晕头转向,将你认祖归宗。只可惜哑巴似的沉闷无趣……喂,谢家人没教你,身份低贱之人见到郡主要跪拜吗?”

听到‘谢家人’三字,谢宝真顿了脚步,心中一紧,绕过帐篷走了十来步,果然后头僻静处见到了被临安郡主一行人前后堵截的谢霁。

这个元娉娉的手段也太恶毒了些,定是父兄前去讲武了,独留谢霁落单,她便趁机羞辱出气。

谢霁不能说话,哪里是牙尖嘴利的临安郡主的对手?他拧着眉,转身欲走,元娉娉便绕身堵住他,嗤道:“你当真不会说话?”说着,元娉娉解下腰间的玉佩随手一丢,那玉便重重砸在谢霁额上,又弹在地上摔成两半。

谢霁额上红了一块,眉头皱得更紧些,可连一声痛呼也发不出。

“咦,还真是!”元娉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物件,看着他的目光更是轻蔑,“小哑巴,平白坏了我一块玉。”

此时四周无人,大家都在忙着歇息,奴婢们即便见了也不敢多事来管。见到谢霁孤立无援的模样,谢宝真心中一股火气烧起,沉着小脸便大步冲了过去。

她是个护短的性子,谢家的人哪里轮得到外人欺辱?

“临安郡主,我谢家人不白受恩惠,这个给你!”说话间,谢宝真已解下腰间的香茶包丢过去。

元娉娉本想着偷骂谢家小哑巴几句泄愤,却没想到全被谢宝真听见了。恼羞成怒之下,她下意识接过那抛过来的小物件,打开一看,却是一包干花,贵女们时常用来佩戴于身,用以熏香。只是谢宝真别出心裁,用干花和茶叶混合,别有一股沁人清香。

她倨傲问:“这是什么?”

“花茶呀,用以煎水喝能降火去味儿。临安郡主方才咄咄逼人、好大的口气,用这个泡茶喝去去嘴里的味儿才好。”谢宝真乜着眼,笑得凉飕飕的,“礼尚往来,你砸我九哥一块玉,我还你一包茶。”

元娉娉脸色通红,气得满头艳丽的钗饰直发颤,将香茶包往地上狠命一掷,再踏上一脚,指着谢霁道:“你做什么护着他!一个私生奴而已,你们谢府的丑闻洛阳皆知!我不过替你骂两句出出气,你非但不感激,还来羞辱于我?!”

谢宝真道:“谁告诉你他是私生奴?九哥是前兵部侍郎义叔父的儿子,此事圣上也知晓,为表抚恤朝臣遗孤,这才特许九哥随行围猎。你这般污蔑忠良之后,难道是质疑圣上的决定么?”

金堆玉砌的小少女,说话软声软气却字字珠玑,驳得元娉娉哑口无言。

“两位郡主都别吵了,若是惊动皇上可不好。”有一个脸长寡淡的贵女拉了拉元娉娉的斗篷边儿,小声劝道。

“是他无礼,先冲撞我的!”元娉娉一指谢霁,气冲冲道。

谢宝真回身看了眼谢霁。

锦帽貂裘的少年直直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也不知意思是‘我不曾冲撞’,还是说‘算了罢’。

谢宝真心中的无名火更甚,心想这九哥怎么回事?旁人都骑到他头上来了,他怎么还是这副温吞无害的模样?

罢了罢了,这口气儿,便替他出到底罢。

谢宝真哼了声:“你欺负九哥口不能言,当然任你指鹿为马、说黑为白咯。不过,九哥虽哑,旁人可不瞎,有没有冲撞你,这么多宫人侍从都看着呢!你若真委屈,我陪你去求圣上做主。”

“你……”元娉娉满脸通红,往后退了半步。

谢宝真逼近一步,眨眨眼道:“怎么,害怕啦?”

“算了算了,都是皇上钦点的人……”两三个女子围上元娉娉,一边给她抚平衣裳褶皱一边低声劝道,“便是为了这身赶工月余才做好的新衣裳,也不要同永乐郡主置气了。”

谢宝真还不解气,瞄了眼元娉娉那身描金绣银的裙裾,‘哎呀’一声说:“蜀地进贡的穿花缎子,千金难求,光是上头的团花银蝶就要绣上好长时间呢。”

“还算你识货。”元娉娉打量着谢宝真身上的服饰,虽然也精致漂亮,却不及自己这身费工奢华,顿时觉得扳回一局,不由将尖尖的下巴抬得老高。

谢宝真弯了弯眼眸,笑得一派天真无邪:“我们府上嫌这料子华而不实又太笨重,穿在身上不舒服,一向是当桌布用的!今日看来,这桌布料子倒是和临安郡主极配呀!”

临安郡主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刻薄无脑,哪里说得过谢宝真?一时间气得脸青红交加,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谢宝真心情大好,还不忘抬手拢在嘴边忍笑道:“哎呀临安郡主,我是不是气死你啦?记得喝茶降火,省的说话好大股酸味儿。”

等到元娉娉一行人彻底不见了踪迹,谢宝真才转过身来,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谢霁的眼睛一直是虚无空洞的,叫人看不透情绪,全然不似现在这般冰冷锐利。

但只是眨眼一瞬,那股子浸润了血腥的冰冷不见了,依旧是眉目温和的模样。谢宝真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她没在意,只是蹙眉望着谢霁额上的红痕,‘呀’了声说:“你没事罢?疼吗?”

残阳如血,天色渐暗,已经有宫侍点燃了火把和灯笼。暖光下,谢霁抬手摸了摸额上,那手苍白干净,已经没了可怖的伤痕。

怔了会儿,他轻轻摇头。

“唉。”谢宝真叹道,“你除了点头就是摇头,被人欺负了也不吭……”而后才想起,谢霁是可怜的小哑巴,没法吭声。

心中一软,她改口道:“下次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打回去,有谢家给你撑腰呢!”

谢霁这会儿笑了,抬起右手,朝她屈了屈拇指。

谢宝真看不懂手语,刚要问,谢霁却已安静转身,钻入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第二日清晨,一轮红日懒洋洋爬上山头,伴随着雄浑的号角声,狩猎角逐正式开始。

谢宝真和谢霁跪在最前沿的家眷人群中,垂首等着新帝在长皇子和肱骨重臣们的陪伴下威仪走过。

新帝还很年轻,年近而立,器宇轩昂,众臣都说他是难得的贤君,比喜怒无常的先帝要更好相处些。

等到皇帝走到面前时,谢宝真便叠掌置于额前,顿首叩拜,不料皇帝忽的停了脚步,干净的皂靴竟停留在自己和谢霁面前。

绣着腾云金龙的龙袍下摆在眼前晃动,她甚至能感觉到天子的目光落下,不知在打量谁。

然而只是停顿片刻,那双龙靴便转了个方向,重新迈开了。谢宝真如释重负,快速直起身,侧首一看,只见身边的谢霁也缓缓抬起头来,喉结滑动,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突起。

他垂眼看着身下的沙尘,一滴汗顺着他的鼻尖滴入尘土,落地无声。

九哥看上去,好像比自己的反应还大?谢宝真想:也难怪,第一次面见天子的人,难免有不紧张的。

……

巳时,策马入林,狩猎开始,各家都卯足了劲儿,驯鹰的牵狗的,挽弓的骑马的,都打算在皇上面前讨个好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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