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兄书 第75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杨梅汁色泽紫红,宛若瑰丽的宝石,喝起来酸酸甜甜又凉丝丝的,谢宝真还未尝够,倾身央求道:“再容我喝一口……就一口,可好?”

天真纯粹如稚子般赤诚的少女,总能触动谢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根本没法拒绝,片刻轻轻收回手,妥协道:“就一口。”

谢宝真喜笑颜开,端着天青色的冰裂纹瓷碗大饮了一口,分数次咕咚咕咚咽下,这才放下只余一小半的杨梅汁,弯着眼说:“说好的一口就一口!”

谢霁望着碗中空了一大半的紫红汤汁,缓缓皱起眉,有些担心这般不加节制的狂饮,她的胃能否受得住。

谢宝真怕他不悦,还在强词夺理:“你只说让我喝一口,又没规定这一口喝多少。”

她说这话时,唇珠上还沾着宝石色的杨梅汁,看上去像染了口脂般鲜艳欲滴。谢霁神色缓和,望向她的目光既宠溺又无奈,问道:“好喝吗?”

谢宝真用力地点了点头,发丝和眼睫处落着纱灯的暖光,金丝墨线般璀璨。

见谢霁目光沉沉地凝望着自己,她倾身越过小食案,捧着冰裂纹的碗送往谢霁唇边,期许道:“九哥要尝尝么?”

说罢,又想起这碗杨梅汁是自己喝过的,怕谢霁嫌弃,她又有些退缩道:“这碗我喝过了,还是让人给你送一碗新的……”

话还未说完,谢霁已轻轻握住她的腕子,倾身迎上,却不饮她手捧的汤碗,而是借着半开半掩的窗扇遮掩,倾身吻住了她娇俏的唇瓣,辗转厮磨间,舔去她唇上沾染的杨梅汁。

“是甜的。”半晌,他放开她,哑声评论道。

楼下的热闹还在继续,似是有僧人在施水施食,喧闹中又平添几分庄严肃穆。谢宝真呆呆地望着他,雪腮一下子变得绯红,连杨梅汁洒落出来了都未曾察觉。

街上那么热闹,人那么多,和府里的夜深人静全然不同。谢霁却在此时吻她,使得她一颗心都快紧张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平添些许‘做坏事’的刺激之感。

“你怎么突然这样呀?”谢宝真细声细语的,埋头掩饰般去喝碗里的杨梅汁,只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发红的耳尖。

谢霁伸手拿走她手中的碗,声音低哑道:“真的不能再喝了。街上开始放焰口,去看看?”

“好。”谢宝真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门口有护卫守着呢,我不想让他们跟着。”

谢霁目光沉静,起身牵住她的手道:“跟我来。”

片刻后,谢宝真紧紧搂着谢霁的脖子,感受着猝然失重的不适之感和耳畔掠过的风声,害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片刻,起伏和颠簸停歇,谢霁踩着瓦砾,抱着怀中的少女稳稳降落在街边的隐秘处。尽管尽量避开嘈杂拥挤的人群,依旧有过往的两三个路人被吓着,发出数声起伏的惊叫。

无故从天而降惊扰路人,谢宝真更不好意思了,埋在谢霁怀中不愿抬头。

谢霁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形遮住谢宝真的脸,这才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扶稳,低声说:“好了。”

所谓放焰口,便是僧人和礼佛者做法施舍水粮,以超度枉死恶鬼。这场法事气势恢宏,木鱼声、诵经声以及转轮和幡旗迎风的猎猎声交汇在一起,宛若天籁盘桓。

谢宝真也捐了些钱银换来两炷香,与谢霁一人一炷,排着队去许愿渡厄。谢霁原本不信鬼神,但见身边的少女身披暖光、目光虔诚地顶礼焚香,便也闭目一拜,心中许下愿望。

愿宝儿年年岁岁,长命无忧。

观看完放焰口,两人又去了横亘洛阳的江边。渡头竹桥边,已有一只小渔船晃晃悠悠地等着。

见到谢霁牵着谢宝真的手过来,渔船上的黑衣青年倏地站起,眯起狐狸似的眼睛,将箬笠一抬,欠身道:“公子,您来了。”

这人面生,谢宝真不曾见过,但看他对谢霁的态度,却是十分恭敬熟稔。

“他是谁?”谢宝真凑到谢霁耳边小声问道。

原本是很小的气音,不料那黑衣男子耳力甚佳,听见后,撑着船篙胡诌道:“在下关北,只是个不起眼的船夫而已。公子租了我的船,特地请小娘子水上一游。”

谢霁没理会他,只先一步上了船,朝谢宝真伸手,将她搀扶进船头站稳。

“下去罢。”谢霁淡漠地吩咐关北。

“行。”关北应承,将船篙横放在船头,随后轻巧跃上岸,解开绳索后将船往江心一推,挥手朗声道,“祝二位赏玩愉快!”

小船破开平静的江面,如一叶芦苇飘飘荡荡地朝江心缓慢行去。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江岸已然远去。谢宝真坐在床头,抬头便是银河浩瀚,低头可见浮光跃金,远处画舫中有歌女的莺喉宛转,古朴的琴音在江面沉浮。

远处群山连绵起伏,洛阳城的高楼成了夜幕中孤独兀立的剪影,月光荡碎在涟漪中,岸上的灯火连成一条模糊的火龙倒映在河水中,喧嚣远去,唯有清风拂面,江波浩渺。

不少莲灯顺着水流漂下来,一盏推搡着一盏,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流淌得近了,还能看到灯芯蜷着的纸条,上面写的是已逝亲人的名讳。

无数仍在世间踽踽独行的旅人,渴望莲灯能指引亡灵方向,帮助他们渡过奈何投胎转世。

谢宝真托着腮,眼里映着莲灯的光芒,轻声笑道:“九哥,原来你早算计好了?”

谢霁不置可否,垂眸吹亮了火引,点燃一盏莲灯。他墨色的眼睛里映着莲花中心的烛光,有着深不见底的寂寥。

谢宝真突然想到了最近洛阳城的谣言,好奇道:“他们都说当今圣上是用了不好的手段残害同胞,才从庶皇子上位为储君的,不知是不是真的呀?”

谢霁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

片刻,他将莲灯轻轻推入江水中,任凭其顺流而下,混入千千万万盏灯火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谢宝真‘呀’了声,提醒他道:“九哥,你是给逝去的亲人放灯么?要写名字,亲人的亡魂才能找到这火光的指引呢!”

不料,谢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给他们放,是给我自己。”

死去的人已坠地狱深渊,便是人间千万灯火也无法指引她从偏执仇恨中脱身,更遑论一盏莲灯?

何况,儿子的人生已偏离了她预定的轨道,她大概是……不屑于这盏灯火的罢。

“给你自己?”谢宝真惊诧,而后扑过来捂住谢霁的唇,秀丽的眉毛皱在一块,不悦道,“你活得好好的,放什么灯呢?不许说丧气话!”

谢霁被她捂住唇,轻轻眨了眨眼,眸中映着火光和浩瀚的星辰。他眼里有浅淡的笑意,轻轻舔了舔她的掌心。

很痒,谢宝真倏地缩回手,软绵绵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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